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马,追随东坡诗酒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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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复习诗词,读到苏轼的《望江南.超然台作》:

诗酒趁年华

此诗作于1076年,彼时41岁的苏轼正任职密州(今山东诸城)太守。诗词豪放与婉约相兼,景与情交融,“烟雨暗千家”写景尤胜,叹其“休对故人思故国”之无奈,大爱其“诗酒趁年华”之超然。

在文学上,苏轼文、诗、词精通,其中苏词贡献尤甚。

自晚唐五代以来,词一直被视为“小道”,所表现的生活场景很狭小,主要局限于封闭性的亭台院落、画楼绣户之中,如温庭筠的“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入宋后,柳永一生致力写词,开始将词境延伸到都邑市井、千里关河和荒村山驿等自然空间,但仍未能突破词为“艳科”的传统格局,最出名的仍是“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苏轼则在词中大力描绘了日常交际、闲居读书、躬耕打猎及游山玩水等生活场景,以至抒情写意——“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充分表明词与诗一样,是无事不可写、无意不可入的,使词从“小道”上升为一种与诗具有同等地位的抒情文体,也开启了南宋辛派词人的先河。

传说当年苏学士以诗会友,问曰:“我与柳永何人词佳?”人对曰:“唱苏词需寻来八尺关西大汉,手持铁板唱‘大江东去’,唱柳词则要请二八佳人,持象牙板唱‘小桥流水’。”东坡闻之抚掌大笑。

除了诗词上的造诣外,苏轼还是北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书画家、水利专家,可谓是全能型人才,其历世65年,历经五任皇帝(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从仁宗起即进入仕途,但出仕期间遇王安石变法,政见不同、树敌太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生性豪放不屑圆滑,一生仕途坎坷。

文首提到的《望江南》其实跟江南没什么关系,只是词牌名,但在苏轼到任密州之前三年,其都在杏花烟雨的江南杭州任职。

1071年,苏轼任职杭州通判。此时虽无实权,但可尽享南方的秀美与温情,诗歌、好友、美景、美女,初到杭州他便写下“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此时的几位上司,太守沈立、陈襄、杨绘,都和他志同道合,彼此间开诚相见,兴之所至还以诗词唱和。这几乎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连他自己都相信前生曾住在杭州,据林语堂《苏东坡传》里描写,说初到杭州寿星院游玩时,他进门便觉景物十分熟悉,可向友人描述建筑庭院、树木山石及92级台阶通往向忏堂,且所言不误。

1073年,他写下了后人无法超越的西湖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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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此期间,他贴近百姓,隐忧变法时政,山水天堂中也有辛酸凄苦,叹青苗法施行时“但教黄犊无人佩,布谷何劳也劝耕”,叹盐政下农人“迩来三月食无盐”,用典故讽刺当权派“奈何效燕蝠,屡遇争晨暝”,这些诗篇竟成了他几年后入狱乌台的“铁证”。

杭州3年任期满后,他调任密州太守。离任杭州时,他在诗作《南乡子.和杨元素》中畅表“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的梦想,杨元素即杨绘,时任杭州知州,所以这个“乡”指的应就是杭州。

初上任密州,一腔报国豪情,他曾在《江城子.密州出猎》中写道:“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这个“天狼”应是指当时正与北宋有战事的西夏。

但是,密州贫穷偏远,主产麻、枣、桑,此地生活和杭州有天壤之别。报国无门,这也是他最难过、最沮丧的时光,但就是在这难过的日子里,却在与其弟苏子由的答和中写出了最好的诗歌,如文首的“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及中秋思念时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除此外还写悼念亡妻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也是在这段日子里,他越发爱好陶渊明的诗,火力渐少,诗歌更加成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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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6年苏轼调任徐州太守,1079年任湖州太守,同年入狱乌台。1080年出狱后谪居黄州,在此居住的4年,又是其诗词创作高峰。他写尽“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孤寂,也写尽“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同时追忆江南时光——“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并在极平常的自然景物中寄寓哲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兜兜转转之后,终于在1089年,苏轼调任杭州太守兼浙西军区钤辖,做了一件足以证明他卓越的水利工程设计能力的事情。西湖长期没有疏浚,淤塞过半,湖中长满野草,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第二年苏轼率众疏浚西湖,动用民工20余万,开除葑田,恢复旧观,并在湖水最深处建立三塔作为标志;而挖出的淤泥则集中筑堤,堤由6桥相连以便行人,后人称此堤为“苏公堤”——近千年前的工事,形成了现在西湖十景之中的“三潭映月”、“苏堤春晓”。

苏轼自26岁起仕,辗转各地,直至老死,从未在一个地方居住过5年以上。而他的36-39岁,54-56岁均在杭州度过,为时共5年,所以他把杭州看作故乡——“居杭积五岁,自忆本杭人”,并说“平生所乐在吴会,老死欲葬杭与苏。”

时局动荡,自杭州后,苏轼仍在宦海沉浮,后被贬至惠州及海南儋州,晚年颇有陶渊明之风,“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尘俗气”,但古时读书人入仕,政治如春药,欲罢不能。1101年,苏轼的浩然之气用尽,客死常州。

苏轼一生,尤如一颗闪耀流星划过历史长空。想起林语堂先生《苏东坡传》里记载的,1083年苏轼谪居黄州时,四子苏遁出世,在其三天洗礼时,他写诗一首: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我儿鲁且愚,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生的“诗酒趁年华”,却是如有来生,愿鲁且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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