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摄影 尔东筱予
2016年夏，大连现代博物馆与四川广汉三星堆博物馆、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共同举办了一场大型文物展览。作为一名喜爱中国历史的普通民众，我慕名参观了这场难得的展出，并随行拍摄记录了一些所见所闻。
雄踞西南的古蜀国是中国古代中原周边地区颇具典型意义的“古国”之一，但载籍却鲜见蜀史之详载。古蜀国与同一时期的中原商王朝并无任何藩属关系，是独立存在的王国。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的重大考古发现则在很大程度上廓清了历史迷雾，抉示出古蜀实具悠久始源、独特文化模式和文化类型，充分证明古蜀文化是中国古代区系文化中具有显著地域政治特征和鲜明文化特色的典型代表。“三星堆-金沙”，前后辉映，共同构成了先秦时期长江上游文明的灿烂图景。
本次展览集结了三星堆、金沙的文物菁华，以青铜器、玉石器为主，兼及金器、陶器，包括人物与动物造像、眼睛形器、玉石礼器及金饰等种类。诸文物不仅彰显出古蜀技术文化与审美文化的特色，也是古代蜀国宗教文化之缩影。
本文将按照这两个出土地点分别为各位读者讲解此次文物展览。
1986年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2号器物坑出土三星堆古遗址位于四川省广汉市西北的鸭子河南岸，分布面积12平方千米，距今已有5000至3000年历史，是迄今在西南地区发现的范围最大、延续时间最长、文化内涵最丰富的古城、古国、古蜀文化遗址。现有保存最完整的东、西、南城墙和月亮湾内城墙。三星堆遗址被称为20世纪人类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昭示了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一样，同属中华文明的母体，被誉为“长江文明之源”。
其中出土的文物是宝贵的人类文化遗产，在中国的文物群体中，属最具历史、科学、文化、艺术价值和最富观赏性的文物群体之一。神威赫赫的三星堆青铜造型像群代表古蜀国群巫集团，系古蜀国神权的象征。同时，它们又是古蜀国统治阶层的象征，既代表神权，又是王权化身。铜神物、铜兽面及铜眼形器皆与古蜀神巫文化、祭祀礼仪密切相关。
【铜立人像】
独一无二的旷世神品。立人像采用分段浇筑法嵌铸而成，身体中空，分人像与底座两部分。人像浓眉直目，高鼻阔嘴，肃穆中带着威严和刚毅。头戴饰有兽面纹和回形纹的花状高冠，身着三层窄袖半臂式右衽上衣，内衣后裾下垂如燕尾。衣服纹饰繁复精丽，以龙纹为主，辅配鸟纹、虫纹、目纹，肩配方格纹带饰。人像双臂抱握于胸前，双手环握中空。脚戴足镯，赤足站立于方形怪兽座上。人像静立于高台上，庄严肃穆，威风凛凛，气度非凡，推测其身份应是国王兼大巫师一类人物，是集神、巫、王三者身份于一体的、最具权威性的领袖人物，是神权与王权最高权力的象征。
【大青铜人面具】
三星堆出土的大青铜人面具共20余件，绝大部分出自二号坑。一次性出土如此多的铜人面具，在目前我国考古发现中尚属首次。面具的两侧上下及下颚部正中多有方形穿孔，可将其上下串挂在木柱上，作为古蜀人的图腾柱长期陈置、供人膜拜。三星堆铜面具的功能用途主要是作为吁请神灵降临、祭祀祈祷的对象，一般来说应是陈置在宗庙某一单元空间中或装配在宗庙中的某种专设物件上供人膜拜的神器。
【铜人头像】
三星堆两个祭祀坑共出土铜人头像50多件，其中一号坑出土13件，2号坑出土44件。头像颈部呈现到三角形，推测是应另有铜质或其他材质的身躯或木桩与之结合使用。部分青铜人头像面部残留的黑彩或朱砂痕迹，说明这是一类原始彩绘的头像，可能表现某类尊崇身份的制像手法，也当寓入了某种巫术用意、代表了某种宗教功用。青铜人头像很可能就是古蜀国统治集团的高级成员之造型。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这批雕像则反映了以古蜀族为中心的多元一体的民族构成。
【戴金面罩铜人头像】
戴金面罩铜人头像（颜值最高的青铜器）。高42.5cm，宽19.6cm。金面罩是用金块捶拓成金皮，依照人头像造型，上齐额，下包颐，左右两侧罩耳，耳垂穿孔，眼眉镂空，再用生漆调和石灰作为粘和剂，贴于铜头像之上。整件人头像金光熠熠、耀人眼目，尊严高贵，气度非凡。
【铜人面具】
中国古代称面具为“魌[qī]头”，可存亡者魂气，亦可驱鬼逐疫。巫祝或祭祀戴上面具，就可以和上帝、鬼神及先祖亡灵沟通，进行祈祷或代表他们说话。三星堆出土的面具有人面具和兽面具两种。兽面具方面宽额、口阔而深、兽耳刀眉、眼球外凸，为集人和动物为一体的神灵形象。人面具造型与青铜人头像相同，均以遒劲的线条刻画面部表情。这种造型雷同，组合成组的青铜人面具，象征着具有广泛意义的上帝、诸神乃至远祖先王等神灵，被置于宗庙中供人膜拜。
【铜太阳形器】
器物造型为圆形，正中阳部凸起，其周围五芒的布列形式呈放射状，芒条与外围晕圈相连接。阳部中心圆孔、晕圈上等距分布的5个圆孔均是安装固定作用的。器物系采用二次鋳造法制成。先将晕圈和五道芒条铸成后，再用嵌铸法将太阳嵌铸在芒条上，后再与晕圈衔接处两面钻孔，最后在孔中灌注铜液将芒条连接牢固。多数研究者认为这种形制的器物应即是“太阳形器”，是常设在古蜀国神庙中的神器。又或用于祭祀仪式，钉挂在某种物体之上，作为太阳之象征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许多重器，如青铜大立人、青铜神树及其他一些青铜重器上的大量的各式太阳纹饰表明，“太阳崇拜”在三星堆古蜀国的宗教文化中颇为突出。可以推知，商代的古蜀国已专门祭日的仪式，并当在古蜀国诸多祭仪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日于光华，旦复旦兮”，崇奉太阳，不仅系因太阳与农业丰歉攸关，且亦深寓古蜀人追求光明、超越生存局限的文化诉求。太阳信仰深渗于古蜀观念文化，对塑造其社会和文化心理产生了重大影响，且此信仰一直延及东周。
【铜尊】
其肩外缘补铸三个卷角羊头，与三立鸟相间，羊角之间也有一立鸟。尊肩部饰象鼻龙纹，以双沟云雷纹为地。腹部主纹为兽面纹，两侧为以扉棱为中轴的倒置兽面纹，地纹亦为双沟云雷纹。器圈足上部环周饰以凸弦纹，其下主纹为虎耳龙纹组成的兽面纹，两侧仍为以扉棱为中轴的倒置兽面纹，以双沟云雷纹为地。其整体风格庄重典雅，颇为美观。
【铜罍léi】 。
（罍是中国古代大型盛酒器和礼器）器方唇窄沿，器口与器颈、腹部皆平直，近低处弧形内收，圈足稍外撇。颈部饰三周凸弦纹，煎外缘补铸四个卷角简化羊头。肩部、腹部及圈足上各有四扉棱，上下对应，将纹饰四等分。肩部与腹部上沿饰象鼻龙纹，腹中部主纹兽面纹的正中起一浅凸棱，主纹两侧系以扉棱为中轴的倒置兽面纹，其下为目云纹饰带。圈足饰双列式目纹。1987年湖北沙市近郊出土的一件铜罍的形态特征与这件铜罍极为相似，颇具比较研究价值。
【玉管】
三星堆两个祭祀坑共出土了玉串珠、玉串管等饰品共10件，展现了古代蜀人的佩玉习俗和审美情趣，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作为珍贵的装饰品，在祭祀活动中玉饰也通常会被作为祭品奉献给神灵。二号坑的玉管、玉珠等饰品在出土时均装在铜罍里，大概就是作祭品之用。
【铜鸟】
在中国古代，鸟一直被视为吉祥的化身，负载着人类美好希望，成为沟通天地间的使者。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出土的众多鸟类文物，充分说明了鸟崇拜在古蜀人的信仰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传说中的古蜀人祖先都是以鸟来命名的，其中还有一个叫杜宇的王在死后化为了杜鹃鸟。古文献中还记载有周成王大会诸侯时，蜀王向周王进贡一只花纹美丽的鸟，可见古蜀人还把鸟作为进贡和交往的信使。这些美丽的传说与故事表现了古蜀人与鸟的亲密关系，充分说明鸟在古蜀文化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铜神树枝头花蕾及立鸟】
器物造型为铜鸟立于铜花朵的果实上。鸟头上扬起三支冠羽，羽尖各穿一孔，显然是籍此表现冠羽尖部的彩纹。尾上翘，尾羽向上下各分三支，状如孔雀开屏。立鸟喙中所穿铜丝已脱落，估计铜鸟原也是挂饰在某一株小神树上的饰件。
【铜蛇】
残为三段，蛇头部宽大，微上昂，头上有耳，长眼，眼球呈圆形凸起，左颈下有一环钮。蛇身饰菱形云纹，两侧腹部各有一排鳞甲。蛇尾上翘并向前内卷。尾前端两侧饰卷云纹，尾上两侧各有两条凹纹，贯通至尾尖。蛇的造型颇具写实风格，从蛇颈下和腹部的环钮看，估计是挂在某种物体上作为神物膜拜的。古人认为蛇与龙为演变关系，而蛇也常被视为龙属，故二者可互为置换。三星堆遗址及两坑出土的蛇与龙一样，即是古蜀人眼中通灵、通神的神器圣物，在其神权政治及宗教祭祀活动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铜虎形牌饰】
铜虎巨头立耳，张口露齿，昂首怒目，虎尾下曳，尾尖翘卷，一面微拱呈半浮雕状，光素无纹，另一面全身铸有虎斑纹凹槽，槽内由小方块绿松石镶嵌填充平整。其造型以简驭繁，气韵生动，不仅说明蜀人对虎的观察相当仔细，也表明虎的形象在其心目中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铜兽面】
三星堆两个祭祀坑共出土青铜兽面九件，分三种类型。据推测，形式上的差异可能代表了三种类型的兽面在神巫文化意义上的等秩差别、隐喻了它们神力大小之不同或功能上的差异。
【铜圆形挂饰 铜扇贝形挂饰铜铃】
共出土扇贝形挂饰48件，其构型很可能是从某种昆虫的外部形态上得到了形式启发，甚或就是以这种抽象形式表现了某种昆虫。铜挂饰与铜铃一样，可能多是青铜神树上悬挂的装饰物。铜铃43件，其造型既有几何形的，也有仿拟动植物形态的。从出土情况得知，铜铃是和铜挂饰、铜挂架组合在一起使用的。有学者推测这些配置成套的铜挂架、铜铃及挂饰可能多是青铜神树上悬挂的装饰物。 2001年金沙遗址出土2001年2月，在成都市西郊苏坡乡金沙村发现金沙遗址，是公元前12世纪至公元前7世纪（距今约3200年-2900年）长江上游古代文明中心---古蜀王国的都城。金沙遗址是21世纪中国第一个最为重大的考古发现，是世界上同时期出土古代象牙最集中的遗址之一，是中国同时期出土金器、玉器最多的遗址之一，是四川省继广汉三星堆之后最为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被评为2001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是成都地区迄今发现的规模最大的商周时期文化遗址。金沙遗址分布约4平方公里，规模仅次于三星堆，再现了商代晚期至西周时期古蜀文化的辉煌。
【石跪坐人像】
石跪坐人像是金沙遗址出土的最有特点的文物之一，目前已出土12尊，均表现被捆绑的裸替男性形象，人像出土于金沙祭祀区内，有的与石蛇一起埋葬，有的与石蛇、石虎、石璧等有规律地摆放在一起，表明石像是用于祭祀的。关于石像的身份，有人认为其表现的是氐羌人的形象；有人认为是为求雨而献身的巫师形象；也有人认为是战争俘虏或奴隶的形象，但无论真相为何，在中原商周王朝依然大规模使用人牲人殉的历史背景下，金沙遗址中使用石像作为活人代替品的现象体现了其开明和进步的一面。
【铜跪坐人像】
三星堆一号祭祀坑出土十余件青铜人头像，二号祭祀坑则出土41件。铜像是三星堆祭祀坑中出土的最具特点的器物。从造型上这些铜像可以分为三类：具有某些超人特性的神像，如形体巨大的纵目头像；与真人大小相仿的铜立像和头像，眼睛中间有一道横线，多无眼珠；领有很多身材矮小的半跪或跪坐的全身像。
【金人面像】
与此相似的图案曾在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的玉璋、玉戈上也有发现。过去曾有学者将此类图案称作“蝉纹”。但有人认为此器从整体造型看更似为一抽象的人面或神面。在金沙遗址还出土了一件近“心”形铜板，铜板上用有彩绘，图形与金人面形器造型极其相似，更接近抽象的人面。由于这种图案或单独出现，或刻于通神、娱神的礼器上，并长居于显要位置，说明它极可能是古蜀王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符号，对于古蜀人应有着特殊的意义。
【铜立鸟】、【铜牛首】
铜立鸟，昂首，原眼突出，双翅收束并上翘，尾羽折而下垂的造型，形象生动。三星堆一、二号坑中发现了许多铜立鸟、鸟纹图案及各种鸟形饰件。金沙遗址铜立鸟的造型与三星堆通天神树上站立着的九只青铜立鸟极为相似。铜牛首，此类牛首常出现于商代至西周之际的大型青铜容器。商周时期成都平原最为流行的大型青铜器是尊罍，故有推测认为该牛首为铜尊或铜罍肩上的立体附件。
【小石磬】
磬是中国最古老的打击乐器之一。它可能源于某种石制片状的劳动工具，如石铲之类。先民们在生产实践中发现，石质工具能发出悦耳的声音，便用来为乐舞伴奏，于是出现了磬。磬的质料大多是石制，也有玉质或铜制的。磬是商代的一种主要乐器。磬在后世则主要用于统治者宗庙祭祀和朝聘、宴享等仪礼活动，是统治者权力和身份地位的象征。金沙遗址祭祀区里两件石磬的出土，体现了古蜀王国祭祀活动的隆重与庄严，也使蜀地“未有礼乐”的认识成为过去。这两件石磬至今仍可敲击发音，其音质纯美悦耳。金沙遗址祭祀活动区共发现2件石磬，保存完好，音质优美，是成都平原乃至四川地区首次发现，石磬上有明显的改良形制和调音实验加工痕迹，尤其是在使用地点出土，这在全国发现的个例中都比较罕见。
【美石】
金沙遗址内出土了一些美石，其中一面或两面打磨出了光滑平整的台面，侧面则保留原石的自然形态。经鉴定，部分美石为透闪石软玉，可能是加工玉器余下的材料，部分材质为斜长石其硬度较高，可能是细磨或抛光玉器的工具。在考古发掘中，发现这些美石多于金、铜、玉石器、象牙以及野猪獠牙、鹿角等祭祀之物放置在一起，表明这些美石亦被金沙人当做通神的灵物，作为祭品直接用于频繁的祭祀中，这种现象是金沙遗址特有的，在其他地区还不曾见过。
【玉璋】
灰白玉质，器一边有自然形成的黑、褐、黄色片状、块状沁斑，另一面有大片黑色沁斑。刃呈斜凹弧形，阑部分主阑、附阑和阑间饰三部分。阑上还刻有细密的平行直线纹。阑上部与柄部各有一面单面钻穿孔。整器制作简练细腻，打磨光滑。出土时右刃尖略有残损。
【玉戈】
这件玉戈应是戈与璋的结合体，锋部呈三角形，援部中间厚，上下两侧薄，这是戈的特征。阑部的齿牙装饰又是玉璋的做法，不过整体形态更像玉戈。这类玉戈在三星堆祭祀坑中也被形象地称为鱼嘴型玉璋，但不见于成都平原以外地区，应是古蜀文化中最有代表性的器具。
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出土的器物，形式多样且意匠不凡，与工致精丽的古蜀国其他神奇礼器共同应构成一个光华普照、神秘梦幻的信仰世界，谱写下一首雄浑壮丽的华阳神曲。本次文物展览为我们这些久居北方现代都市的人们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欣赏古蜀秘宝的机会。让我们为祖国悠远而又强大的璀璨古代文明感到由衷的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