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坐在窗前发呆。
这周,她串到靠窗户的位置,比其它位置更明亮,也可以眺望窗外和远方。这也是她更容易溜号的位置,她总是想把目光投向窗外的蓝天,看树梢上偶尔飞过的鸽子,看远处工厂的大烟囱升起的柱柱黑烟,看金红的落日,看漫天飘舞的飞雪。
得写一篇日记了,不然恐怕下一篇得到高考结束才能写了。时光啊,飞一样地在手边溜走,每天都跟昨天一样,是那么的紧迫而没有新意;时光啊,你快快走吧,让这苦痛的高中时代快快过去,拿一纸金光灿灿的录取通知书,奔向丰富而美好的大学时代!奔向可以肆意挥洒情绪的热烈青春!
“一转眼,高三已经快过去半年了,又来到了冬天,又到了雪花飞舞的季节。
一年的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逝去了,其实要记述的东西真的不太多。整天无非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罢了。我们几乎取消了各种活动,运动会也不那么认真参加了,不过是敷衍了事;体育课更是都坐在教室里埋头苦学;就连佟鑫和陆云峰他们也不出去疯玩了,排球场篮球场上很难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大伙儿都在比拼学习,都想在高考时一搏高下。谁也不玩小浪漫了,抄诗的本子已经寂寞地躺在桌堂里好久了。到了三年级,每次考试都有一个很有趣的规定,那就是每个班的前五名同学在三年一班考,六至十名在三年二班考,依次类推。这可倒好,看谁在哪个班考试就知道他的学习成绩如何了。我很幸运,几乎所有考试都在三年一班,踏入那个班级的时候,感觉真是又神圣又自豪。监考老师根本不理我们,坐在门口该干什么干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班的学生根本不需要监。
陆云峰和佟鑫都没个准儿,一会儿去这班一会儿去那班的,有一次居然还跑到二年级考去了,真是不像话。不过,最近他们的成绩都很稳定了,也呈现了慢慢上升的趋势,这可真好。我还希望我们三个可以考到同一个城市,一辈子都在一起呢。但愿能如愿吧!我会如愿吗?
我们三个,真的已经成为一点儿都不见外的好朋友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一起共享,偶尔我也会跟他们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那次我们路过客运站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一起弃孩子事件,一个女人捡了一个被扔在椅子上的小婴儿,那个婴儿哇哇地哭着,可怜得很。女人说她要把孩子捡回去养,可是兜里没有钱给它买奶粉。我们几个慈悲心大发,把各自兜里的零钱全拿出来,给那孩子买了奶瓶和奶粉,又帮女人打了热水。看着婴儿喝上了奶粉,我们才心满意足地回来了。要知道,我们可是都饿着肚子回来的。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场骗局,但我们愿意为那个可怜的孩子付出,绝不后悔。这样的小事儿让我们的心更贴近了,让我们知道,我们是同类人,我们有着同样的心地和情怀,这是一生的友谊的奠基。
陆云峰还是跟他的咏梅常常见面,每次他都高高兴兴地回来。只是他对他的未来,他们的未来一直都很迷茫,有时候,我觉得他根本不肯去面对。但我不能劝他,我不希望他因此耽误了学习,等未来真正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再让他抉择吧。我想,咏梅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一直不忘初心,恋着这个前途未卜的男孩子。她考虑过他们的未来吗?唉!连我都想回避了,有时候,也许我们大家都需要一种阿Q精神吧?
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果真就是这样的生活,我这里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我对佟鑫的爱情随着时间愈发地浓香醇烈。但我有能力控制自己,就让我们相安无事地好好度过最后的半年吧,这份纯洁的友谊就用高考来画上何止符吧!等高考结束,我一定要把我这三年的所有心思都讲给佟鑫听,一路走过来,我想,我们早已经把彼此种在了自己的心里。也许勿用我多说,一切都会尽在不言中吧?
家里都还好,爸爸妈妈都很健康,立秋和立冬茁壮成长,一个比一个聪明伶俐,眼见着就是一对大学苗子。爸和妈成天看着他们俩都合不拢嘴。
倒是立春姐姐那边轰轰烈烈地。她仍然在卫生所上班,家里的小诊所开得也是风生水起。只是,他家没有继续养大鹅子。头一年见他家养大鹅发了一笔小财,今年可倒好,全九队倒有半队的人养起了鹅子,西大沟的野菜哪里够吃?人们都跑到别队的地头地尾割草去了。听姐姐说,放养鹅子的时候就更热闹了,嘎嘎嘎的大白鹅到处都是,动不动就混在一起,放鹅的人急得跳脚地骂,到处追着跑着。入了冬,鹅子的价格却并不乐观,许多人家累了半年,却并没有赚多少钱。这下姐夫可对姐姐的决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开春的时候一看势头不好,立春姐姐当机立断,今年不养鹅子了,去年的罪也遭够了,就换个赚钱法。干大姨赵秀芳帮她联系了一个卖早粘玉米苗的,姐夫把菜园和自留地全部栽上了粘玉米。到了夏天,别人家的玉米还没有扬花,他这边的玉米便已经可以吃了,又甜又糯。这一家人可真会过日子,就每个人尝了一穗,其余的全卖了。接着就在原地拔了玉米秆,种起了大白菜。十一的时候,我去他家看到了那大白菜,棵棵有一抱那么粗。据说这种白菜不是腌酸菜用的,就是吃鲜菜的,一炖就烂乎,城里人都喜欢。姐夫舍不得雇车,就天天用他的手推车一车一车地推到早市去零卖,可真是辛苦啊!不过姐姐说,虽然辛苦,可多卖了不少钱呢。同一块地出了两茬钱,再加上玉米,他们家的债务一下子就还清了。姐姐的工资和诊所的收入就是富余的了。他们家头一年过上了没有积荒的日子,连老太太都高兴得能下地走了。家里每人都做了一套新衣服,还买了不少大米。姐姐说,再也不能让婆婆吃粗粮了。老太太吃了一辈子苦,该享福了。
现在,姐姐和姐夫已经成了桂家村的典范和楷模了,人人提起来都竖大拇指,都夸周立春有眼光有能力。老爸也终于释了怀,提起姑爷杨亚飞,脸上也有笑模样了。是啊,谁也没想到,这两口子结婚不到两年,就把日子过起来了,翻了身,那好日子不是还在后头呢?唯一不开心的事儿就是姐姐又流了两次产,遭了许多罪。现在终于生活上没有那么大负担了,我想她终于能舍得钱给自己配几副中药,好好调理一下身体了吧?怎么也得生个孩子啊,想想他们的孩子,一定会超级可爱吧?姐夫倒是很乐观,虽然他文化不高,但思想却很先进。他说他们还年轻,好好调理,一定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的。
提起孩子,我不得不说一下,赵月梅生了个女儿。她还是常常回娘家,抱着个女儿到处逛,到处显摆。她尤其喜欢晚上的时候,去姐姐家坐着,跟一群买了药也不肯走的妇女聊天。姐姐知道,赵月梅是在故意向她显摆她能生养。嫁得又富贵,又能生出漂亮女儿,她在向姐姐示威。姐姐并不理会,只真心地夸赞她的女儿长得好。倒是姐夫不痛快,见赵月梅来了,总是躲得远远的,姐姐还笑他小气。
张艳艳在去年元旦嫁给了那个吕明,居然还是个奉子成婚,唉!才刚刚十九岁,就当了妈。她生的是儿子,立刻觉得自己的地位抬高了许多,每天在家里倚仗着儿子,颐指气使地,啥也不干。这个是姐姐听艳艳妈说的,我听姐姐说的。自从她大了肚子,就再也没来看过我,而我,又去哪里看她呢?我想,我和她从此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吧?但愿她能过上从小就期盼的城里人的幸福生活吧!
有的人,虽远在天涯,可心在咫尺;而有的人,虽身在咫尺,可心却再也不能靠近。张艳艳就是我生命中的这样一个人吧?还有孙志平,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回家了,过完年就又走了。听说他跟着建筑队赚了不少钱,一分不少地全交到他爸手里。他爸高兴得见人就夸他,见人就提这事儿。爸在外面见到他一次,说个子没长高,但壮实了好多,也黑了好多,跟个成年人一样了。可是,他没有来看我,我也没去看他。我们居然就成了陌生人一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也许,本来我们彼此就是对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根本就不会同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许,只有佟鑫和陆云峰他们才是我生命旅途中的真正旅伴,可以携手同行,可以在精神层面上拥有同一块天空。
这样想来,我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