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记忆|18、辘辘井

伶仃的辘轳,忘却的记忆

赋拟相如诗似陶,云阳烟月又同袍。车前骥病驽骀逸,架上鹰闲鸟雀高。旧日乐贫能饮水,他时随俗愿餔糟。不须倚向青山住,咏雪题诗用意劳。——唐.许浑

村西头老井的辘轳,早已挣断了井绳,孤零零地屹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百无聊赖地左右摇摆,上下翻飞,不停地打着滚。

据父亲讲,他孩提之时就有了这口辘轳老井,是我爷爷辈引水垒井修筑而成,可谓老井之老,源远流长!

相传,唐朝末年,战火连天,烽烟四起。眼看着唐朝气数已尽,为了躲避战乱,始祖带着全家死里逃生,躲进了这个荒无人烟,密不透风的山中小村,春耕田,夏锄草,秋收粮,冬储物,世代繁衍生息,姓氏依然延续李唐而来——姓李!

千年已过,村子里,李氏家族分门论辈,血脉相连,代代相传,以人为口,按户为家。在我龆年的记忆里,我们村子就有人口七百口之多,人家一百六十户之足。

由于村子被群山四面环抱,村中的山间之中,沟壑深处都有清澈的泉水汩汩地冒出。然而村民们要饮用这些甘甜的泉水,就得用一根扁担一副双肩,跋涉在山间斗折蛇行的崎岖小道上,往返于逶迤起伏的沟壑小路中,来去个把小时。于是丰富的水源却成为天上星,海中月,唯可望而不可及!

郢人何苦调,饮水仍布衾。烟火昼不起,蓬蒿春欲深。前庭少乔木,邻舍闻新禽。虽有征贤诏,终伤不遇心。——唐.钱起

爷爷时值年富力强,血气方刚,为了解决全村百姓的吃水困难,身先士卒,广谋从众,先后人工勘测,带领村民历尽千辛万苦,铁镐刨,锤子砸,耗时一年,硬生生的砸出一条蜿蜒盘旋的小水渠,终于把山中清澈可口的泉水引入这口辘轳老井。

虽然这口辘轳老井从村西到村东相距甚远,但是村民再也不用因为挑水起早贪黑,回旋于山间羊肠小道,往返于沟壑丘陵之间。

伊始的辘轳老井,只是一口井,其实并没有辘轳。井里水满横溢,即使是七旬老人,只要一弯腰一提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挑上两桶水,晃晃悠悠地回家享用。

为了储存足够的水量,辘轳老井先后多次往下深挖,向上高垒,不觉间辘轳老井直深足足十五米。

随着气候变化,山村干旱少雨,村中小河几近干涸,山间沟壑的泉水细流如指。辘轳老井水位一降再降,仅靠扁担短绳提水难以为继,甚至举步维艰。这口辘轳老井让人望井而叹,无计可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村有耄耋老人,举无遗策,建议使用辘轳卷绳提水。于是言必行,行必果,一根圆木凿成辘轳,一团乱麻拧成井绳,村民摇呀摇,终于摇成了这口名副其实的辘轳老井!

这口老井的辘轳,几经改造,先后把榆木轴换成铁轴,把铁圈换成了轴承;麻绳换了一条又一条,最后换上了皮带绳。老井的辘轳转的风快,摇着省力,用着舒心。

尽管泉水细流如指,却是源源不断,奔流不息。有这口深深的辘轳老井蓄水,村民在贫穷中却安居乐业,在忙碌间可安身立命,在生活上却对这口辘轳老井心怀感恩,没齿难忘!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使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建设进行的如日中天。不可枚举的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随之而来的环境污染日益严重。

村子外围的群山峻岭之间,有煤矿,铁矿,石料矿;有纸厂,皮厂,化肥厂。弹指一挥间,山坡的植被破坏的满目疮痍,小河里几近干涸的细流变得污秽不堪。

流往辘轳老井的泉水变得细如麦秸,由浑浊不清逐渐断流。曾经泉水四溢的辘轳老井奄奄一息,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彻底变成了一口枯井,孤苦伶仃的固守在村子的西头,任凭风吹雨打!

黑瘴蔽日唉声多,鸟语花香忆中落。伴云之势拔地起,条条乌墨汇成河。不见先者此番活,只看后人这般做。待得梦里相遇时,惟恐家园成过客。——佚名

辘轳老井再也摇不出一点水,吃水问题成为村民心头之重,成为村民燃眉之急。村民只得另辟蹊径重找水源,不得不再次往奔走在离村子更远的另一条山沟挑水。

这个山沟的水源较好,泉水澄清甘甜,只是路途甚远。爬山坡,趟小河,来去足足四十分钟。若是古稀翁妪和豆蔻少年挑满一缸水,真能累个半死。

尤其是夏季洪水泛滥,由于一河之阻,村民无水可挑,甚至把浑浊的河水澄清使用,吃水难,挑水更难!

九十年代后期,为了彻底解决村民的饮水困难,村民们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凭着经验,靠着双手,开始了又一次的筑井引水。

村民们历尽艰难险阻,挖土壕,破岩石,埋管道。足足千米的管道,越过小山丘,穿入小河底,爬上土圪梁,翻下荒草坡,耗时八个月,终于把小河对面山沟的泉水引入村子东头新筑的水井!

井中之水满溢横流,村子东西距离依然甚远,但是举手投足间就能扯上两桶水,快心满意的挑回家。村民的生活劳累中过得安稳,艰辛中过得坦然!

还是那条小河让人烦恼,使人生恶。夏季,偶遇山洪爆发,水管被洪水无情的吞噬;冬季,北方的严寒肆虐,岸边水管冻裂,一连数日,村东头的新井又是水枯井空。

村民的吃水还是断断续续,困难重重。望井兴叹之际,村民们对村西头的辘轳老井还是充满了深深的怀念!

春风化暖,杨柳添绿,好在国家进行新农村建设,其中就有农村建设的“三通政策”,即水通,电通,路通。饮水问题摆在了新农村建设的首位。

于是村子里买回了水泵,购置了钢管,在村北的山峁之顶修筑了水井,盖起了井房,计划用水泵抽水入井,蓄水再分流到户,万事俱备只欠动工。

村中劳力大都外出务工,只剩不到三十户,不及百人的老年人口留守在家。买回的井用设备,一直闲置;焕然一新的水井,独自面南背北而立。

为了尽快用上自来水,村中老农在村干部的带领下,连续不断,力困筋乏,耗时两年终于把管道接入了井中,分散埋设到院子里。看着门口的自来水管,想着瞬间就能饮用上自来水,村民们喜上眉梢,乐在心头!

上次回村,自来水调试没能顺利成功。我从新井始步,沿着管道踽踽独行。由于地理环境的原因,更由于不具备合理的施工,在山村的沟沟壑壑,坑坑洼洼间,管道大都裸露在外,怎能抵御北方冬季的雪虐风饕!

离家之时,自来水仍然在调试中。村民们看着家门口滴水无存的水管,望眼欲穿,翘首期盼着终有一天能够饮用上自来水。

我和村民一道,依然一根扁担一副双肩,挑起了水桶走向了村东头的旧井。我要在离村之际,给年迈的父母多挑满几缸水,以待自来水能饮时日!

离村时,又一次看见村西头的辘轳老井,井枯绳断,墙垮石落。曾经的辘轳老井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挥之不去,抹之不掉,忘之不了,成为我心中记忆的永恒!

新村无处不新颜,媪嫂童翁乐似仙。绿水青山争秀丽,奇葩异卉看娇妍。泉声汩汩养情性,舞影翩翩延寿年。绿入窗台几案静,和谐社会艳阳天。——佚名

吃水难,挑水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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