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婧懒得理他们,问叶雪影道:“你娘坐上盟主之位了么?那梅帮主怎么样了?”叶雪影犹豫一下道:“梅帮主,他被我娘杀死了。”金婧吃惊不小,几乎失语,只是轻呼一声:“什么?”行参、行嗔二僧对望一眼,摇头叹息。
金婧道:“以你娘的功力,远不是梅帮主的敌手,怎么能杀得了他呢?”叶雪影道:“当时丐帮掌钵长老尹岩亭突如其来,向梅帮主发难。他们摆出三重打狗阵,把梅帮主困在其中。”
行参点头道:“打狗阵绵密奥妙,威力无比,何况三重?难怪梅帮主落难。”叶雪影道:“梅帮主其实已经破解了这三重打狗阵。我当时抱着迟剑离开,并不知情。后来我娘在就任盟主的庆典上喝得大醉之后告诉我的。”
金婧关心冯叔夜的安危,却不想直接开口问,便道:“叶姑娘,请你把当时的情形详细给我们讲一讲。”心想从她话语之间,我当能得知师兄的去向。
叶雪影尚未搭话,不远处有个女人声音抢先说道:“金女侠想听的话,何不听我来说?”金婧一听便知那是叶姊大的声音,便大声回道:“叶大盟主终于露面了。你想要把我们怎么样?”
叶姊大道:“金女侠何必性急?有少林三圣各位前辈在此,于情于理,本盟主都该先拜谒他们。咱们姊妹的恩怨,说来话长,就留在最后解决吧。”她刚开口说话时,距离尚远,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来到石门外。
只听“轰轰”声响,石门慢慢打开。原来是叶姊大命人打开机括。金婧等人向外望去,只见外面站着不少人。叶姊大身穿绛紫绸衫,周身环佩,显得雍容华贵。右手边站着那蒙面客,左手边是叶雪影,他们两旁高矮胖瘦立着二三十人,均是紫衣短打,各持佩剑,乃是门下弟子。石门边朱改、韩吹、还有那个苏姓胖子等人恭恭敬敬迎候在一旁。
叶姊大朗声道:“未亡人久闻少林三圣几位前辈威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卞不生在石室里早憋得气闷,眼见天日重现,抢步跑出来,叫道:“你这什么盟主如此孤陋寡闻,竟然只知道少林三圣!你可知我老人家是谁?”
旁边早有几个山庄弟子拦在他面前,喝道:“退下!还轮不到你说话!”卞不生见他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七窍生烟,挥拳便打,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功力所剩无几,打出这一拳轻飘无力。
那几个弟子拔剑在手,分刺他咽喉、胸口、小腹要害。卞不生暗叫不好,返身倒纵出去。若在从前,他这一纵定会矫健潇洒,可如今慌乱之中躲过剑招,却摔了个标准的狗啃泥,好不狼狈。
行参、行嗔走出石室,合十行礼,道:“这位女施主想必是越秀山庄新任庄主了。老衲本想登门拜访,可是途中被贵庄属下无故将老纳等人困住,这中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叶姊大道:“大师既然知道未亡人新任庄主,就更该清楚未亡人也被多家门派推举为再兴会盟主之事。想少林乃武林泰斗,又是再兴会创办元老,若未亡人能得少林鼎力支持,其他帮派自然无话可说,大家同心合力中兴大宋,岂不是好?”
行参一听便知其意,是想借少林压服不从帮派,以巩固势力,便道:“创立再兴会,本意是合整个武林之力辅佐社稷,救济苍生。盟主之位由谁出任,关乎整个武林安危,因此不能轻下决断。老纳不过是少林寺中的闲杂人等,怎能替少林拿主意?施主若是确有任盟主之意,何不多做善事义举,待到大家认可,自然会被推举成为领袖。”
叶姊大冷冷的道:“大师何必过谦呢?少林辈分‘德行永延恒’中,主持虽然是永字辈,但论德行操守,尚待磨练;德字辈只剩下两三人,且年事已高,因此你们行字辈仍属少林中坚。何况行参大师身为戒律堂首座,行嗔大师为罗汉堂首座,均是少林寺德高望重的高僧,想必少林如果听说两位大师身遭凶险,不会置之不理吧。”她表面好似对行参二人甚是尊重,其实话语中尽是咄咄要挟,疏无敬意。
行参见她对少林甚为了解,稍感意外,旋即明白对方有备而来,便淡淡的道:“戒律堂首座又有什么重要了?若老纳不能主持,自然有其他人代替。施主荣任越秀山庄庄主之前,不也是有其他人在位么?”
叶姊大面色一变,冷若冰霜,道:“既然大师说得这么轻松,那就先换个罗汉堂首座,看看少林高僧是不是真的得道,可以笑对生死。”扭头对山庄弟子叫道:“励天泓!就由你超度行嗔和尚!”
众弟子中有人大声答应,排众而出。那人身形俊挺,面庞英俊,正如焦天浚所描述的一般。付天淑见到他,身子禁不住的颤抖。金婧知她内心肯定是又恨又怕,急忙握住她的手,好叫她稍稍安心。
励天泓来到行嗔身前两步站定,剑锋斜指,叫道:“请大师指点!”行嗔转向行参,面露微笑,合十行礼道:“师兄,我修为较师兄浅显许多,却能早登极乐,惭愧惭愧。”
行参也喜笑颜开,回礼道:“无可厌生死,亦能无可愿涅槃。师弟有此感悟,已在我之上。善哉,善哉。”励天泓不敢贸然出手,眼望叶姊大,听她号令。叶姊大本想以行嗔胁迫行参就范,可眼见要挟不成,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蒙面客一直默不作声,此刻插话道:“素闻行参大师爱读‘楞伽经’,常携带身边,咏读批注。盟主何不将这本经书搜出来,送往嵩山,探探少林的口风呢。”行参闻言不禁一怔,他喜读楞伽经之事,只有至交好友知晓,为数寥寥,竟然被这蒙面人说破,心中讶然。
励天泓不等叶姊大令下,早抢上来便要搜行参身上。行参右手推出,将他手臂格开。励天泓双手成爪,连抓他袍袖,竟被他或拍或避,全数化解。行参内力虽然所剩无几,但招数精妙,励天泓一时间无计可施。
蒙面客冷哼一声,身形微动,已扑到行参身后,伸手捉住他后颈。行参颈椎大穴被拿,登时动弹不得。励天泓顺势从他袖中取出一本经书,见正是那本楞伽经,便呈给叶姊大。
叶姊大翻看了一下,经书上果然密密麻麻注满小字,当下笑道:“这次看少林还敢不从?将这两位大师押入单人牢房。”朱改、韩吹等人答应一声,将行参、行嗔带走。
卞不生见他们收拾完少林高僧,接下来必将轮到自己兄弟二人,心下惴惴,强作镇定道:“你们少耍花样,想要怎样直接说好啦!”
叶姊大并不理他,招呼叶雪影责备道:“雪影,原来你天天来这里游玩,怪不得红枪会任少帮主说找不到你。娘如今贵为庄主,你就是大小姐,怎么能随便到这湖心岛牢房来玩?这里是囚禁恶人的所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任少帮主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陪你,你可不要太冷落了人家。”
叶雪影道:“娘,迟剑他不是恶人,求您看在他曾救过女儿的份上,放过他和他的师娘吧。”叶姊大扫了金婧一眼,叹道:“迟剑救过你,他的师娘救过我,这真是孽缘。”叶雪影奇道:“真有此事?那娘更应该放了他们啊。”
叶姊大冷笑道:“放了他们?若不是留着这女人还有用,早一刀杀了她解我心头之恨。迟剑这小子早没用了,来呀,把他抛入湖中淹死!”左右弟子答应,赶上来七手八脚拉起迟剑,便往湖边奔去。
叶雪影急忙大叫:“住手!”扑通一下跪在叶姊大面前,哭道:“娘,女儿求求您,放过迟剑一条生路。”叶姊大余怒尚存,凝视她许久才说道:“如果他勾去我女儿的心,令你不能和任少帮主成婚,为娘的只好杀了他,免得碍手碍脚。”
叶雪影潸然泪下,道:“娘,女儿和任笑乐成婚,不会幸福的。”叶姊大道:“傻孩子,任家武林豪门,有钱有势,你嫁给他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会不幸福?何况联婚得成,有他任家帮手,娘就会在武林站稳脚跟。”
叶雪影心知她铁了心要把自己嫁给任笑乐,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不觉黯然:怎的娘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变得如此露骨冷酷起来?
她二人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到,但蒙面客功力深厚,将她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一声叹息,道:“盟主说话越来越不忌讳了,与从前谨慎低调大不相同。”
叶姊大笑道:“世间岂不是人人如此?真正能做到清心寡欲的又有几个?前辈,我已与红枪会任云天任帮主商量妥当,即刻合力灭掉花刀门,还请前辈鼎力相助。”蒙面客道:“夺回花刀门是盟主第一大心愿,老夫当然不遗余力,鼎力支持你。”
叶姊大微笑道:“多谢前辈。”又对叶雪影说道:“这次娘特意将任少帮主留下陪你,你可不要总耍小姐脾气。明日我们就动身,多则月余,少则十天,必定凯旋而归。待娘拿回花刀门,再给你们成亲。”她说得意气风发,叶雪影则暗含泪水,心如刀割。
叶姊大吩咐手下将金婧等人分别关押。卞氏兄弟见她对自己两人不理不睬,大为不满,口里一直骂骂咧咧。叶雪影担心迟剑大伤初愈,不能承担牢狱之苦,便苦求叶姊大放过他。
叶姊大逼得女儿默认自己的主张,嫁与任笑乐,心中高兴,加之见迟剑面色枯黄、神情委顿,知道他怕是命不久矣,还能闹出什么事来?便答应可以允许他在湖心岛上自由行动。只要女儿能乖乖听话就好。
迟剑独自一间牢房,但牢门并没上锁,一天三餐也按时送到,朱改、韩吹等人更不来烦他。他性情单纯,懂事以来一直随师父师娘生活在人迹罕至之处,在这里虽说是坐牢,但是对他来说反而可以称作天堂。
金婧等人被分散关在周围,方圆不过百步,每天按时吃过饭后,他便一一去探视一番,即便卞氏兄弟也不会落下。这些人形形色色,话题各异,倒给处事不深的迟剑不少启发。
这一日迟剑吃过早饭,照例走出牢门,却见一个人迎面堵在门前,傲然而立,见迟剑出来,便大声道:“臭小子,你倒过得自在!”看他锦衣华服,却是任笑乐。迟剑见他一脸的怒色,不知所为何来,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