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岁月——第二十九章

“真实的生活,一个一个日子过去,大多都很平凡,昨天和今天,今天与明天,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个时候,就让我们感叹岁月静好吧!在这些平凡的日子里,又总会夹杂几个特别的时刻,也许是上天的恩赐,也许是自己努力得来。这个时候,就让我们用最虔诚的心去好好体味那种特别的甘甜吧!”

这是立夏新的一篇日记的开篇。学习任务繁重,而生活也确实如她所说,许多个日子都仿佛是复制的一样,也不必一一赘述。她决定每隔一段时间,在她认为合理的一个段落区间,写下一篇日记。她想要保留这个习惯,一直到老去,然后,把这些日记权当作自己的回忆录。在老迈的时候,躺在摇椅上,细细品味自己年轻时的心情,不会是一件很美好又浪漫的事吗?

“又是一个学期过去了,暑假又来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语文课上常说的‘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还真是有点儿道理。四个多月,一晃儿就过去了。记得某一场春雨过后,我在墙根发现了一棵破土而出的婆婆丁,还高兴得大呼小叫来着。佟鑫很是不以为然,他说春天不就是这样吗?倒是陆云峰陪着我诗情画意了一番,抄了几首伤春的小词送我。‘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拼得为花愁’。这些美丽的句子着实地让我伤感了一阵子,只是未免有点儿‘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没有让那两个家伙同情,倒是招来他们取笑了。

佟鑫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没过几天,可不全校到处都是绿色的了?那叫一个春意盎然!那暖暖的春风吹的啊,真是熏得人都醉了。晚自习前半小时,同学们都出来打羽毛球,谁也不安心在教室里苦学了,这难道是所谓的‘春心萌动’吗?有时候,佟鑫会跟我一起打球,我哪里是他的对手,都是他在让着我。而我呢,光听他一言一笑、看他那矫健的身姿就够了。周末晚饭之后,班上的男同学常常会一起去打排球。我趴在窗台上,看金色夕阳映照下的操场,看排球网前那一群健康活泼的身影,那里边有佟鑫。于是,那一场非正规的排球赛于我而言便成了赏心乐事。

就这样看着看着,世界便由嫩绿变成了翠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夏天。

这个夏天,注定要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因为一个日子。

那个周五,不知我吃了什么不对劲的,肚子疼得要命。在接连去了两趟厕所之后,我知道我不能再呆在学校了。这样炎热的天气,如此下去,我非脱水不可。我也没有钱,没办法去医院。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家,到卫生所去扎吊瓶。

双腿发软,我犹疑了一会儿,开口对佟鑫说,“你可不可以借同学的自行车送我到城郊的路口?我到那里坐回家的汽车。”

佟鑫知道我生病了,二话没说,立刻借车送我。

我坐在自行车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背影,心慌意乱。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又是如此浪漫的方式。我的心狂跳着又万分欣喜着,我希望这条路不要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到了路口,佟鑫并未停车,继续向我家的方向骑去,“在这里等车也不好等,不如我直接把你送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先不说会累到你,还要耽误你下午的学习时间的。”

我言不由衷地说,其实,当他说出要直接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激动得幸福得不知所已了。这是上天恩赐给我的福祉吗?神灵也读懂了我爱他的心吗?或者,是他读懂了我的心吗?

“没关系的,反正下午都是自习课。我不怕累,刚好锻炼一下身体。还有,也想跟你好好聊聊天,跟你聊天,我总是很开心的。”佟鑫自然随意地说。

我没有反驳他,就任他放纵了自己。内心里,我为浪费他的学习时间而自责,又为可以拥有他与我同在而幸福万分。在这个时候,他是属于我的。我的内心狂跳着,我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象言情剧里女主角的动作,她会轻轻地搂着他的腰,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口中轻轻呢喃絮语,那是一个温馨而浪漫的画面。这样的念头闪过,我的脸瞬间就红成西天的云彩了。那怎么可能呢?我怎么敢那么做呢?我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车座上的铁杆,身子僵直得像一座雕塑,连一动也不能动了。佟鑫当然不知道我的心理变化,他还在前面滔滔不绝地说这说那。我几乎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胡乱地点头称是或‘嗯嗯啊啊’地答应。

他一直把我送到卫生所,享受了一顿姐组给他的甜杏子之后,才动身回学校。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我的视线里,这才发觉肚子又疼的要命了。而我惊奇地发现,自从我坐上他的自行车,一直到回家,竟然完全没有感受到肚子痛。爱情,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吗?仿佛有什么魔法似的?

自那以后,我觉得我和他亲近了许多,不再是从前的单方面,而是感觉他对我也同样亲近了。这是别人没有的,而唯独属于我们俩的特别的经历,这样的经历,足够让两颗心贴近,不是吗?

姐姐对他评价很高,觉得他一定是个人才。但她并未评价其它,她觉得我们都还小呢,同时也警告我,不能陷得太深。我有理智,我不会耽误学习的,我向姐姐保证,也向自己的心保证。

过了这个暑假,我们就要分文理科了。其实,我很想上文科,考个外语专业什么的,当个英语或语文老师也还好了。可是,佟鑫和陆云峰都学理科。我不想跟他们分开,我不要跟他们分开,所以,我也报了理科。唉!瞧我,现在就已经有牺牲精神了。不过没关系的,将来做什么行业还不是一样?只要跟佟鑫在一起就好了嘛!才不过放假几天,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真的不能容忍一个月看不到他的感觉,可是没办法,我只能忍,忍到开学那一天。幸好,想他的时候,家里还有两个小家伙可以让我解闷。立秋和立冬再开学就要上三年级了,小东西居然一个比一个学习好,看来将来要比他们二姐强多了。爸和妈一心照管这两个小的,都不太管我。人家都说老二最吃亏,这话可是真的,哼!

立春姐姐也不管我了,她忙着张罗结婚呢。她的心啊,早都飞到老杨家去了。之前每次回家,姐姐都给我讲杨亚飞的事儿,眉飞色舞的,说也说不完。杨亚飞和杨亚丽都非常心灵手巧,跟姑学编筐的手艺,没多久就学成了,哥俩没黑没白地编,编好了就去卖。据姐姐说,这一春天,他家都没有缺零花钱,杨亚飞的嘴乐得都合不拢了。之后,姐姐悄悄给他拿了本钱,又养起了大鹅。此时此刻,这个家伙一定是在西大沟放大鹅呢吧?放假的第二天,我还跟李振一起去他家观赏了一下那百来只大鹅。啊哟!那场面好壮观,雪白雪白的一大堆,嘎嘎地叫得能刺破人的耳膜。杨大娘用野菜和苞米面给它们拌食,好家伙,一拌就是一大缸。一家人都那么辛苦,搞得家里的空气全是鹅粪的味道。真不容易啊!但愿他们能安全度过这个最容易起瘟灾的季节,入了冬,就可以赚到好大一笔钱了。

我看得出来,姐姐一心要嫁到杨家去,跟杨亚飞一起过日子。可能每个适龄的女孩都会这样吧?尤其姐姐还找了这么个称心如意的丈夫,又一心想要证明给旁人看,她的眼光没错。关于她的婚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爸也不让我掺和,除了让我学习还是让我学习。干大姨赵秀芳这几天一直都没离开我家,又是做被子又是做褥子的。妈说给新人做被子的人很有讲究,必须爹妈健在,儿女双全的女人才有资格。这么一说,可不赵大姨是最佳人选?最好笑的是她们还用红公鸡毛糊了几只掸子,这都是传统的老令儿了,我以为早晚得取缔。

姐说杨亚飞办婚礼的钱都是挪借的,都答应秋后还。恐怕上了秋入了冬,他家的大鹅以及玉米就全归别人了。唉!没办法啊!穷人家的日子就是这么艰难的。不过我看好他哟!为了给姐姐一场不比别人差的婚礼,他已经尽全力了,这说明他是个要强的好男孩。就冲他这么能干,这小两口儿很快就会把日子过好的。

我想,将来我也该把我的日记送给姐姐看一看。她一心忙着过日子,一心往前奔,一心要打一场勤劳致富的翻身仗,哪里有闲心有工夫记载自己的青春呢?就让我代劳吧!

这个夏天,注定要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因为这里有姐姐的一场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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