童铭瑜和翁丽欣从操场回来，教室里，同学们都在挑“蜡”苦读，翁丽欣还沉浸在刚刚的谈话中，她铺开信纸，给远方的兰艳萍写信，信中写到：
艳萍：
近来一切可好？工作还那么忙吗？
今天乌云遮月，仿佛跟我心情同伴。我刚刚和铭瑜从操场上回到教室，心中难过，忍不住想到了远在他乡的你，我的好友，就请你在有空的时候，静静地读一读我的心思，体会一下我的痛苦吧。
艳萍，上周我回家了，你能猜到，我回去的当日，看到了什么一个情景吗？虽然我忍住了自己的眼泪，听从了妈妈的话，像好人一样该干嘛干嘛了；但是，回校后，我的心一直不能平静。不论夜深无人的时候，还是神情恍惚的课堂上，我都会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艳萍，我相信你关心我，也很想知道我的近况，不是吗？我也好想，好想你。可是，这种思念，除了徒增烦恼外，更使我常常深夜难眠。艳萍，我真恨自己仅仅是一个学生，一个除了伸手要钱，张口吃饭，满身需要花钱，买衣服衣服遮体外，一无用处的学生。否则，我将能帮助父母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算不是金钱的支柱，也能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干活。可现在，我什么都办不到，为了发泄我苦闷的心，只能坐在这里，给远方的同样苦命的，我的好友写信，讲诉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些不愉快。艳萍，你不会不耐烦的，你一定会耐心听的，对吗？
艳萍，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
我无心学习，我的成绩已经被我弄的很糟糕了，虽然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水平，我没有这么笨，可是，我就是静不下心来。我可以好不隐藏地告诉你，我这个学期的成绩比我十年来学生生涯中任何一年都差！我一直在想，我该如果告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们，我无心学习，我想就此结束我的学业！然后，我的艳萍，你能明白我心吗？你能明白我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假如我这样给父母说了，假如父母真的答应了我着违心的自请退学的要求，那么，这简直比杀了我还让我痛苦！你明白的，艳萍；你我应该一样，都是酷爱读书的女子，我最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学习，我最最满意的生活，就是现在的生活——当一个学生。你说叫我如何接受就此永别学校的决定？！艳萍，我该怎么办？一方面我不能视家里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无形；自欺欺人地厚着脸皮坐在学校里读书。另一方面，我又无论如何也极不情愿地离开我现在呆的这个地方——M县高中。尽管，我常常管不住自己，不能静心于书本，不能像小学，初中一样汇报父母名列前茅的成绩。
艳萍，你知道，我并不笨的。我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难道我友就不感到奇怪吗？艳萍，我告诉你，暑假中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几件事，我知道，我们家彻底完了，我虽然不知道父亲到底欠了多少债，但我知道数目一定不小；我暗暗心惊，日夜不宁；加上上次返里又一次看到嫂子对妈妈的谩骂，我身心皆疲，一病不好，已经近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中，我东奔西跑，求医问药，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我究竟怎么了，我身上的症状就是：头晕，精力集中不起来，脑子里整天乱糟糟的，成天的胡思乱想，彻夜难眠，快该起床了又昏昏欲睡，一睡不起，通宵做梦，神思疲倦。你想，这样的我，怎么能学习好呢？先前我两三遍就能背诵的英语课文，现在的我，两三个早晨也背不会。过去，我稍微写几遍就能记住的英语单词，现在我连续写几天，也都是如过眼云烟。过去不用老师讲，我认真看一遍就能看懂，会做的习题，现在在老师重复了数遍之后，我仍是茫茫然，不知所以然。艳萍，我该怎么办呢？我快要疯掉了，我现在虽然这个样子，还改不了操闲心，管闲事的“坏”习惯。整天的想着父亲的生意怎么样？母亲在家十分顺心？兄嫂们又闹矛盾了没有？小侄子们还都好不……
艳萍，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大清早起来，我雄心勃勃地想读一大堆书，想记一叠的定义，公理；可是，随便我想起刚刚说的任意一件事，我想起了其中任意一个让我挂心的人，我就会马上呆住，整个人木头一般的坐在那里，脑子就一丁点反映也没有了。等我有意识让自己停止飞翔，静下心来，好好读点书的时候，一个清晨也就几乎过去了。艳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了一个月的病，花了几十块钱，病情扔不见明显好转。在这么下去，我的成绩更是无颜见江东父老，眼看着就快春节了，让我拿什么去见深爱我的父母，对我寄予了很高期望的爹娘呀。满是伤痕的家，怎么能经得起我再撒一把盐！！
我知道，你在他乡很忙也很苦，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如果辍学远走，只有你是我的投奔地，不先给你稍通信息，怕到时候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再一个，我这苦闷的心，如果不剖给你看，知音难觅，肠断有谁知？!
艳萍，见信后不要寄钱来。我们家虽然穷了，还不至于没钱养我；再说我还有哥哥姐姐可以依靠。你们家准备盖房子，你爸爸妈妈辛苦万分的拉土、脱坯、烧窑；现在就等你弄够钱开工建房子了。你们家比我更需要你。我给你说我的近况，我的苦，不是没钱花，是没心学习！
另，铭瑜和玉宁都好，铭瑜身无牵挂一心读书，成绩扔名列前茅。玉宁成绩不很理想，但心情还是不错的，加上她除了学习能心无旁骛，迎头赶上应该不是问题。
最后，附赠一首小诗，聊以宽慰：
少女的惆怅
令人不明白的
是少女的惆怅
它会时时伴随着
那些多情善感的女孩
父母认为女儿多事
师长认为少年无知
同伴认为是青春常事
而少男们认为
就是这个多姿多彩的惆怅
才造就了风格各异的
女孩
因而
好多，好多的人都不理睬
少女的惆怅
谁知就是那莫名的惆怅
会把她们深深伤害
顺祝：工作顺利！
笑口常开！
你的好友丽欣
94年11月22日
信发出之后，日子还是照常的过。俗话说言为心声，翁丽欣既然有此想，多多少少的，在很多地方就有所流露。而最能书以言志的地方，就是作文。于是，有多年教学经验的吴老师，很容易的从翁丽欣的作文和日常表现中，揣摩到翁丽欣的心里变化。这使吴老师感到心惊，这是一个好学生，虽然现在成绩低于自己的预期，对于一个十分感性的孩子，硬着头皮学了理科，能有这个成绩，也是可以接受的了。但是一再的意志低迷，那就会坏了大事，毁了前途。为了挽救这个孩子，更是为了全班同学打气，特别是这次成绩不太好的同学。吴老师决定用两节的语文课，给大家选读《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中的章节；在开始选读前，吴老师在黑板上先写了这么一句话：
“即便我们知道了宇宙的有关定律，我们仍然不能利用它们去预言遥远的未来，这是因为物理方程的解会呈现出一种称作混沌的性质，这表明方程可能是不稳定的，在某一时刻对系统做非常微小的改变，系统的未来行为很快就会变的完全不同”。
——霍金
然后吴老师说：“我期望同学们，不要太在意这次的考试成绩，分数的高低能代表你这一段学到的知识，是你掌握知识程度的体现；但，在任何时候，分数高的同学，不一定比分数低的同学在社会生吃得开；分数低的同学，也不一定比分数高的同学生活逊色或者事业无成。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古语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更有黑板上这句霍金的话作证：一切都不是一定的！宇宙间的定律能变，严谨的物理方程式解也不是唯一的，我们的人生，更是充满了千奇百怪的变数；同学们，不论你的成绩如何，都要有一颗持之以恒、求学不倦的心。下面，我们看看咱华人届目前十分杰出的一个女人——周励写给为我们的故事，愿同学们从中受到启发。”
吴老师首先讲了周励个人经历，然后选读了周励人生中几个重要事迹，每到一个节点，周励的人生节点，吴老师都有一番评论，让同学们对照自己，看自己经历的痛苦，跟周励的经历相比，那还叫痛苦吗？从幼儿园时候被歧视，到升中学的几分落榜名校；从父母和自己一个个被批斗，再到建设兵团的档案事件；周励的人生起伏跌宕，也是一串串带着时代印记的心酸。永远记住周励写在《曼哈顿的中国女人》首页的一句话：此书谨献给我的祖国和能在困境中发现自身价值的人。从那以后，吴老师时不时的关心着翁丽欣，上课有意识的提问，作文本上评语详尽，鼓励殷切；用一个老师的默默奉献精神，用自己的言行一点一滴的滋润着这个孩子。
一次作文课上，吴老师评讲作文的时候，拿出翁丽欣写的作文做范文在班里讲解，作文的题目是“论孝”。
其实，那是一片很一般的作文，翁丽欣不论在立意或者文笔上，都是一般般的。吴老师却拿出来当范文，还让翁丽欣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朗读，翁丽欣看着自己的作文，扭捏着不想念，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她的心情很低落，完全沉沁在生活的困窘中，文中的她认为，只有有钱了，才能说上孝，这个立意，原本就是不对的。但吴老师站在讲台上，双目殷切的看着她，她只有站来了，慢慢的读着：
孝这个命题，自古以来就是千人千样，没有固定的模式与规范。对于不同的家庭和不同的人，他们的行为和方式都会有各种不同；而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如果说孝，最好的办法就是挣一大笔钱。
……
如果我有能力挣到足够多的钱，就能用钱源源不断的抚慰爸爸心灵上的创伤；用自己的所得安慰妈妈因为贫苦带来的伤痕；用自己的拥有帮助哥嫂们，不要再为生活发愁了……如果我有足够的钱……我就能好好……
翁丽欣读的面红羞燥，读完了在吴老师的示意下坐了下来，一头的汗水，左右看了看同学们，仿佛自己的心思被每一个人都看穿了一样，恨不得找个理由溜出教室去。耳边厢只听吴老师讲到：
“这次作文，很多同学都写的不错；比翁丽欣写的好的更是不乏其人，我之所以让翁丽欣给大家读读她的文章，那是她的文章有一定的代表性，那就是很多人，在人生的关键阶段，没有正确理解自己在这个阶段应该干什么事情，什么是主，什么是次。甚至是把主次颠倒，
把大好时光虚扔虚度。
“孝，什么是孝？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正读高二的学生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孝？”
说道这里，吴老师双目扫视了一遍教室，接着大声说：“同学们，也许每一个人碰到的事情不同，不同的个体都有不同的回答。我就是有了解每一个同学的状态的心；我相信，也有同学好面子，自尊心强而不会跟我敞开心扉；作为老师，我不想看着我手下的任何一个同学颓废；就在这里，借此机会，我们就好好讨论一下吧。
“同学们，我知道你们来到M县最好的高中，都是怀揣着远大理想来的，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很多同学已经适应了高中生活。有那么极个别同学，原本是很好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导致她一再的萎靡不振。在这里，吴老师想让大家知道，作为一个人，一个正上高中的学生，什么幻想都是浮云，只有好好学习，一年后拿到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你的一腔热血，一片孝心，才能得以释放。做为学生，如果想孝顺父母，最贴切，最现实的，就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也许你会说家里穷，读不下去了。那么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辍学回家，你们家不但现在，就算以后也不会因为你现在省了几百块的学费而富裕起来，更不要说将来有机会扬眉吐气。
“同学们，你们看看你的亲朋好友，有几个因为打工而发家致富的；有几个人因为打工过的出人头地的？特别是家里穷的孩子，没有靠山，没有出路；我们唯一的翻身之路，就是读书！
“特别是对于女孩子哈，读书尤其重要。如果你现在不读书了，已经是十几岁的年纪，回家就该订亲，三五年以结婚，自己的一家老小都照顾不来，有什么能力救助父母？
“比如说贾宝玉吧，如果他能尽心尽力的读书，凭科考弄一个头名状元，贾府的败落估计还能挽大厦之将倾；如果没有功名，就是贾琏再发几次横财，王熙凤再放多点高利贷，贾府还是不可挽救的败亡。
“天下同理，家庭相似，我们十几岁的人，若想负担家庭的重任，做到诚心诚意的孝顺父母，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读书。只要你读书成了，三五年后通过自己的能力去赚钱，不但你们自身风光无限，就连你的父母，你的亲人，都会无形中得到你的庇佑的……”
翁丽欣听到这里，木呆呆的发楞了，她感激的看着吴老师嘴巴一张一合，再也没有听清半字。
多天之后，又是一次语文课，吴老师让同学们展开辩论赛，论题是：对于农村的孩子，上学是不是唯一的出路。
翁丽欣不是辩手，只是正方中普通的一员，辩论整整进行了两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正反双方观点几乎都亮了一个遍，正方观点远占上风，吴老师走到翁丽欣身边，对翁丽欣耳语到：
“对于农村的孩子，上学就是唯一的出路。翁丽欣，你告诉反方，不要拿个别对一般，纵观历史人物，有几个不读书而成名的？今天我方举的多个例子，都是青史可查的；同学们，我们大部分来自农村，就算不是农村的，也仅仅是生活在这么一个小县城里的；狭隘的圈子不足以我们发挥才智，让我们展开智慧的翅膀，通过读书，到更广阔的空间去施展吧！”
翁丽欣感激的看着吴老师，眼里含泪，坚定的站了起来。也许就是这一站，站起来的不仅仅是翁丽欣的身体，更有内心深处的一种信念。从此之后，翁丽欣从基本题型做起，从一个个单词记忆，从一篇篇课文着手，开始了十分认真的学习。在这里，十分感谢当年百问不厌的后桌的男生，还有身边一个个不离不弃的友人。要知三姐妹高中生活如何？
请看看下回：郝玉宁多情心辍学仆走，翁丽欣重拾信身染怪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