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徐则臣《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

徐则臣的小说看过不少,《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绝对不是最喜欢的一篇,但它的开头却是让我印象最深的。

车到南京,咳嗽终于开始猛烈发作,捂都捂不住,嗓子里总像卡着两根鸡毛。他间隔两三分钟钻到被子里用力咳一次,想把鸡毛弄出来,可是刚清爽几秒钟鸡毛又长出来,只好再钻进被子里。

中铺低矮的空间让他不得不折叠起上半身,嗓子眼里的鸡毛随之至少被折断了一根,现在成了三根,或者更多,痒得他不由自主猛咳起来,一口水喷了满床。

其实,这篇小说很久之前就看过,当时我就被它开头描述的“嗓子里总像卡着两根鸡毛”,惊艳到了。在那之后,每次当我咳嗽的时候,就会想起“鸡毛”,这么形象的比喻,大概只有徐则臣能想到吧。

徐则臣是一位70后作家,他的作品都是以小人物为主。他擅长将生活中各种不同身份的小人物,通过细腻的文字,形象生动的画面,来呈现出他们不同的人生境遇和命运。小人物的故事更贴近现实生活,所以读起来也更能引起共鸣。

《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也是一样,讲的是主角他一开始是个宅男,除了上班,其余时间都喜欢留在家里。但是他的妻子却截然不同,她喜欢往外跑,喜欢热闹。性格的不同,最终让他们分开了。

分开以后,他却爱上了旅行。以往,他总觉得家里是最安宁的,后来,他才发现离家越远,内心越感到安宁。婚姻的不幸,不仅改变了他的性格,也让他从宅男变成了一个喜欢一直在路上的人。

小说有两条主线,一条是他和妻子的,另一条是在火车上给他送药的陌生女人和她丈夫的。也可以这样理解吧,明线是他和陌生女人的,他因为在火车上咳嗽不止,女人送了药给他,于是便有了交集;暗线指的是通过两人的互相倾诉,道出了各自婚姻中的种种问题。

离婚前,他是一个不爱动的人。上班坐地铁,午饭在食堂吃,只要下楼走五十米而已,除了去洗手间、会议室和同事们的办公室,他几乎不用走路。妻子让他多动一下,例如动员他一起去逛街、美食、旅游等等,要么不去,要么去了也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妻子的单位组织去海拉尔旅游,可以带一个家属,帮他报了名,连假都帮他请了,他硬是不去。夫妻俩还为此大吵了一架,并且几乎每天都要为了这件事辩论一番。最终连精神疾病、世界观什么的都出来了,他还是不妥协。

只要走出门外,那堵车的马路、拥挤的人群、愤怒粗鲁的司机、喝醉酒的男人……这些人间的烟火气,在他眼里都是噪音,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以为公园里会清静一点,结果发现人也不少。公园里的喷泉,有好几个孩子在水柱间玩得不亦乐乎,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农村,屋后的那条河。他觉得这些孩子都没见过水,所以才会对这么个喷泉感兴趣。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他对生活是有更高要求的。他所追求的那一份高度,与现实生活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他不愿出门,也因此而成了妻子眼中的怪物。

离婚之后,他只是想弄清楚前妻为什么喜欢满世界地跑,于是一个人去了海拉尔。当初因为去不去这个地方而跟妻子吵得不可开交,如今一个人去了,才体会到在路上的美妙。

因此,他以为错怪了前妻,于是在火车上给她打电话,说要陪她去海拉尔。她却说,跟你这种无趣的人去?我还不如去蹦迪呢。在那一刻,他才真正了解,他和前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要的是热闹、是繁华喧嚣,而他,只想从喧嚣中逃离。哪怕是去旅游,他和她的目的和感受都是截然不同的。

在旅途的火车上,他咳嗽不止,对面中铺上的一个女人送了药给他。为了表示感谢,他请女人去餐车吃饭,两人间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原来,女人是去看她的丈夫的。她丈夫被关在陌生城市的看守所里,她每个月去看一次。虽然每次都见不到,但她坚信丈夫是能感应到的,她也相信丈夫是清白无辜的。

女人二十三岁那年,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嫁给了他。他们因为爱情而走到一起,婚后生活很幸福,如果没有出现丈夫被错判那件事的话。

她口中的幸福家庭生活,让男主羡慕不已。所以,又再次经过那座城市的时候,他想去见见她,想知道她的近况。

女人的丈夫早就从看守所里出来了,因为那件事,丈夫因祸得福,不禁升了职,还有能力将她从书店调到了航运处。丈夫从司机变成了副主任,没想到性格也变了。差点成为比人的替死鬼,所以他为了要补偿在看守所里那八个月非人的生活,吃吃喝喝是小事,外面竟然有人了。

她只能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用名牌和各种首饰来包装自己,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丈夫。她甚至以为所有的男人都一样,于是在酒店里的时候,她准备在男主面前穿上那套仙黛尔内衣。她也许在那一刻,是带着报复性的心态,既然丈夫可以在外面乱搞,自己也放纵一回,并不过分吧。

但是,男主拒绝了她,这个情形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对她或许有过幻想,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样子的她。他羡慕过去的她,他渴望得到那样的家庭温暖,也感激她当初对他伸出的援手。因此,在以后的旅途中,他也习惯了随身带药,为的就是像她那样,也可以为其他有需要的人伸出援手。

就像他说的,他只是顺道来看看她。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路上,已经习惯了。他习惯了一个人的旅途,习惯了每次经过这个城市,都会想起她。

两个人的婚姻幸不幸福,真的只有自己知道,曾经不顾一切所追逐的爱情,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世俗的诱惑。

整篇小说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却带给人无尽的思考,其中的很多日常的细节也非常地有画面感。这次的分享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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