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宽这病来得快走得却很慢,这个土郎中在翠莲家里蹭吃蹭喝足足有半年,最后实在没辙了,只好跟翠莲说了实话。
“她这个病没有医的必要了。”郎中一边摆头一边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一开始不是说,有得治吗?”翠莲愤怒地说道。
“我是说有得治,你看他那鼻血不是止住了,现在这个病情可不是我能掌控的。”土郎中心虚地说道,可还是不忘伪装得理直气壮的。
“你看看,还能有其他办法吗?你在想想其他法子吧!”翠莲抓着郎中的手,近乎乞求地看着他,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你还是另寻高明吧!”土郎中看着翠莲的样子,也有些怜悯了起来了。
“你肯定行的,你把他鼻血都止住了,他这病服你医的,孩子才半岁,你就行行好,钱我们肯定不会少你的。”此时的翠莲更低声下了。
“我……我……唉!我老实给你说吧!我根本不懂什么医术,我就以前跟一个土医生学过几天,能把他的鼻血止住完全是意外。我实在是看你人心好,也不好意思再瞒着你了,钱我不要了,你再去找找其他郎中吧!”土郎中说完,把这半年收的“药钱”放在塞到翠莲手中就跑了。
翠莲拿着手中的“救命钱”,失魂落魄地向屋里走去,走到睡房吓了翠莲一跳。因为平日里都躺在床上的王大宽,意外般地坐了起来。
“大宽……大宽……你好了啊?”翠莲赶忙跑到床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翠莲,这几年辛苦你了。”王大宽握着翠莲的手,有些虚弱地说道。
“你这说得什么话,一家人不是相互帮衬着吗?”
“这个病,我们不医了,随它去吧。”王大宽带着哭腔地说着。
“王大宽,你这说得什么话,你看看喜莱这么小,你就想撒手不管了啊,你倒想享清福,留我一个人受罪。”翠莲气势汹汹地说着,可依旧没有忍得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王大宽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小喜莱,眼里尽是不舍和无奈,再看看眼前的翠莲,心里满是心疼。
“我们去看场皮影戏吧,你不是最想看那个吗?”王大宽突然提议。
“想去你就去吧,我送你到大坝,我就不在那看了,喜莱没个人看着哪行,我捉摸着时间去接你。”翠莲像哄小孩一样轻声地给王大宽说着。
其实翠莲心里比谁都想去看一场皮影戏,做梦都梦见那些皮影人在幕布后移动着,耳朵里回荡着的也全是皮影人清脆的声音。只是那时候看一场皮影戏要两角钱呢!在那个年代,一斤盐都才七分,看一场皮影戏可以买三斤盐啦,够他们吃好久好久。
皮影戏,又称“影子戏”或“灯影戏”,是一种以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的民间戏剧。表演时,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影人,一边用当地流行的曲调讲述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其流行范围极为广泛,并因各地所演的声腔不同而形成多种多样的皮影戏。
翠莲送王大宽到了大坝子便离去了。坝上堆满了人,但大多数都是小孩。小屁孩追着跑着,嘻嘻哈哈地打成一片,热了,就把身上的补丁脱掉,掸在高高的谷堆上。看着这群无拘无束的小孩,王大宽嘴角扬起了笑容,兴许是想到了几年后的喜莱。
“大宽今天出来,看皮影戏呀!”王大娘一边摇着手里的蒲扇一边问道。
“诶,大娘,你也出来看啊!”
“我哪有这闲空,就是那个小兔崽子哭着喊着要来。”王大娘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和其他小孩打得火热的王小波——大娘的孙子。
王大宽也没再说什么,只顾低着头。
王大娘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又手中的蒲扇拍了自己两下。
“呸,我这说了什么话,大宽,大娘给你说,凡事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
王大宽依旧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大宽叔,你穿着厚棉袄不热吗?是不是在捂癞子啊?捂癞子的话,应该还要加两床棉被。”王小波突然凑上来,口无遮拦地说着,说完还挠着头嘻嘻地笑着。
“王小波,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王大娘立马拿着手里的蒲扇追打着王小波。老人身手毕竟没小孩灵活,王小波一个精灵就爬上了高高的谷堆。
“来了,来了,皮影来了。”大家一片哗然,然后就安静下来了。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穿着短衫,摇着蒲扇,只有王大宽一人捂着厚棉袄,还在这个六月的暑天瑟瑟发抖。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皮影幕布,深怕一不小心,幕布后面的皮影就消失了。王大宽看着这出精彩的皮影戏,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病痛,完全沉浸在皮影生动的表演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