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们俩聊得挺开心的嘛。”林淘牵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女孩子相貌乖巧，气质很好，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很舒服。

“那是那是，好久不见嘛。”老七端着一杯果汁站了起来，“哇噻，嫂子，今儿可真漂亮。”

他向林淘身后的叶子点头示意了一下。

我以为叶子会羞涩得红了脸。谁知她也是一大大咧咧，敢嬉笑怒骂的实诚人儿。

“大海，你少贫了，喝你的去。”叶子笑骂道。

“这是？”她望向我，向林淘挑挑眉。

“我……”

“这可是我们的杜大妈。”老七接嘴道，“她从以前就好管闲事，还老喜欢叨叨……”

“就是就是，大妈果敢起来也是一条真汉子对吧。”林淘冲我挤挤眼，一脸坏笑。

我站起身来，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你们咋不提大妈这把你们喂得膘肥体壮的厨艺？”我冷哼，手中的玻璃杯被我捏得咯咯响，我咬紧下嘴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们。是。欠。收。拾。了。吧。”

老七和林淘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闭嘴了。

一旁的叶子“扑哧”一下笑出声，“你们感情真好。我都没见过林淘嘴这么毒。”

她轻轻给了林淘一肘子，“人家这不挺淑女的，你们都干啥呀？”

她转过头来，粲然一笑，“我叫叶子，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杜若。”我也点点头。

林淘忧心地拍拍叶子的头，“你眼神没问题吧？”

我二话不说，伸手就给了林淘一爆栗。然后对着叶子笑得各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叶子叉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就该这么被收拾，省得他平时老欺负我。”她得意的瞅了林淘一样，“我现在可找到治你的人了，看你以后嚣张！”接着她问我，要不要去楼下电玩城玩，说大家唱歌都唱腻了准备玩点儿新的。

我摇摇头，告诉她，我呆呆就走不用在意我。

她问林淘，林淘说他留下来陪我跟老七，毕竟三个人好久没见见了，让叶子带大家去玩。他宠溺地摸摸叶子的脑袋，“玩开心点儿。”

叶子蹦蹦跳跳地带着一大帮人走了。

“你不去行嘛？”我问林淘。

“你这稀客比我这寿星珍贵，可不得将就你来嘛。”

林淘笑笑。

“再说，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了，这两年，我看老七的脸都快看吐了，怎么着今儿也得有点补偿吧。”

“林淘，你小子……”

老七说着就扑了上去。

看着他们俩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那样子就好像从前一样。

四

我们四年的大学时光好像都是在打打闹闹中度过的。

那时的我和林淘的关系铁到不行，这么说吧，我在他身边亲眼见证了，大学四年这货身边所有女朋友的更迭，我们那群老笑话我们是“铁打的杜哥，流水的林嫂。”

林淘作为一情场老手，就是有个特讨厌的习惯，他恋爱要告我一声，分手还要和我分析过程，总结经验……

我老说他烦。

都百花丛中过了，还总结个什么劲儿？把花都踩死了才好嘞，省得他这么得瑟。

林淘没次都跟没听到一般，照讲不误。

有一次分手后，林淘特伤心，默默沮丧了好久。他一直叨叨着，舍不得那妹子。我骂他陈世美，说他甩了人家，还把自己搞得跟受害者似的，就两个字——有病。林淘在草坪上摆成一个大字，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唉，我就喜欢她喜欢我的那种感觉。”这句话直接把我弄干呕了。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地上坐起来，“杜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啊？”

“我的情感经历！”

“得，坚决不听！”我把头摇得跟个什么似的，“你省省心吧，你那些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还能有点儿新鲜货么？”

“别介啊，想当年，青葱岁月，情窦初开，赤字情深……”

“说人话！”

他示意我安静听他讲。脸上竟露出一丝隐忍的表情。

“高中时，我喜欢上一个女生。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为了追求她，我成为了她最好的朋友。我们都好到可以睡一张床……”

“喂，杜妈，您能别用那么色咪咪的眼神看我么……我是说什么都不做！”

“咳咳，继续，你继续。”我讪讪地收回猥琐的目光。

“杜妈，你说你这思想……啧啧啧……”他瞥见我逐渐握紧的拳头，“那个，我们说到哪儿啦？哦，好的可以睡一张床。这还不算呐，那个女生就连来了痛经都会告诉我。不仅如此，这女生还给她周围的所有朋友说我喜欢她，要追她。”

“现在的女孩子真不矜持……”

我感到一道目光狠狠地瞪我，“得得，继续继续。”

“我想，差不多了吧，这殷勤也献了，这追也追了这么久了，于是我就告白了。结果呢……”

“女生没同意？”

“岂止是没同意啊，人家义正严辞地拒绝了我。但很扯的就是，拒绝完我的第二天，她就主动与我出去。我想她心里肯定是有我的，怕伤害我，才主动缓和关系不是。我就觉得这事儿肯定还有戏。所以我们也没说什么，还跟以前一样相处。殷勤献着，她一个电话我就随叫随到。这样又持续了一段时间，于是我就又向她告白了。结果……”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

“人家还是拒绝我。她还明明白白告诉我，我们不可能，最多只能做朋友。就是我送的礼物她还是收，约我吃饭的电话还是经常打，我献殷勤人家还是挺享受。”

“女生吧，都这样，有人爱着还不好么？”

“讲真，我就老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喜欢我啊。结果我告白了四五次，人家都不松口。”

“这女的这么狠！”我咽咽口水。

“那种被人吊着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这种一边享受着别人的喜欢说着不可能，却又一边给予虚无的希望，真的是太讨厌了。我从那以后就特讨厌这种人。”林淘拨了拨头发。

五

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

《独家记忆》，陈小春的。

这是我最喜欢听林淘唱的歌，但他就是老不唱，每次喊他，他都会鼻孔朝天，一脸傲娇地说：“那种一听到前奏就会切的歌，还有唱的必要么。”

“我喜欢你是我的独家记忆……”

“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林淘的声音轻轻的，跟着曲调和着。

想起以前，我对林淘说要他送我这首歌。

他一脸偶像看着狂热粉丝的无奈，开口道：“小姐，想听我唱歌是得给钱的……”

“一块钱一首，够大方了吧。”我竖了根食指，在他面前晃晃。

他甩我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你真够狠的啊，哥这声音就值一块？再怎么也得十块一首吧，这可是行情。”

“你讲真？”

“哼，一言九鼎。”他边说边掏出手机，“刚才吃饭那八块，我转红包给你。”

我“哦”了一声，掏出手机，立马也给他发了一个。

“嘿，今儿善心大发呀，咋想起给我红包呢？”

他手指一点，脸不禁抽搐了一下。

我抱着手一脸的幸灾乐祸。

“唱吧，不是十块钱一首么。”

“你还真给啊……”他咬牙切齿到，“回去发给你。”

那天快接近午夜的时候，林淘发来一段语音。

还真守时。

我戴上耳机直接点开。

他一开口，我就乐了。

听他压着嗓子唱了半首，我笑得胃都快抽抽了。

“你们室友就不觉得你有病么？大半夜唱歌？”我打趣他。

“我是偷偷跑到厕所去唱的。”他在那头怒吼。

想到这儿，我伸手去拿杯子，才发现里面的果汁早喝完了。

我看看周围，一片的杯盘狼藉，实在没啥可喝的，就随手拿了罐啤酒，正准备打开。

一个人劈手就夺了下来。

我愣了愣，一看是林淘，正准备开口。哪知这货比我还快。

“你明天不有事儿么？喝什么酒。”不知他从哪里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喏。”

我撇撇嘴，至于么，真是。

他想了想，对一边唱得正嗨的老七喊道“你今儿也少喝点儿，到时候送送大妈。”

老七，拿起手中的果汁一脸“还用你说”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差事儿得归我，我一口都没喝。”

林淘推推眼镜，一脸抱歉，“对不起哈，你来之前我喝了不少。到时候就让老七送你吧。”

“这路我熟，哪儿用得着送啊？”

“那可不行。”他不置可否，“你一女孩子，好赖也安全些吧。”

“嘿，成熟了啊，知道我是一女孩子了啊，不是一直都叫我汉子的么？”

林淘摸摸头，“咱能别这么见外么？”

我想是想到了什么，问：“你不是不唱独家记忆的么？”

“这不你来了么，过场总得做全套的吧。”

“你不是说不见外么，还整过场？”

他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老七举着麦就奔过来了，“喂喂，情歌王，快快！”

这可是我们这群的保留曲目，我们唱这个有个规则：麦在谁手里谁唱！

我跟林淘对视一眼，“嗖”地扑向老七。然后就听见老七的各种鬼哭狼嚎。

那天的我没喝酒，可是记忆却模模糊糊的。

只记得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玩笑开了一个又一个，只记得老七嘬着果汁皱着眉看着林淘大口大口喝着酒的脸，只记得我们仨在疯在笑在闹。

就好像是曾经的我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