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并没有随着小家伙的落地而消停,而是一直拍打着屋顶上的瓦片。王大宽听见王大娘说“生了,生了”这几个字时,就立马冲了进去。此时,翠莲已经痛晕在了床上,豆大的汗珠依旧在翠莲额头上闪着亮光,王大宽走进屋迫不及待的接过王大娘手中的孩子,可是让王大宽和王大娘吃惊的是,手中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只是身子却还是热的。
这是王大娘接生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小孩哇哇两声就没动静了,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安详地躺在薄棉被里。那个年代要说小孩饿死,冻死的倒不少,但夭折的却不常听说。王大娘立马把王大宽拖出房门,安慰地说道:“大宽,往开点想,就当他没来过,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要不然翠莲就更痛苦了,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的呢!”
王大宽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眼神始终离不开那个还没来得及取名字的小家伙。雨仍然下个不停并伴随着雷电,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大宽,你随便找个地方把这个短命鬼埋了吧,免得翠莲醒来看到了伤心,你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翠莲我先帮你照看着,你快去。”王大娘好心地说道。
王大宽拿着铲子,紧紧抱着小家伙冲了出去,任由雨滴打在他的头上、肩上、手上,丝毫没有感受到凉意。王大宽跑到了后山的乱坟岗,找了一块相对空松的地头就把小家伙埋了。在乱坟岗这块埋的全都是小孩子,因为在那个年代,饿死,冻死的小孩不在少数。虽然大家从来都没有商量过,但仿佛是约定俗成,但凡哪家小孩死了,都埋在这块。大家不会给他们烧香纸钱什么的,在当时农村,所有人都认为那样做是不吉利的。在他们眼里,小孩最怕的就是孤独,所以帮他们多找几个玩伴,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祭拜。
王大宽草草地给小家伙埋了就往回走一点都不敢回头看,嘴里念叨着:“别来找我和你娘啊,你在那边好好的过日子吧!”
回到家,翠莲还没苏醒过来。王大娘见王大宽回来了便告辞离去了,走时拍了拍大宽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二天,天放晴了,翠莲也醒了过来。翠莲摸了摸枕边,小家伙没在,再用脚轻轻地蹬了两下,仍没有感受到小家伙的存在。
“大宽,大宽。”翠莲虚弱的喊着。
王大宽听见声音立马跑了进去,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翠莲要问什么。
“你把小家伙抱哪去了,他才生出来不能出去吹风的,你快给他抱回来。”翠莲斥责道。
王大宽听到翠莲此番话,哗啦啦地就哭了起来。“翠莲,孩子没了,昨天生下来就死了。”边说边用手擦着眼泪。
翠莲听了,立马就感觉头晕目眩,全身也开始抖了起来。王大宽见此状,立马上去抱着翠莲,安慰道“没事,咱俩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可不能急坏了身子。”
“我还没难得及看他一眼,他就走了。”翠莲自言自语的说着,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小家伙夭折了,这件事情立马就在王家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有的人为翠莲惋惜着,也有人等着看好戏,心中暗自叫好。
“唉,真可惜,还是个男孩呢,你们说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啊,净知道欺负老实人!”大家马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炸开了锅。
“有什么可惜的啊,你也不看看她有生儿的命吗?”对面周大婶幸灾乐祸地说着。
这件事马上就传到了王大宽他娘的耳朵里,王大娘听到此事心急火燎地就跑到王大宽家里来了。
“大宽,大宽,听说你媳妇生了个死东西出来?”王大娘还没进门就扯开了嗓子叫。
“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王大宽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我说什么了呀,大家都传遍了,还用我说啊!”王大娘一点也不输王大宽的气势。
“你说你媳妇,来了这么久了肚子都没见响动,好不容易有了吧,生出来还是个短命鬼,老王家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媳妇!”王大娘故意拉大嗓门,生怕翠莲在屋里听不见。
王大宽听了王大娘的话有些生气了,说道“娘,今天翠莲身体不舒服,没人做饭,你快回去吧!”
王大娘听了王大宽的话,大吃一惊,心想,要放在以前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呢!所以把气又全部撒在翠莲的身上了。临走前都不忘数落着翠莲。
“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王大娘边走边说,说得一遍比一遍大。
翠莲听到此话,眼泪立马就顺着脸颊留了下来,回想起在王家的这段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到头了却是这般待遇,心中难免有些悲凉,闭上眼睛便沉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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