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在想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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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知道守护一段没有回应的爱有多么辛苦,你看看我,全天下不只有你一个人在望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教室内除了少数几个人在学习外,大家都在讨论梁静茹的演唱会,因为这次的演唱会地点离他们学校很近,时间是在寒假,切切私语中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的狂欢。

对于期待的事情,保质期通常很长,从一开始的盼望到开始时的乐在其中,以及最后的回味无穷,假使最后没有那么美好,但是他们依旧会赋予它特别的意义。

郁唯一竟然感觉自己有些热,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在大家热烈的讨论中,她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梦中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盛夏,院子里闹哄哄的,搬家工人和奶奶的呜咽声在她耳边交替回荡,她奶奶拽着搬家工人的手,死死恳求,但最终回应他们的是三轮车刺耳的轰隆声,从那时起,她便不再求人,因为是如此的没有意义。

人所求的不过是得不到或已失去,而她自那时起便学会了隐忍。

三伏天的日子里,奶奶拉着她在旅馆住了一个月,反抗着父亲对于她们不闻不问的安置,然后是无休无止的哀叹声,直到一个月后的希望破灭,她奶奶才开始摸着她的脸,带她重新开始,她是累赘,却也是力量。

她好想醒来,但梦那边似乎有一双手在拉着她,她挣脱不开,直至模模糊糊中感觉自己的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喂,郁唯一,上课了”,从教室外进来的张远破天荒地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郁唯一,连续拍了她好几下都没有叫醒她。

醒来后的郁唯一睡眼朦胧地看着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样卸下防备的眼神让张远为之一动,郁唯一生病了。

张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和老师请假”,郁唯一摇摇头,还剩最后一节课了,她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一下。

一节课张远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回头望向郁唯一的座位,特别是刚刚郁唯一醒来时看向他的眼神,慵懒松懈,似乎还有稍微的一些依赖,浅蓝色的瞳孔上覆着一层水雾,不知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是做噩梦的缘故,他摇摇头,提醒自己专心听课。

张远从来没有感觉一节课竟可以这样长,他在分针指向59 的那一刻迅速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他甚至发了短信告诉他妈妈他晚上会晚点回去。

郁唯一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即将走出教室门时,张远追上来问她怎么样,提出送她回家。

“没事,我可以的”,张远本想再坚持,但几乎是同时,看到景深朝这边走来。

“有顺路的同学,不用麻烦了”,她点头对张远表示感谢,他再一次看到了她周边那一张无形的屏幕,虽然已经习惯了她那段触不可及的友情,但这次却还是有些失落,甚至比前无数次失落的程度都要深一些。

他们是互相认识的,景深之前是篮球队的队长,他们曾经一起打篮球,他最佩服他的便是学习娱乐两不误,不像他,高二决定留在本班继续学理时便几乎放弃了一切活动,张远如果说自己不嫉妒他是虚伪的,他不要做这样的人,于是他疯狂地把那种力量用在学习上。

“她生病了”,他知道景深住在哪里,他也知道事实上他们并不同路,但戳破这一切他不知意义何在,他不想让自己难堪,更不想让郁唯一难堪。

或许是教室开着空调的缘故,出来后郁唯一吹着冷风清醒了不少,她的脸颊冻得通红通红,景深看着她发笑,她扭头看着他,“有那么好笑吗?我可是病人”。

说完后她脸红了,刚刚的语气是在撒娇吗?她加快了脚步,景深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步跟上来,“喂,生病的人不能走那么急”。

而她还真没觉得自己生病,她以前也遇到这种头有些晕的情况,就是两片白加黑的事情,景深说得却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样。

“走这条路去买药吧”,在分岔路口景深拽着她胳膊选了左侧这一条,她挣脱着胳膊不愿意,自从上次发现有人跟踪她后她放学回家再也没有走过那条路。

但好像不由她了,已经被拽着走近了胡同,“又不是你一个人怕什么”,上次回家时,她老回头看,景深笑她疑心重。

“喏,你提着!”,从药铺出来后他把袋子递到她面前,一副不愿意当老妈子的表情,她伸过手乖乖提着,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平常的执拗也不见了。

“你还是生病的样子比较可爱”,景深将手插进口袋绕到郁唯一面前,倒着走路,“你知道吧,你平常特轴,还不给人好脸色”。

她噗嗤一声笑了,“那怎么没把你吓走”。

“因为我脸皮厚,还因为,我长得帅!”

“切……有关系吗”

“有啊,比如为了感恩造物主把我生得这么完美,我决定普度众生”

“那我是第一个被你普渡的人喽”

“看心情,说不定也是最后一个喽”

“……”

“因为我发现普度众生还挺……”景深还未说完,便看到郁唯一的脸色有些变了。

他顺着她的眼睛望过去,看到了巷子口的几个人,像是在专门等他们。

他下意识地站在郁唯一前面。

“吆,这不是董事长家的小女儿么”,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剃着平头的男人说话了,他朝着他左侧站着的另一个男人说话,他的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沿着嘴角消失在下巴的线条里。据说是早年打群架时被人砍了一刀。

几个人站在一起,他的老大地位一眼便能看出,气场这种东西,神不知故不觉地就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郁德回来了,他在哪?”,阿三朝其他人摆了一下手,他们便都噤声不语,整条巷子里只有他沙哑的声音在询问,“让他把东西在这个月内交出来,否则我拆了你们家”。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景深捏着拳头,额头上甚至有些冒汗了,他警惕着看着这群人,不是害怕而是担忧,真要打起来他肯定输定了,他担心的是之后他会对他们做什么,会对郁唯一做什么,他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很深的戾气,以及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

郁唯一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东西是什么,但隐隐觉得奶奶和爸爸似乎有事情在瞒着她。

一下子想那么多问题,她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只听到最后那个叫阿三的让他们走,经过他们身边时,其中一个人有些诡异地盯着郁唯一,他的眼神闪躲,还带些害羞,同时又充斥着暴戾,两种情感在眼中交替,景深也感觉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

景深看到他朝着郁唯一的方向走来,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看到他没再动后便扭身走了。

被推得那个人忽然嘴角歪了一下,红着眼睛向景深背后走来,没等他反应过来,景深只觉得他的后背被重重地砸了一下,他一下失去了支撑摔倒在地。

阿三也没料到这种场景的发生,他紧张地大喝一声,“快拦住他,旁边几个人一个抱着他肚子,一个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拖着他走了”,其中一个人甚至被他咬伤了。

郁唯一只听到景深嘶地一声,似乎不能动弹,但还是看着她挤出一声笑,“手机在书包里”

她慌乱地到处所有东西,拨打了120,那一刻,她害怕到了极点,一路上在不断地祈求她之前从未相信过的神,她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看着景深脖子后面血红的伤口,皮和肉被撕裂开来,郁唯一的心仿佛被什么撕扯着,那种疼不知是为了什么,但郁唯一知道,那不仅仅是感恩。

在血肉之躯面前,能够靠意志支撑着让自己不痛,本身已是难得,郁唯一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对未来的恐惧,对自己城墙破碎的恐惧,这些加起来,使她本就劳累的身心愈加疲累,她不愿意想,不愿意得出一个让她诧异的结论,仿佛这样就从来不会有开始的可能。

一个人最终可以背负多少东西,如果本就在负重前行的路上,那么决定崩溃的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何时而来,如此而已。

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脖子后面挂出了一条血沟,幸亏拿着木头,而且没有用劲,他看着景深他们,像看着不良少年,“都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怎么能打架把自己伤成这样。”

但是要擦药,他们两个各自给家长打电话说要补课。

郁唯一帮景深把领口按下去。她看着鲜红的领口,紧张得忘记了呼吸,那血像是从她的身体流出。

少年时期不想让父母担心的方法往往是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说,而不是选择对于他们担心的事情不做。

郁唯一呆呆地坐在凳子上,没想到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景深擦完药出来后坐在她身边。

他们带着各自的心事与疑问,脑子里在拼命地还原事情的真相,但注定是一个不可能实现愿望的努力。

“对不起啊景深,让你受伤了”,郁唯一搓着着塑料袋子,“呵,没想到我爸不光是欠了钱”。

“那,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景深有些试探地问,“而且,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我担心……”

“我想问,可我不敢问,因为怕他再一次离开”郁唯一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怜”。

“走,我们回家吧”,景深拉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座位上拉起,什么也不用说了,如果这会让她难过。

“不要担心,总有解决办法的”,这原本就不是她应该承受的事情,“而且,我会保护你”,他拍着胸脯对她承诺着。

尽管景深讲了好多的笑话给她听,但她那天晚上只记住了两句话,用她那极好的记忆力,一旦记住便永不会遗忘的记忆力,相信着,一切都会过去,以及,一个少年最真诚的承诺,他会保护她。

那天晚上,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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