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作家的可能——以作家巴陇锋长篇小说《丝路情缘》为例
文|王天宁
一、故事,或者故事的创新。
如果要问,小说是干什么的?回答可以多种多样,但是缺少不了一样,那就是小说要讲故事。是的,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就曾自诩为“讲故事的人”。那么故事是什么呢?英国现代小说家福斯特就在他的《小说面面观》中说:“现如今,故事也有了定义,它是对依时序安排了一系列事件的叙述。——正餐在早餐后面,星期一完了才是星期二……作为故事它只能具有一个优点:让读者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过来,它也只能有一个缺点:搞得读者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手中的作家巴陇锋《丝路情缘》的文本,就是一部讲述出生在哈萨克斯坦的“陕西村”姑娘雅诗儿,和她的男朋友伊万及同窗法蒂玛等“陕西村东岸子娃雅诗儿回老舅家省亲寻祖车队”一道沿着东西古老文明交汇之路——“丝绸之路”回到祖地寻亲的故事,并以文学这种丰富的艺术形式,立体地将这一重要之路,突出展现在了读者的面前。
小说在讲故事过程中,有两种基本的方法被固定下来,这就是阎连科所讲到的全因果和零因果。他在《发现小说》中指出:“我们在经典的现实主义作家那儿,难能找到故事与人物中存在没有因为的所以,没有条件的结果”。所有的故事与情节、人物与心理,都几乎“事出有因”。同时他还指出另一种情况:“故事的产生都是作家对因果的重新论释与抵抗,都是作家试图创造出一个新的因果秩序的尝试与努力。但在这种创造中,一种既有了因果规律,秩序中挣扎和突围,另一种,则索性跳到世界之外,重新开始,建立一种全新的因果关系和章法,开创确定新的规律和条约。卡夫卡是后者,为我们创造提供了“零因果”。零因果是无因之果。
由此看来,作家巴陇锋的小说《丝路情缘》是总体故事上的零因果,而具体结构中的全因果。他的小说创作是结合了传统小说创作和现代小说创作的一种手法。这是对这部作品综合讲故事能力的一个基本判断和肯定。
在具体的讲故事过程中,作家巴陇锋运用了区别于其它的讲故事的方式:a:故事的客观化,也可以认为是巴陇锋创作过程中对真实性苛求而采用的非虚构方法。这就是主人公在丝绸之路行程中对历史遗迹的概括介绍,几乎都是尊重史实的客观知识。如“莫高窟坐落于敦煌市东南约25公里的鸣沙山东麓一条毫不起眼的土黄色山腰间……”等等。b:大量歌曲、民歌、唱词的运用,又让这一条道路有了丰富的民俗文化背景和民间意趣,增强了整部作品的生动感和艺术氛围。c:整部作品中开头对于汉语及普通话的强调,进入到西安以后,所有主人公的日常用语,大量使用了陕西方言,而增强了交流的亲近感和文化认同感。
这样,作者运用历史的、民俗的、生活的元素的感性与理性的有机结合,为主人公的活动提供了一个立体的全景式文化背景,为这样一部“丝绸之路”长篇小说的先声之作定了文化基础。
文无定法,小说作家创作的重要方式就是通过“图画法”和“戏剧法”等技巧而实现其写作的现场感和生动感。文本中较为充分展示了作家创作的构思特点。
二、人物,或者人物性格的典型性。
作家在推进故事的时候,不但在解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且在解决发生在什么人身上了?这就是小说的角色,即小说中的人物,作家巴陇锋在小说中为我们展现了各类人物形象。
比较突出的当然是主人公雅诗儿,还有围绕着她的人物:男朋友伊万,女同窗法蒂玛,哥哥十娃子,哥哥的女友康雅洁,以及她的最终恋人郑能亮……
贯彻文本《思路情缘》始终的人物是雅诗儿,她青春生命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沿着“丝绸之路‘’回老舅家寻祖。她的内心带着族群的回归故土、化解乡愁的浓厚愿望。然而她又是一个青春少女,也有着女性的聪明、柔弱、多变的种种个性。这个人物是作者着墨最多的人物,作者把她放在寻祖的行程之中;放在爱情的漩涡中;放在与异性的碰撞中;放在商海的颠荡中;放在家庭的纠结中;放在回祖地之后生活的变化之中。在这众多环境的交错中,塑造出了一个聪明又善良,柔弱又朴实,逢场作戏却质本真挚的热情姑娘丰富复杂的性格特征。
她的前男友伊万一路上所表现出的虚伪、粗鲁、轻薄、重利的个性特点和环境特性表现得较为扎实。
她的女同窗法蒂玛,一路上表现出的干练泼辣以及对情感的随意放浪等等个性特点也表现得尤为突出。
而作者塑造最成功的人物是雅诗儿最终一个恋人郑能亮。这也是作家着墨较多的人物形象。他的野浪、执着、细腻、真诚、聪明、落魄等等个性又表现得极为生动。而且他作为底层奋斗者才华横溢而又落魄无奈,但是永不放弃追寻真爱的复杂心理都刻画得淋漓尽致。是作者塑造的最为成功的知识分子的城市漂泊者的形象,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和典型性。
还有她的哥哥十娃子,准嫂子康雅杰等等形象虽然着墨不多,也却个性鲜明。
作者家塑造人物的时候不仅抓住其社会地位特征,又反映了其身后的生存环境和文化背景。塑造出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也是《丝路情缘》比较突出的特点。
三、结构,或者结构的清晰节拍。
英国小说家兼诗人缪尔在《小说结构》认为:可以把对“事件”重视的小说称为“行动小说”,“行动小说”必须与“人物小说”结合才具有真正反映现实的文学价值。文本《丝路情缘》可以认为是一部“行动小说”。整篇作品是一个“行动”引发另一个“行动”,“行动”成为填满“故事”的内容,一连串的前行满足了读者渴望了解“接下来发生什么”的愿望。在这样一个“行动”中,作者采用了线性结构,这样容易写得简单而乏味。但是作家各有各的技巧:《洛丽塔》有《洛丽塔》的技巧,《老残游记》有《老残游记》的技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作家巴陇锋注重了叙述过程中的节奏感,同时穿插明线和暗线双向行进,即明线前行,暗线逆行的方式,这样既有流畅感又有节奏感,具体地说:
明线有两条,一条是雅诗儿寻祖之路,另一条是雅诗儿的爱情之路,这两条路相伴顺向前行,而与之相反的是还穿插了一个陕西卫视丝路万里行团队逆向行进的微波消息。
在“使小说内部紧密结合”节奏感中,文本《丝绸之路》在人物的行进中,每到一处都穿插了地方历史文化的概述。而且车队从每到一个地方出发的时候,都有法蒂玛的提示性解说:“现在是x点x分,陕西村东岸子娃雅诗儿回老舅家省亲寻祖车队,第几x日出发,前方向东,目标××××,主题xxxx。友情提示,此行我们已走过××公里,还有约××路程。请注意适当娱乐,节省体力,请全程讲中国普通话,中国普通话!”这样不断提醒,不断重复的语言,使作品中的行进表现出明显的外在节奏感,是作者的匠心独具之处。
而到了第20章以后的10章,除了旅行地点转换的外在节奏,作者又打破这种明显的外在节奏,而采用了一种内在节奏方式,即以主人公的爱情发展为推进,依据爱情的进展,有快有慢,时而激情汹涌,时而缓慢凝滞,表现了另一种内在狂欢式的节奏美感。
四、缺憾,或众多地域作家的困境。
一是生活积累,从《丝路情缘》中得到启示,凡是作家生活不熟悉的地方,就会写得困难滞涩,例如小说的前半部分,写得相对空洞,可以肯定作者没有这些方面的生活积累,甚至没有去过这些地方。与之相反,后半部分却写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反映出作者特定生活的丰富积淀。
二是作品的深度,也就是人文深度,说到底是对人性的深刻把握和展示,这是文化的本真,也是文明的存在状态。作家只有如马尔克斯找到马孔多镇;福克纳找到杰费生镇;莫言找到高密;陈忠实找到白鹿原一样找到心灵深处那邮票样大的地方,开掘下去,才能在人性深度中反映文明的本真状态,创造出具有真正文学价值的作品,真正向经典作家的道路迈进。(完)
作者介绍:王天宁,中作协会员,现为庆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董志塬》文学执行主编,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先后出版了诗集《漂泊的草帽》、《采绿》(合著)、《时间的风景》、《汉字之舞》,报告文学集《高原沧浪》、《大道长歌》,并获第四届甘肃黄河文学奖,五次获庆阳市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