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04 周五 晴天
在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茫茫戈壁滩上,季节也仿佛被牵绊住了脚步,走得太慢太慢,尤其是冬天。
李娟和居麻一家人,日日与羊群,与牛,与马为伴,家里还养了梅花猫。这些平日里看起来不起眼的活物,在天地孤独寂寞的时候,都成为了人最贴心的陪伴。
天地苍茫,说到底,人和四脚的活物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区别。都是天地的一份子,在天地面前,都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在风雪面前,都需要拿出千百倍的勇气,与之对抗。
寒冷也好,风雪也罢,在冬牧场似乎还不是最大的天敌。最不能直接面对的,是吹不走,冻不僵的孤独。
站在地窝子前,举目四望,四下皆空。张岱去湖心亭看雪,独身前往的他,目中所见是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李娟在冬牧场行走,看到的,是天上的云,是黄昏时的落日,是携着满身风尘的偶尔路过的一个人。如果见到有人骑摩托车,或者驾驶着汽车,她更是心里欢喜得如同过年。
居麻和前来寻找走失了的牲畜的牧人聊天,能聊到好几个小时都不知疲倦。毕竟,他心里的那一亩三分地,几乎全被一种叫做孤独的野草给爬满了。他想找个人聊一聊,说一说,哪怕只是一句“你的衣服多少钱?”这样平淡无味的话。
真的不敢想,人如果没有了交流,没有了沟通,会变成什么样。会是个疯子?还是个抑郁症患者?
李娟在书中有这样一段话:
“除了芨芨草和梭梭柴,我再也认不得这荒野中更多的植物了。但认不得的也只是他们的名字,我深深熟悉它们的模样和姿态。有一种末端无尽地卷曲的粗草(方便面似的),淡青色,我为之取名“缠绵”。还有一种柔软绵薄的长草,我取名为“荡漾”。还有一种草,有着淡红或白色的细枝子,频繁分叉,每个叉节只有一寸来长,均匀、精致而苦心地四面扭转,我取名为“抒情”。还有一种浅色草,形态是温柔的,却密密长满脆弱的细刺,防备又期待,我取名为“黑暗”。”
死海不死,看似荒芜得不得了的冬牧场上,也有植物在生长。不得不感叹生命之顽强,不得不佩服泥土慷慨的力量。有泥土的地方,就是野草的故乡。人,不也该像这一株株野草一样,无论走向何处,都能扎下根,都能发出芽,都能摇曳生姿,吐露生命的美丽吗?
前去体验冬牧场生活的李娟,一个人行走在空旷无人的戈壁滩上,触目之处,那些不知名的草,唤醒了她的眼睛。她那颗莹润诗意的心,蠢蠢欲动。
像个孩子一样,她给那些草起灵动的名字:“缠绵”“荡漾”“抒情”“黑暗”……这些原本规规矩矩的词语,这一刻,竟然都意味深长起来。这缠绵,是一种柔情似水的软,这荡漾,是一种此起彼伏的欢,这抒情,是一种余音绕梁的暖,这黑暗,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寒……
身在寂寥,心却欢腾,李娟如是。面对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孤独,李娟选择用一颗诗心活着。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海子这样说。
在孤独面前,在寂寞面前,在荒芜面前,人,确实需要一双多情的眼睛,一颗莹润的心。就算双脚深陷泥沼,眼睛里依然闪烁着璀璨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