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胖嘟嘟的两岁女幼童,白皙的圆脸粉嫩粉嫩的。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加绒打底衫,外面套一件紫色的夹袄背心,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的加绒长裤,脚上是一双很旧的颜色已经发了黄的白色波鞋。她正蹲在自己家饭店的一个角落里,睁着一双水汪汪明亮的大眼睛,歪着小脑袋,眼巴巴瞅着一个蓝色铁丝笼里关着的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旁边的长凳子上还坐着一个正在吃饭的女人,披着齐背心的一头乌黑的长发,三十多岁的样子。
“呷菜哦!”小女孩一边把手里的白菜叶子往铁丝笼子里塞,一边用湖南腔朝那只怯生生的小兔子关切地说着。
笼子里的小兔子长着一身如雪洁白的毛,细密而柔软。一对长长的耳朵翘得直直的,一双红宝石的眼睛警觉地转着,卷缩着身子。它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被不知些什么人糊里糊涂地关进了这些小小的笼子里。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兜兜转转,经过了多少闹市喧嚣,被人提着,拎着,担着,上车下车,一路一站,一街一巷。随波逐流的命运在兔子这样的动物世界里最后也只能随遇而安了。这些兔子是没有想到的吧?!
最后,在这个微寒的阳春三月里,油菜花开得正灿烂。也就是今天上午,它无端地与一些素未平生、毛色混杂的同类挤在一个臭哄哄的大筐子里,被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担着,走在尘土飞扬而车鸣轰叫的大马路上。那是一段正在扩建绿化带的城市郊区公路上,两边有少许的荒置的小块田土,树木林立,杂草从生。
那担着扁担的男人,肩头扁担处挂着一条旧得发黄发黑油腻腻的毛巾,黝黑的大饼脸,额头上渗着米粒大的晶亮的汗珠。他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黄泥地里和水泥路上拖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晃晃悠悠,像个酩酊大醉的酒鬼。无辜的兔子们卷缩着身子在两只筐子里颠来倒去,春日温煦的阳光晒得它们昏头昏脑。
忽然,一声紧急而尖锐的刹车声划过,在离担着扁担的男人二十公分远的距离处,一辆红色的大货车嘎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从车窗里伸出一颗黑色的脑袋来。
“兔子多少钱一只?”只听得那个歪着脑袋的车上男人扯着尖嗓子大声问道。
担着扁担的男人在稍许的惊慌后,脸上马上就绽开了花,挂着笑,停下了脚步,回着话,揽着生意。
“二十五一只,便宜卖,大中午的,不喊价了。”卖兔子的男人用普通话说着,夹着一口很浓重的河南口音。他的脸上淌着汗水,一副诚恳而童叟无欺的样子。
“二十了!给我拿一只来!”车上的男人不容分说地回了价,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下面担着扁担的中年男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中年男人一边快速放下扁担,一边嘴里夸着自己笼子里可爱的兔子怎样的健壮肥硕,又怎样的讨人喜欢,好养活。然后顺手麻利地抓住了一只白兔的后颈,高举着走拢到大货车窗子下边来。
“怎么?你真要买这小东东啊?”副驾驶上一个三十多岁的长发女子冲伸出头去看兔子的男人问道。
那个瘦小个子的男人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从皮夹里抽了二张十元票子递了出去。并眉开眼笑地从车窗子下面那个商贩手中接过了一只关在蓝色铁丝笼里小白兔。
“来,女儿,把你妹妹接过去。”他洋溢着一脸灿烂的笑,朝坐在副驾驶坐位上一脸狐疑的女人说。得意洋洋的样子。
“切!谁是你女儿啦?这会儿你又有个兔子女儿啦啊?!!”她也不甘示弱顶了他一句,嘴角一扬,“扑哧”笑了起来。一边又欢天喜地接过了笼子,如获至宝似的。
“哎哟哟!小可爱,你多大了?快叫你爸爸吧?、、、、、、、”女人一边把笼子放在自己脚边上,一边口无遮拦地冲开着车的男人说着玩笑话。
她知道,他就那点儿德行。没半句正经话儿,整个一副没心没肝没肺的油滑小样。多少年了,她早已经习惯他这一套与她表达和交流的方式了。世界上的男人大约也有多种类型的,就像女人一样。而他这种类型的男人,往往一开始就最容易被女人贴上坏男人或者是花花公子、风流种之类的标签的。初次相识,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难逃这样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