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四·周纪四

周纪四,甲子(公元前297年)—戊子(公元前273年),共25年
赧王·中

十八年(甲子,公元前297年)
1.楚怀王出逃,被秦国人发现了,拦住了通往楚国的要道。楚怀王只好从小道跑到了赵国,此时赵主父正在代地考察巡视,目前不在国内,赵国人不敢擅自接纳他。
楚怀王被拒后准备跑到魏国,还没来得及就被追兵抓回了秦国。
2.鲁平公去世,儿子鲁湣公姬贾继任。
十九年(乙丑,公元前296年)
1.楚怀王病死在了秦国,秦国人把他的灵柩送回楚国。
楚国人民都对楚怀王的遭遇感到怜悯和痛惜,全国上下悲伤得宛如失去了亲人一般。
各诸侯见此情景都认为秦国冷血无情、不仁不义,指责秦国这事办的不地道。
2.齐国、韩国、魏国、赵国、宋国联合起来攻打秦国,进军到盐氏城就回兵了。秦国把武遂割让给韩国,把封陵割让给魏国,与各国达成了和解。
3.赵主父巡查新攻下的中山之地,然后从那儿进入代地,在西河偶遇了楼烦王,顺便口头上要求楼烦王给赵国招募组建一支新部队。
4.魏襄王去世,儿子魏昭王继任。
5.韩襄王去世,儿子韩釐(音“喜”)王韩咎继任。
二十年(丙寅,公元前295年)
1.秦国国尉(武官官职)司马错攻打魏国的襄城。
2.赵主父联合齐国和燕国一起消灭了中山国,把中山王送到了肤施县。赵主父回到国内论功行赏,大赦罪犯,举办了五天五夜的饮宴庆功会。
3.赵主父把代地分封给大儿子赵章,赐予封号“安阳君”。
安阳君向来心高气傲,看不起其他人,见自己的弟弟赵何当上了赵王,心中十分不服气。
田不礼被赵主父安排作为安阳君的相国。
李兑对肥义说:“赵章身强体壮又高傲自大,结交的宾客朋党不少,绝不心甘情愿处于人下;田不礼的性格狠戾残忍且盛气凌人。这两人凑一块儿,肯定会出乱子。
性格卑鄙不仁的小人一旦想做什么事情,总是不会考虑太多,只盯着能获得的好处和利益,从不在乎带来什么样的危害,任由这种人发展下去,很快就会闯大祸的。
你手中的权力大,肩上的担子重,好多双眼睛都盯着你呢,就怕到时候这些人拿你开刀,灾难全部降临到你一人的头上。
你还不如现在就推辞说自己身体不好,无法胜任目前的工作,赵成是四朝老臣了,你完全可以把自己手中的政务统统交给他处理,把这块烫手山芋扔出去,这样难道不好吗?”
肥义说:“当初赵主父把赵王托付给我的时候说:‘坚守你的原则,不要有疑虑,这辈子你就一心一意地辅佐他吧。’我当时下拜接旨并将其铭记于心。
如今我要是因为害怕田不礼而忘记了赵主父的话,那岂不是不遵守诺言吗!
有一句俗语说得好:‘死者就算再次活过来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问心无愧。’我得对这份嘱托负责,怎么能只顾着自己活命呢!
你能对我说这些的确是真心为我着想,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愿意违背早已对赵主父做出的许诺。”
李兑说:“好吧,那就好好保重!也许明年我就见不到你了。”说完哭着离开了。
李兑心中担忧祸乱发生,多次找赵成商量如何对付田不礼。
肥义对赵王的侍从信期(高信)说:“赵章和田不礼挺会说漂亮话,但内心其实十分险恶。他俩很得赵主父的欢心,而实际上在外面为非作歹。假称赵主父的旨意危害赵王,对他们来说这是很容易办到的。
我为了此事,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这两个人天天在赵主父的身边,就怕会对赵王不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从现在开始,只要有人来传赵主父的旨意召见赵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先奉命去见赵主父,如果我没出意外再让赵王去。”
信期答应了下来。
赵惠文王赵何朝见群臣的时候,赵主父在一旁偷偷观察,看到赵章颓废失意的样子,又想到他身为长子却要对自己的弟弟俯首称臣,就对赵章心生怜悯,盘算着想让他在代地称王,与赵惠文王赵何同样享有王的地位,然而由于下不了决心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赵主父和赵惠文王一起在沙丘出游,两人分别住着不同的宫殿,赵章和田不礼就在此时带着他们的朋党发动叛乱,以赵主父的名义召见赵王。
肥义以身犯险,率先进入宫殿后立刻就被杀死了。
信期和赵王并肩与赵章的人交战。这时,赵成带着李兑从自己的封地赶到,火速召集四个城邑的兵力到沙丘平息这次动乱,杀死了赵章和田不礼,诛灭了他们的全部党羽。
动乱平定之后,赵成成为了国相,被封为“平安君”,李兑被任命为司寇(主管刑狱)。由于赵惠文王太年轻,一国政务都由赵成和李兑包揽。
在赵章作乱几近失败时,赵主父见赵章狼狈的逃来找自己求救,于是把他放进了自己的寝殿,而赵成和李兑为了捉拿赵章,将宫殿团团围住。
等到赵章被杀,赵成和李兑商量:“我们本来是要杀赵章,却将赵主父的宫殿围了起来,这是大逆不道的罪名,等这事过了之后,肯定是要被问斩的。”
二人索性继续将宫殿围住,下令说:“宫里的人都出来,谁出来晚了就杀了谁!”大家都慌乱地往外逃。而赵主父却跑晚了,困在宫中出不来,没有人给他送吃的,只好自己捉鸟雀充饥。
过了三个多月,赵主父在沙丘宫内饿死了。赵成和李兑确定赵主父真的死了之后,才宣布这一消息,着手办理丧事,让各诸侯前往奔丧。
一开始原本赵章是太子,后来赵主父娶了孟姚,天天和她腻歪在一起,好几年都不出来上朝。等孟姚生下了赵何,就废掉赵章,立赵何为太子。再后来孟姚去世,赵主父也没那么疼爱赵何了,又开始心疼赵章,想让两人同时为王。正是因为赵主父犹豫不决、反反复复的态度,才导致沙丘之乱。
4.秦国的楼缓免去丞相一职,由魏冉接替。
二十一年(丁卯,公元前294年)
1.秦军在解县击败魏军。
二十二年(戊辰,公元前293年)
1.韩国的公孙喜和魏国人讨伐秦国。
秦国的魏冉(穰侯)给秦昭襄王推荐了一名左更(士兵主管),名为白起,由他代替向寿统领军队,在伊阙击败了魏军和韩军,斩杀了二十四万名士兵,俘虏了公孙喜,攻下了五座城池。
这场战役过后,白起被任命为国尉(武官官职)。
2.秦昭襄王给楚襄王芈横写了封信:“当初是楚国背叛了秦国,现在我要带着人讨伐楚国,您就收拾收拾军队,好好和我打一场吧!”
楚襄王害怕了,只好求和并且与秦国联姻。
二十三年(己巳,公元前292年)
1.楚襄王迎娶了一位秦国的夫人。
司马光点评:
【秦昭襄王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惨无人道了,害得楚怀王死于秦地,现在又胁迫他的儿子楚襄王;楚襄王也实在是太软弱无能了,竟然能和有杀父之仇的人联姻,这怎么能忍!
唉,如果楚王会管理国家、能分辨是非,又能得到合适的臣子作为辅佐,秦国就算再强大,楚国至于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吗!
荀况说的好:“治国用人是一门学问啊!这门学问掌握应用得好,即使国家小到只有一百里,也能在乱世中得以保全;然而不懂得如何应用这门学问,就会像楚国那样,国家明明有六千里那么大,却完全受秦国的摆布。”
身为一国之主,不好好研究如何治国用人,只顾着开疆拓土,这样是很危险的。】
2.秦国的魏冉因病辞职,由客卿烛寿担任丞相一职。
二十四年(庚午,公元前291年)
1.秦国攻下韩国的宛(音“渊”)县。
2.烛寿的秦国丞相一职被罢免,再次任命魏冉为丞相,将穰地和陶地分封给他,号称“穰侯”。又将宛县分封给公子嬴市,将邓县分封给公子嬴悝(音“亏”)。
二十五年(辛未,公元前290年)
1.在秦国的压迫下,魏国献上了黄河以东四百里的土地,韩国献上了武遂的二百里地。
2.魏国的芒卯凭借自己的计谋和诈术受到了魏昭王的重用。
二十六年(壬申,公元前289年)
1.秦国的大良造(掌管军政大权)白起和司马错攻打魏国,在轵县攻下了大大小小六十一座城池。
二十七年(癸酉,公元前288年)
1.冬季十月,秦昭襄王想自立为西帝,派使者劝齐湣王为东帝,相约共同攻打赵国。
正好苏代从燕国来到了齐国,齐湣王问他:“秦王让魏冉劝我称帝,你觉得这事儿可行吗?”
苏代回答:“您可以接受东帝这个称号,但是千万不要正式称帝。
先看看秦王称帝之后情况如何,如果各诸侯都对他称帝这事没有非议、也不发兵讨伐,那您再称帝就没有什么问题;如果都反对秦王称帝,那么您就别这么做了,可以借机笼络天下人心,这就是您未来成立帝业的资本。
况且赵国和宋国比起来,宋国国君昏聩、国内混乱,讨伐宋国是更好的选择。
如今大王应该放弃称帝,对外展示您的谦虚退让、贤德仁义之风,在天下诸侯中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再攻下昏庸无道的宋国,那么楚国、赵国、魏国、卫国都会被您的威力震慑住。
表面上让秦王称帝,抬高秦王的身份地位,实则是让天下诸侯都对他心生怨恨与不满,而您虽没称帝却美名远扬,这就叫做用卑微和谦让换取敬重与尊崇。”
齐湣王听从苏代的建议,接受了东帝这个称号后过了两天又退还给了秦国,这一行为暗中表明了自己并不支持秦王称帝的态度。
早先,秦昭襄王派吕礼到齐国去促成秦、齐联盟,吕礼也在齐国当上了国相。而现在秦国拉拢齐国共同称帝的计划破裂,十二月,吕礼从齐国回到了秦国后,秦昭襄王也不再称自己为西帝,重新用回“王”这一称号。
2.秦国攻打赵国,打下了杜阳县。
二十八年(甲戌,公元前287年)
1.秦国攻下了魏国的新垣县、曲阳县。
二十九年(乙亥,公元前286年)
1.秦国的司马错攻打魏国的河内之地,魏国献上安邑请求和解,安邑中的人都被放回了魏国。
2.秦军在夏山击败韩军。
3.宋国发生了一件奇事,有只麻雀在城墙的角落生出了一只鹯鸟(猛禽)。
太史中掌管占卜的人算了一卦,说:“这可是吉兆啊,这代表着小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大国,宋国一定能够称霸天下的。”
宋康王被吉兆一说冲昏了头脑,便一口气消灭滕国、讨伐薛地;往东边进攻击败了齐军,拿下了五座城池;往南边出兵击败了楚军,攻占下三百里地;往西进兵击败了魏军。
直接选择和齐国、魏国撕破脸,坚信自己能够统一诸侯、称霸天下,宋康王一想到这个就激动,巴不得赶快将其变为现实,又做出了一系列离谱的举动,比如用箭射穿盛满血的袋子,把这当作射杀天神;用鞭子抽击地面,把这当作笞打地神;将土地神和谷神的神像砍下来烧毁——就是为了让天地鬼神都臣服于自己。
在内殿通宵达旦的喝酒,让侍从们高呼“万岁”,外殿大厅上的人听到了也跟着喊“万岁”,殿外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声音传到王宫门外,宫外的人也喊起了“万岁”,最后全国上下的人都“万岁”、“万岁”地叫着——由于宋康王这一做法过于昏庸失智,大家都称之为“桀宋”。
齐湣王忍不了了,出兵讨伐宋国,国中没有一个人愿意抵抗,老百姓都作鸟兽散,宋国的城门也没有人看守。
宋康王兵败如山倒,只好逃到魏国,死在了温县。
三十年(丙子,公元前285年)
1.秦昭襄王在宛(音“渊”)县和楚襄王会面,又在中阳县与赵惠文王会面。
2.秦国的蒙武攻下了齐国的九座城池。
3.齐湣王把宋国灭了之后逐渐变得骄傲自大起来,脑子一热,向南侵扰楚国,向西招惹韩国、赵国、魏国,觉得自己有本事吞并西周、东周的王都,统一诸侯成为天子。
臣子狐喧分析利弊,劝齐王别这么做,结果在檀衢被砍头;大臣陈举指出齐王的决策失误,结果在东闾被处死。
而燕昭王正在默默发展壮大自己的国力,关心、保障百姓的生活,提高社会生产力,燕国的经济、军事都蒸蒸日上,然后和乐毅计划讨伐齐国。
乐毅说:“虽然田氏篡取了齐国,继承的是姜氏的成就,再怎么说齐国现在仍然是一个强国,人口和土地资源都十分充足,仅靠燕国是打不下来的。您如果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攻打齐国,最好拉上赵国、楚国、魏国一起。”
燕昭王让乐毅出使赵国,又派出其他人出使魏国、楚国,以促成和这几个国家的联盟,并且乐毅让赵国派人告诉秦昭襄王攻打齐国好处多多,拉拢秦国成为燕国的盟友。
因为齐湣王实在是太嚣张残暴,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搞得天下诸侯对他心怀怨恨,大家一听说燕昭王计划讨伐齐国,都自发地跑来加入他的阵营。
三十一年(丁丑,公元前284年)
1.燕昭王召集所有兵力,由乐毅担任上将军统领这些部队。
秦国的尉官斯离带领部队和韩军、赵军、魏军一起与燕军集合。赵惠文王将相国的官印和绶带交给乐毅,一同带着五国军队出兵齐国。
齐湣王动用全国的兵力抵抗这次进攻,在济水西惨败。
乐毅让秦军和韩军先回本国,指挥魏军掠夺齐国攻下的宋地,安排赵军攻占河间,亲自带着燕军长驱直入,追剿齐国的剩余部队。
剧辛不同意乐毅的做法,说:“燕国和齐国比起来还是太小了,是靠着各位诸侯的共同努力才将其击败,现在应该赶紧攻占齐国边境的城池,扩张燕国的国土面积,这对燕国的未来发展才有帮助。
现在你只顾着深入齐国境内,追着败兵不放,完全忽略了这些轻而易举可以攻占的城池。
一来,追击下去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处,齐国不会有太大损失;
二来,该打下来的地方被你放弃,燕国也没什么收获。
一场仗打完,不仅对方没损失,自己啥也没捞着,还跟人结下了深仇大恨,你迟早会后悔的!”
乐毅说:“齐王灭了宋国,现在正是他心态膨胀的时候,想一出是一出,忠臣良将的建议都当耳旁风,身边那些谄媚小人讨好他的话却被当成真话、好话,下达的政令过于不合理,国内的百姓叫苦连天。
现在齐军被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士兵们早已没有什么士气可言,民心也早已产生了动摇。我们抓住现在这个机会,一举将其彻底击溃,齐国的百姓一定不愿再依附齐王,齐国国内局势将会越来越动荡,消灭齐国指日可待。
如果我现在不乘胜追击,放了齐王一马,万一他想通了,发现自己的荒唐和错误,开始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下决心改变当前的社会局面,重振旗鼓,一旦再次重新获得百姓的支持和认可,那灭齐的事儿可就告吹了。”
于是乐毅带着部队继续深入齐地剿灭败军。
齐国果然陷入了乱不可遏的局面,人民群众人心惶惶,大家都乱作一团,齐湣王狼狈出逃。
乐毅进入临淄城,将城内和宫内都搜刮了一通,把金银珠宝、祭祀礼器等物都带回了燕国。
燕昭王亲自到济水边慰问军队,犒劳、赏赐众将士,将乐毅封为“昌国君”,再次将他派出攻打那些还没来得及攻取的齐国城池。
齐湣王跑到卫国,卫国国君单独给他安排了一个宫殿住下,恭恭敬敬地在齐王面前以臣子自称,还为亲自他提供生活用品。
而齐王却态度十分嚣张,卫国的众人看不下去了,把齐王收拾了一顿。齐王被赶走,逃到邹国、鲁国,态度也都一如既往的傲慢,导致没有人愿意收留他,只好又往莒城跑去。
楚国的淖(音“闹”)齿出兵救援齐国,顺势当上了齐国国相。
淖齿想和燕国共同瓜分齐国,便抓来齐湣王,问道:“千乘县到博昌县之间这方圆几百里地,下下来的雨都是血水,这事你知道吗?”
齐湣王说:“我知道。”
淖齿继续:“嬴县到博县之间的地,开裂得都能看到地下的泉水,这事你知道吗?”
齐湣王说:“这我也知道。”
淖齿又问道:“齐国宫阙门口听到有人哭泣,在附近到处找都没找见人,等人离开之后又听到了哭声,这事你知道吗!”
齐湣王说:“这我也是知道的。”
淖齿愤恨地指责道:“天上降下血水,是老天在告诫你;
地面开裂可见泉水,是土地在警示你;
有人对着宫阙哭泣,是人民在提醒你。
天、地、人都已经警告过你了,还不知悔改!你还有脸活着吗?!”
说完便将齐湣王杀死在了莒城的鼓里之地。
荀况点评:
【诸侯国决定着天下的发展局势。
国君懂得治国方法,就能够社会稳定、国家兴隆,只要国家安定和谐,未来的发展之路就会变的顺利通畅。
然而不懂得治国方法,就会人心不安、社会动荡,国家也会处于危亡的境地,让这样的国君来治国,还不如不治。等到真亡国的那一天,一国诸侯哪怕只想做回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那也是痴心妄想了——齐湣王、宋康王就是例子。
所以说,一国之君凭借仁义道德可以成为掌管天下的王者,凭借诚信正直可以成为领导诸侯的霸主,然而仅仅凭借权谋欺诈最终也就只有亡国的下场。】
【治理国家千万不要违背礼法准则和仁义道德。
但凡做了一点不合道义的事情,但凡错杀了一个无罪的人,就算掌控了天下的统治权,这都不配称得上是一个仁善的君王。
心怀仁义道德,这一点要如同磐石一样不可转移。
心中有大仁大义,那么自己欣赏、起用的也都是仁义之人;制定的法律法规、颁布的政令,也都是正义合理的法令;只要一国之君极力坚持这么做,臣子们也会被带动,那么社会思想风向就会向仁义道德上发展。
经过这么一番教育,大家就都会认可“仁义”是行事的基本原则,这就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确立了治国的中心思想,公卿大臣、人民群众与国君一条心,一国就能够安定团结;当每个诸侯国都变得安定团结时,天下也就和谐安稳了。
过去有人说:商汤和周武王坚决贯彻落实仁德与道义,哪怕一开始只拥有一个小小的诸侯国,也能最终成为全天下的统治者——
这就是上面说的,凭借仁义道德可以成为掌管天下的王者。】
【有的国君,虽然道德修养不是太高,也无法完全践行仁义礼法,但是他还是形成了一套合适的治国方式,从不违背赏功罚罪的制度原则,臣子们都严格遵守纪律规定。
一条法令颁布下去,就算效果不理想,为了不让人民群众质疑政令的公信力,绝不反反复复的修改、撤回;一旦和其他诸侯敲定结盟事宜,就算达不到预期,为了不让盟友质疑自己的可靠性,绝不犹豫反悔背叛盟约。
这样下去,国家强大的战斗力和防守能力会让别的国家不敢入侵;明确执行已颁布的法令,坚决不违背许下的诺言,那么一个国家也就靠诚信扎下了脚跟,因此能够获得人民群众和同盟国的信任与支持。
即使国家处于遥远偏僻之地,也能够凭借自己的信誉威名远扬,曾经的五个霸主(秦穆公、晋文公、齐桓公、宋襄公、楚庄公)就是这样。
这就是上面说的,凭借诚信正直可以成为领导诸侯的霸主。】
【治理国家如果只注重战功、利益,顾不上仁义道德,也顾不上法令的效力,那么只会不择手段的为国谋利。
会为了一些敛财造宫殿、征民充兵力之类的蝇头小利,毫不在乎欺骗自己的人民群众;甚至会为了获得更多土地、抬高自己身份之类更大的利益,违背盟约、欺骗友国。
自己缺少德行和信誉,却指望别人诚信可靠、仁义礼让。
面对这样的国君,公卿大臣和人民群众也都不会对他付出自己的真心,为了各自的利益不受侵害,欺诈瞒骗都是惯用的手段。
如此一来,君主欺骗臣民,臣民瞒骗君主,那么君臣百姓就不再是一条心了。
在敌国眼中,这种国家一击即溃;在同盟国眼中,这种国君也不值得信赖。
天天净想着通过算计欺骗来得到好处,整个国家立于权谋欺诈之上,人民群众离心离德,盟友不再成为后盾,这样只会逐渐消耗掉本国的实力,最终导致灭亡——齐湣王因此亡国,孟尝君也因此死后薛地被攻陷。
田氏篡取了强大的齐国,既不注重弘扬仁义礼法,也不注重培养思想道德,更不遵守信用与承诺,只知道在国内结党营私、发展势力,对外又攻城略地、争强好斗。
齐国照这个思路发展壮大,确实是挺强,强到能击败楚国、打击秦国、攻下燕国、消灭宋国,可谓是南、西、北、中被他打了个遍。
然而燕国和赵国联合其他诸侯一起讨伐齐国的时候,齐国竟然一败涂地,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最终国家破百灭亡,国君狼狈地出逃殒命,以至于后人只要提到治国差的典范都会把这事拉出来当作典型案例——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忽略仁德礼义,仅凭权谋欺诈治国造成的结果。】
【很明显,无论是圣明的君主还是仁善的个人,对于仁义道德、诚信正直、权谋欺诈这三点如何选择、如何实践,每一步都要十分谨慎小心:
选好了,就能够管理统治他人;选的不好,就只能被他人所控制。】
2.乐毅听说画邑人王蠋很出色,下令将以画邑为中心周围三十里的地方都围困起来,然后派人邀请王蠋见面,王蠋拒绝了。
派去的人说:“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对画邑展开屠杀了。”
王蠋说:“忠心于君主的臣子,不会再去臣服于别的君主;忠诚于丈夫的妻子,不会再嫁给别的男子。
齐王不听我的劝告,所以我才辞官跑来种地。
现在齐国没了,国君也死了,我不能保住我的国家和君主,现在竟然还被人带兵威胁,想让我屈服于别人。
我干不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就在树上吊死了。
燕军连连打胜仗,所向披靡,齐国城邑的守卫看到燕军来了都纷纷溃败散去。
乐毅整治军容纪律,不允许士兵到处抢夺掳掠人民的财物,优待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走的齐国百姓,为了展示燕国的仁爱以及对百姓的关怀。
又减少百姓的赋税,取消齐国不合理的法令,恢复过去的社会制度,齐国百姓们的生活逐渐回到了过去熟悉的秩序当中,大家都感到欢欣喜悦。
然后乐毅安排左军渡河到胶东和东莱;
前军沿着泰山向东一直到大海,攻掠琅邪;
右军沿着黄河、济水,在东阿和鄄(音“倦”)城驻扎,和魏军相连结;
后军沿着北海前行,巡视、安抚抚千乘县;
中军占据临淄,镇守齐国的都城。
乐毅在城郊祭祀齐桓公和管仲,给贤德之人住的街巷立牌表,在画邑为王蠋修墓纪念。
二十多名齐国的贵君子以及一百多名在蓟都城有爵位的人,被分封了燕国的城邑,由这些城邑将他们供养起来。
六个月内,攻下了齐国各个郡县中的七十多座城池。
3.秦昭襄王、魏昭王、韩釐(音“西”)王在京师会面。
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283年)
1.秦昭襄王与赵惠文王在穰地会面。
秦国攻下了魏国的安城,进军到魏国都城大梁之后回兵。
2.淖齿杀了齐湣王之后,齐湣王的儿子田法章更名改姓,摇身一变成为了莒城太史敫(音“皎”)家里的仆人。
太史敫的女儿被田法章的外貌吸引,认为他的面相看上去不是一般人,十分心疼他的境遇,总是偷偷的给他带去衣服和食物,久而久之两人产生了感情,发展了一段地下恋情。
王孙贾之前一直跟随齐湣王,齐湣王逃跑后不知所踪,他的母亲说:“你早上出门晚上回来,我总是在门边等你;你下午出去有时候当天不回来,我总是在巷子口等你。
你如今在齐王身边做事,齐王逃跑了,你又不知他去了哪里,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王孙贾一直想为齐湣王报仇,听了母亲这些话,很受刺激,于是跑到大街上喊:“是淖齿杀了齐王,搅得齐国不安宁,有愿意跟着我一起杀了他的,就把右肩露出来!”
最终召集到了四百个人一起前往攻击并成功杀了淖齿。
之后齐国逃亡的公卿大臣们到处寻找齐湣王遗留下来的儿子来继任。
田法章早已变换了姓名,不敢暴露自己,淖齿死后观望了很久之后才敢如实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齐国臣民拥立他为新的齐王,守住莒城对抗临淄城中的燕军,并在国内宣告:“齐王现在在莒城。”
3.赵惠文王得到了楚国的和氏璧,秦昭襄王也眼馋,想用十五座城池来交换。而赵王并不想给,但是奈何秦国实在太强大;然而万一把和氏璧交了出去,又拿不到十五座城,也是一件十分划不来的事情。
蔺相如说:“秦王拿十五座城来换和氏璧,并没有明抢,如果您不给,就是您理亏了;
您把和氏璧给秦王,但他不按照约定把十五座城给您,那就是秦王理亏。
这么一对比,宁愿我们吃点亏把东西给他,也不要得罪不好惹的人。
我愿意亲自将和氏璧送往秦国,如果拿不到十五座城,保证原原本本的将这块玉璧带回来。”
赵惠文王便派蔺相如出使秦国。
蔺相如到了秦国之后,发现秦昭襄王果然想耍赖,于是蔺相如就假意把和氏璧给了秦王,之后又想办法把和氏璧偷了出来,让跟随的侍从怀揣着玉璧,从小道回到赵国,自己却留在秦国听候发落。
秦昭襄王发现和氏璧没有了,但是又觉得蔺相如是个人才,不愿意把他杀了,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回了赵国。
蔺相如回到赵国后就被封为上大夫(大夫中的最高等级)。
4.卫嗣君去世,儿子卫怀君继任。
卫嗣君总是喜欢通过一些细微的小事来展现自己的聪明。
曾经有一个县令褥子下面垫的席子坏了,这事儿被卫嗣君打听到之后送了一个新席子给他,县令惊讶得不行,认为卫君简直就是一个神人。
还有一次,卫嗣君派人到市场管理员那儿去给他送了点钱,之后召见管理员来问话,说“你刚才是不是收人钱了?快把钱还给人家。”搞得管理员惶恐万分。
卫嗣君有一个十分喜爱的姬妾为泄姬,有一个十分重视的大臣叫如耳。他害怕因为喜爱、重视过了头会让这两人骄傲自满,为自己招来麻烦,于是开始重视起另一位叫薄疑的臣子,尊崇起另一位妃子魏妃,用来与如耳和泄姬分庭抗礼,还将这种做法称之为:“一碗水端平。”
荀况点评:
【卫成侯、卫嗣君只知道斤斤计较、聚敛财富,根本不关心百姓的疾苦;郑国的子产心系群众,但是在治理国家方面做得不够;齐国的管仲治理国家很有一套,但是不注重道德礼法——
所以说,注重道德品行、礼法准则,能够成为掌管天下的王;懂得治理国家、制定规章,能够成为诸侯当中的强者;关心人民群众、心系民间疾苦,能让国家安定和谐;然而只顾着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最终也就只能亡国了。】
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282年)
1.秦国攻下赵国的两座城池。
三十四年(庚辰,公元前281年)
1.秦国攻下赵国的石城。
2.秦国的穰侯魏冉再次成为丞相。
3.楚国准备联合齐国、韩国一起讨伐秦国,并且准备攻向周王都。
周赧王派东·周武公对楚国的令尹(类似于秦丞相)昭子说:“现在还不是打周王都的时候。”
昭子说:“说什么呢,没有的事!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看为什么现在打不了呢?”
周武公说:“西周那么点地方,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一百里。虽然说起来是掌管天下诸侯的王都,然而这些地盘连楚国国土面积的零头都够不上,得到的人力资源也不够拿来凑兵力人数的。
可见就算打下了周王都,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虽然现在周王室已经很弱了,但是只要您一打过去,这就叫做弑君。
难道那么多诸侯没有一个动过这个心思吗?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周王名义上仍然是统治诸侯的天子,没人愿意背上弑君的恶名。
老虎身上气味难闻、爪牙锋利,都有人为了虎皮冒着风险与老虎搏斗;山林湿地里的麋鹿性格温顺又没有锋爪利齿,一旦它披上虎皮,人们一定会更加激烈地抢夺。
楚国的地盘很大,别的国家只要瓜分一点就已经很受用了;况且您计划做的事情属于大逆不道,攻打楚国还能获得维护天子权威的美名——
如今您想攻打周王室,诛杀周天子,取代天子之位,一旦周王室的传国九鼎南入楚国,那么随之而来将会是讨伐楚国的大军。”
最终楚襄王放弃了这一打算。
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280年)
1.秦国的白起击败赵军,斩杀了二万名士兵,攻取代地的光狼城。
又派出司马错带着陇西的部队,集合蜀地的兵力攻下了楚国的黔中。
楚襄王为了求和,割让上庸和汉水以北之地。
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279年)
1.秦国的白起带兵攻下楚国的鄢城、邓城和西陵县。
2.秦昭襄王派使者告诉赵惠文王,相约在黄河西边的渑池县进行友好会面。
赵惠文王不想去,廉颇和蔺相如说:“您如果不去,就是向秦王示弱啊。”赵王只好出行,由蔺相如跟随。
廉颇将赵王送到国境外,告别说:“大王,您就去吧,我算了一下,从出发到会面结束,最多三十天您就能回来。如果超过三十天还没回来,那说明您应该是遇到危险了,到时候我们拥立太子为新赵王,这样也不至于受制于秦国。”
赵惠文王同意了。
秦王和赵王在渑池会面。
两人饮酒取乐,喝到了兴头上,秦昭襄王让赵惠文王弹瑟助兴,赵王照做了。这时,蔺相如要求秦王击缶活跃气氛,秦王不愿意。
蔺相如说:“信不信五步之内我就能让您血洒当场?!”
秦昭襄王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拔剑准备杀了蔺相如,蔺相如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眼神凶狠表情狰狞,把这些侍卫吓得不敢上前。
秦王心里很不开心,但是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也只能敲了一下缶来缓和局面。
直到饮宴结束,秦王都没法压赵王一头。
此次会面,赵惠文王的准备也很充分,带了不少兵力前往,秦兵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赵惠文王回国之后,蔺相如就被封为了上卿,地位比廉颇还高。
廉颇说:“我身为赵国的将军,为赵国出生入死,那么多城和地都是我打下来的。蔺相如是什么东西,竟然靠一张嘴随便说点话就能够骑在我头上!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事我忍不了!”
对外扬言:“我见到蔺相如,一定会对他不客气!”
蔺相如听说了这些,不愿意和廉颇碰面,每次到了要上朝的时候,就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尽量避免和廉颇同时出现在朝堂上。只要在路上碰到了廉颇,蔺相如都会催促自己的车赶紧躲开。这让他身边的人都感到十分憋屈。
蔺相如说:“你们觉得廉颇将军和秦王比起来谁更厉害?”
随从们说:“当然是秦王了。”
蔺相如说道:“上次宴会,我敢当面斥责秦王,灭他的威风,他身边的侍卫臣子对我拔刀相向,我也毫不胆怯。
我虽然很普通,至少是不畏惧秦王的,又怎么会怕廉颇将军呢?
只是我考虑到,秦国那么强大却不敢对赵国刀兵相见,其实就是因为赵国有我和廉颇将军坐镇。
如果我非要与他争个高低,那岂不是相当于两只老虎打架,最终的结果只有两败俱伤吗?这样内斗下去,对赵国有什么好处呢?
我之所以一直躲着廉颇将军,不愿意与他发生任何冲突,是把国家的前途摆在第一位,私人恩怨根本不值得计较。”
这番话传到了廉颇的耳朵里,为自己和蔺相如之间的巨大思想差距感到羞愧不安,于是袒露上身、背着荆棘条到蔺相如家道歉请罪了。两人互相吐露心声,交谈国事,发誓同生死、共患难,成为了刎颈之交。
3.早先,燕兵攻打安平城时,临淄城的市集监官田单正好也在那,他让族人把铁丝缠绕在车轴上进行加固,以便危急时刻逃跑。等到安平城被燕兵攻陷,城内的人都争相逃窜,好多人乘车逃命时因车轴断裂被燕兵抓获,只有田单和他的族人们顺利从这场战争中逃脱,跑到了即墨。
那时齐国的地盘几乎已经全部被燕军攻占,只剩下莒城和即墨。
乐毅安排右军和前军围困莒城,左军和后军围困即墨城,即墨大夫(即墨的最高长官)带兵出城和燕军交战,死在了战场上。
即墨城中的人说:“之前燕军攻打安平城时,田单就是靠铁丝加固车轴带着族人躲过一劫,这说明他很聪明而且很懂打仗啊。”便拥立田单为大将带兵抵御燕军。
过了一年乐毅都没有打下莒城和即墨,于是决定撤兵,让各路军队在离城池九里的地方驻扎下来,下令说:“如果城中有人出来,千万别抓,可以帮助那些特别困难的人,让他们的生活重回正轨。这样可以安抚新投降的齐国人,让他们能安心受燕军的管治。”
然而过了三年,还是没能够拿下这两座城池。
有人在燕昭王面前说乐毅的坏话:“乐毅既聪明又有谋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去攻打齐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七十多座城。现在就剩下两座城了,反而打不下来,难道是他没这个实力吗?
三年了,他根本不攻城,这是想靠着自己的威慑力以及安抚百姓的手段笼络齐国人民的民心呢,搞不好他是想在齐国称王,然而碍于他的老婆孩子都在燕国,所以暂时还不敢这么做。
齐地的美女不少,乐毅在那儿待久了指不定会看上谁,娶来当自己的新妻子,到那时,他在燕国的家庭早就被抛诸脑后了,岂不是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称王了吗?
大王您好好想想吧,是时候处置乐毅了。”
燕昭王举办了一场宴会,把这位说乐毅坏话的人拉出来,当众谴责了一通:“古时候的君王为了招纳贤人智士,宁愿把土地作为赏赐分封出去,这些土地可不是死命攥在手里传给后人的呀。况且万一自己的后代没什么品行和才能,治理不了这一国的百姓,等到失去了民意,人们是不会愿意继续依附于他的,那么这土地也算是白白浪费在无能的后人手上。
齐王残暴不仁,趁着我国发生政变内乱,杀了我的父亲,这让我万分痛心,所以我继任之后才选用贤臣、广招人才,就是为了报齐国趁虚而入之仇。
如果有人能助我灭齐、成功雪恨,那人就算跟我一起当燕国之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乐毅先生亲自带兵出征,深入敌境,推翻齐国祖庙,为我消灭齐国付出了这么多的辛劳,让我燕国一雪前耻,齐国本就属于乐毅先生,我拿不到齐地也没什么。
乐毅先生如果在齐地称王,和我平起平坐,两国相结为友好盟国,联合起来抵挡其他诸侯的进攻,这难道不是燕国的福气吗?这可是我每天心心念念想做到的事情!
而你竟胆敢说出那样的话来,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完便将这个人斩首了。
燕昭王将王后礼服赏赐给了乐毅的妻子,把王公子礼服赏赐给了乐毅的儿子,让国相带着天子规格的车马仪仗队和两百名随从,将这些都赏给乐毅,并立他为齐王。
乐毅看到这样的排场惶恐万分,当即写下一封奏书,表明自己就算死也没有要当齐王的想法,不愿接受齐王这一封号。
从此乐毅的仁义和退让齐国人民心服口服,燕昭王对乐毅的坚定信任也让那些诸侯明白了这对君臣难以离间,短期内也没有人再敢想着攻打燕国了。
后来,燕昭王去世,燕惠王继任。
燕惠王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看乐毅很不爽。
田单得知此事后,让间谍在燕国散布谣言:“齐王已死,现在齐国只剩下两座城了。
乐毅和新燕王关系不好,根本不敢回燕国,如今只是借着攻打齐国的名头,实则手握军队想在齐国称王呢!
齐国人民目前情况尚未稳固,他不攻打即墨就是为了笼络安抚人心。甚至齐国人认为只有乐毅能保全即墨,生怕即墨落到别人手里呢!”
燕惠王本来早就对乐毅心怀疑虑,被这些谣言一刺激,就安排骑劫代替乐毅领兵,把乐毅叫了回来。
乐毅心里很清楚换人这事儿对自己不妙,于是逃到了赵国,自此之后,燕国的将士们都愤愤不平,也不再像乐毅带兵时的氛围那么和谐团结了。
田单在即墨城中下令,让人们在吃饭的时候必须先在院子里用粮食祭祀先祖,天上的飞鸟为了吃食都飞下来聚集在城里。
看到大批的鸟落入城中,这让城外的燕军感到十分奇怪,田单趁机在城中宣传:“会有一位神仙下凡来指导我。”
有一个士兵站出来凑热闹说:“我可以扮作这个神仙吗?”然后赶快跑开了。
田单起身把这个小兵拉回来,让他面向东坐着,拜他为神师。
小兵说:“我欺骗了你,其实我并不会什么仙术。”
田单低声对他说道:“你别说了,配合我就好。”
之后,田单宣布这个士兵是从天而降的神仙,每次整理军队、发号施令的时候都说这是“神仙”的安排。
田单放出消息:“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燕军把投降的齐国士兵的鼻子都割掉,然后把他们放在前面最显眼的位置恐吓城中的人民,这样城里的人岂不是都吓得投降了吗?即墨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城外的燕军听到之后,真的把齐国降卒的鼻子都割了,放到队伍最前面示威。
城里的人看到这些投降的士兵遭到了如此惨绝人寰的待遇,一个个都怒火中烧,都不想被燕军抓获,于是下定决心不投降,更加坚定了守住即墨的念头。
田单又派间谍在燕军中散布流言:“田单还担心燕军会破坏城外的那些齐国人家里的坟墓,如此一来齐国人可就更加绝望了。”
燕军信以为真,把齐国人在城外的坟墓全都毁坏殆尽,挖出来的一些尸骨也都统统一把火烧掉。
即墨城中的齐国人登上城楼看到了这一幕,都痛哭流涕、愤恨交加,巴不得现在就出去和燕军决一死战。至此齐国人的怒气已经几乎达到了最大值。
田单知道齐国人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是奋力一击的时刻了,于是跨上铲子、铁锹,鼓舞将士们的士气,许下此战成功后相应的赏赐,把城中男丁的妻妾都安排在作战队伍里,分发吃的喝的,让大家彻彻底底饱餐一顿之后有充足的精力战斗。
下令让披甲士兵埋伏在指定位置,让城中的老弱病残以及女性群体登上城楼,对外展示城中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抵御进攻了,然后让使者出去找燕军约定投降日期,燕国的士兵们眼看着即墨城投降了,都开心的高呼“万岁”。
紧接着,田单募集城中百姓的资金,筹到了千镒(一镒约20两或24两)黄金,让即墨城中的有钱人家带着这些黄金送给燕国的将领,并且说:“这些钱都是你的,只要你不抄掠毁坏我家,我就愿意投降。”燕国的将军见钱眼开,高兴的满口答应,越来越没有心思指挥作战了。
田单找来城中一千多头牛,给它们套上大红色的丝衣,在衣服上画一些五颜六色的龙形图案,将兵器绑在牛角上,把涂满了油的苇草系在牛尾巴上,安排人把四处的城墙凿开几十个洞,让五千名士兵在牛阵后待命。
等到半夜点燃牛尾巴上的苇草,牛的尾巴、屁股上直冒火,惊得那些牛一股脑全都往城外燕军的军营横冲直撞。
天色太晚,燕兵们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被这么一冲撞全都乱了阵脚,定睛一看,这些牛身上都是龙的花纹,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吓得都忘了怎么逃命,好多燕兵都被牛撞死了。
那五千多名士兵随后擂鼓呐喊着从城中冲了出来,城楼上的老弱百姓也都纷纷敲击铜锣、铜锅等为齐军造势,声音震天动地,宛如排山倒海的阵仗。
燕军被这种阵势吓得狼狈逃走,燕惠王派去代替乐毅掌兵的骑劫也死于齐兵的刀剑之下。
齐国部队追击败走的燕军,那些之前被燕军攻下的城池也都逐渐倒向齐国。
田单手中的兵力越来越多,追讨燕国的剩余部队,以至于燕军兵力越来越弱,一直追到黄河边,七十多座城池再次回到齐国手中,然后田单到莒城把齐襄王田法章接到国都临淄城。
齐襄王封田单为“安平君”,把太史敫的女儿封为齐后,齐后生下的儿子田建被封为太子。
太史敫说:“我女儿和田法章在一起没经过我的同意,是她自己贴上去的,简直是不成体统,让我的家族蒙羞,我不认她这个女儿!”从此再也不见齐后。而齐后仍然尽心尽力的侍奉父亲,从不因为父亲不见她而怨恨不满。
乐毅逃到赵国后,赵惠文王把观津县封给了他,将他捧到极高的身份地位上,就是为了让齐国和燕国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位军事大才,让他们都别来惹赵国。
燕惠王得知乐毅在赵国做官,派使者谴责他:“是乐将军听信了一些谣言,误认为我对你有意见,才舍弃燕国跑到赵国去的。你这是为自己的安危打算,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先王对你的恩情难道全都抛诸脑后了吗?”
乐毅回了一封信,写道:“曾经吴王阖闾听了伍子胥的话,一路攻打到楚国的郢都;阖闾去世后,继任的吴王夫差从来不听伍子胥的进谏和提议,甚至将他赐死后装在鸱(音“吃”)夷皮中沉入江底。
吴王夫差丝毫不念伍子胥助阖闾攻打楚国的功劳,所以他杀了伍子胥之后也丝毫不后悔;伍子胥没有想明白不同的国君有不同的想法和气量,所以尸体沉入江底冤魂久久不散。
能够为国家立下功劳,又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这才是真正对得起于自己有恩的君主,对我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恩君去世后,功臣却遭受谗言诽谤,不仅性命不保甚至还会辱没恩君的名声,这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
我知道对您来说我现在罪恶滔天,但是再怎么说,先君燕昭王的恩情我是忘不掉的,虽然我身处赵国,一定不会对燕国造成任何威胁。
古时候的君子即使与人断绝往来,也一定不会恶言相向;一国忠臣离开自己的国家,也一定不会为了自己的名誉而玷污、损害原来效忠过的君主。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这些君子的一言一行却时刻影响着我。
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大王您也别太介意,把这事看开一点儿吧。”
看了乐毅的回信,燕惠王无可奈何,只好把乐毅的儿子乐閒(同“间”)封为“昌国君”。之后,乐毅和燕国仍然保持着外交往来,最终在赵国去世,称号为“望诸君”。
田单成为了齐国的国相,有一次他路过淄水边,看到有一个老年人从水中走来,上了岸之后身体冷得没法继续前行,田单把自己的毛皮大衣脱下来给这位老人裹上保暖。
齐襄王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对田单这一行为感到十分厌恶,说:“田单到处做好人好事,难道是想取代我吗?我要是不赶紧把他处理掉,恐怕真的会发生变故。”
说完,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四下看了看,寝殿外的台檐下有一个人在串珠子,把那人叫过来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回复说:“听到了。”
齐襄王接着问:“你觉得我的打算如何?”
回答道:“大王您不如把田单做的这些好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您应该在大家面前好好表扬他,并且下令说:
‘我担心百姓吃不饱,田单就为百姓分发粮食;
我担心百姓穿不暖,田单就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百姓穿;
我担心什么,田单就担心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按照我的心意来,令我十分满意!’
这么一来,田单做了好事您就马上褒奖,那么他对百姓的恩情也就是大王您对百姓的恩情呀!”
齐襄王说:“你说的太对了。”于是将牛肉、酒水赐给田单,作为他积德行善的奖励。
过了几天,那个串珠子的人再次请求面见齐襄王:“大王您应该每天召见田单,然后在院子里对他恭恭敬敬地行礼,作出跟他谈话的样子,让大家都看见这一幕。
然后再下令官员们考察国内百姓的生活状况,把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困难户都统计出来,给他们分发粮食和衣物。”
于是齐襄王派人各乡各处走访调查、济困扶危。渐渐地大家都在传:“哟,田单如此乐善好施,原来是大王教得好啊!”
田单向齐襄王推荐貂勃。
齐襄王有九位十分宠幸的大臣,这几人都想害安平君(即 田单)。
他们对齐王说:“燕国讨伐齐国的时候,楚王派将军带着一万人的军队来帮助齐国。现在齐国的灾难已经解除了,国内目前十分稳定,您怎么不派使者感谢楚王呢?”齐王不知道应该选谁,这九个人全都推荐貂勃。
貂勃出使楚国,楚王摆宴席招待他,留他在楚国好好款待了一阵子。好几个月过去了,都还没返回齐国。
这九个大臣又跑去对齐襄王说:“楚国这么一个万乘大国,能把一个小小的貂勃留这么久,不就是看中他是安平君推荐的人吗?
安平君现在虽然是您的臣子,但是对外的名声和威望几乎是与大王您平起平坐的呀!
我们早就看出他想取代您自立为齐王的心思了。在国内关怀爱护百姓,在国外安抚笼络夷狄之人,招揽、礼遇各种各样的有才之人,没有野心才怪呢!
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过了几天,齐襄王说:“把田单给我叫来。”
田单摘下帽子、光着脚、袒露着上半身前往,并且退到一旁请求齐王治自己的死罪。
过了五天,齐襄王才说:“你没有罪,把衣服帽子都穿好,你好好当你的臣子,我也好好作我的君王。”
貂勃从楚国回来了,齐襄王赏赐他喝酒饮宴。
喝酒喝到兴头上,齐王说:“把田单给我叫来!”
貂勃离席跪下磕头说:“大王您和周文王比起来怎么样?”
齐襄王说:“我不如周文王。”
貂勃说:“没错,我也知道您不如周文王。
吕尚(即 姜子牙)作为周文王的大臣,周文王称他为‘太公’;
管夷吾(即 管仲)作为齐桓公的大臣,齐桓公称他为‘仲父’。
如今安平君作为您的臣子,您却只叫他‘田单’,怎么能说出这种不尊重人的话呢!这种对国家不利的话可不兴说啊!
自从开天辟地、齐国这片土地上有人以来,哪位臣子的功劳比安平君还大呢?
大王您没有能力保护齐国,燕军攻打齐国的时候,您跑到了城阳国(莒地)的山中躲了起来。
即墨也就三、五里大小,城中七千名士兵不堪一击,安平君守着这摇摇欲坠的城池,凭借一己之力斩杀燕国将领,追讨败军,恢复了齐国一千多里的地盘——这可都是安平君的功劳啊!
在这种情况下,安平君如果选择不接您入国都,自立为王,他也是完全有这个实力的,但是他却守住了作为臣子的道义,没有这么做。
他逢山修路、遇水搭桥,费了大劲把大王和王后从城阳山里接出来回到国都,靠着这些您才得以顺利统领一国的百姓。
现在齐国已经稳定了下来,人民群众的生活也都回到了正轨,您却称呼安平君为‘田单’,这种事情连小孩子都做不出来。
您赶紧把那九个进谗言的小人杀了给安平君道歉还来得及,否则齐国就要大祸临头了!”
齐襄王下令杀了那九个大臣,并且将他们的家人都发配到偏远地带,把拥有一万户人口的掖邑分封给了安平君。
田单准备进攻狄县,前往请教鲁仲连。
鲁仲连说:“狄县是打不下来的。”
田单说:“当初我凭借即墨的那么点儿兵力对抗拥有一万辆兵车的燕军,恢复了齐国的故土,如今你说我打不下狄县,这是什么道理?”然后赌气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了。
田单发兵攻打狄县,花了三个月都没攻下。
齐国国内小孩子都唱到:“武冠长剑多威风,攻狄不成骨成垄。”
田单心中也发虚了,跑去问鲁仲连:“您之前说过我打不下狄县,现在您能详细为我讲讲原因吗?”
鲁仲连答道:“将军您之前在即墨,时时刻刻都闲不住,坐着时能看到您忙着编草筐,站着时能看到您拿着铁锹干活,还时不时地给士兵们鼓劲说:‘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齐国就要灭亡了!如果今天再不拼一把,大家还能有什么退路呢!’在这种情况下,将士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听了您的话就更加激发士气了,每个人都奋力作战拼搏——这才能够击败燕军,恢复齐土。
如今您向东有掖邑的供奉,向西还可以去淄水边游玩观赏,身穿华服腰系黄金宝带,驾着马车在淄水、沔水附近驰骋玩乐,能享受这么丰富多彩的生活,谁还愿意作战赴死呢?然而用兵打仗缺少必死之心,这就是您打不下狄县的原因了。”
田单说:“先生您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第二天,田单重振威风,沿着狄县的城池带兵巡视,亲自冒着风险站在最容易被城上攻击的位置,击鼓呐喊为将士们鼓舞士气。没多久就把狄县攻了下来。
多年之前,齐湣王消灭宋国后,想除掉孟尝君田文。后来孟尝君跑到魏国,魏昭王让他担任国相一职,和各路诸侯联合讨伐齐国。
齐湣王去世,齐襄王恢复了齐国国土,孟尝君坐拥薛地自立为诸侯,不附属于任何一方。齐襄王刚继任不久,害怕孟尝君对齐国不利,于是主动和他结成盟友,统一战线。
等孟尝君死后,他的几个儿子争薛王之位,齐国、魏国趁乱消灭了薛国,杀了他的这些儿子,至此孟尝君彻底绝后。
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278年)
1.秦国的大良造白起攻下楚国的郢都,放火烧了夷陵。
楚襄王的军队被打散,没有能力再继续作战,向东把国都迁移到了陈县。
秦国在郢都设置了南郡,将白起封为“武安君”。
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277年)
1.秦国的武安君白起攻定巫地和黔中之地后,设置了黔中郡。
2.魏昭王去世,儿子魏安釐(音“喜”)王继任。
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276年)
1.秦国的武安君白起讨伐魏国,攻下两座城池。
2.楚襄王把东边淮、汝之地的散兵聚集起来,大约有十多万人,整理军队再次向西进攻,夺回了长江南边十五座城邑。
3.魏安釐王把他的弟弟魏无忌封为“信陵君”。
四十年(丙戌,公元前275年)
1.秦国丞相魏冉(穰侯)讨伐魏国。韩国的暴鸢出兵帮助魏国,被魏冉击败,斩杀了四万士兵,暴鸢逃到了开封。
魏国割让八座城池请求和解。
魏冉再次攻打魏国,打跑了魏国的将军芒卯,攻入北宅之地(即 宅阳),然后围困魏国国都大梁。
魏国再次割让温县求和。
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274年)
1.魏国再次和齐国合纵抗秦。
秦国的魏冉讨伐魏国,夺取四座城池,斩杀四万名士兵。
2.鲁湣公去世,儿子鲁顷公姬雠继任。
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273年)
1.赵国、魏国联合攻打韩国的华阳山之地。
韩国找秦国求救,秦昭襄王拒绝。
韩国的国相对陈筮说:“现在情况危急,您虽然生着病,但我仍然希望您能帮帮忙。”
陈筮答应下来,出使秦国,和穰侯魏冉见面。
魏冉问:“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能让您来见我?”
陈筮说:“没啥急事。”
魏冉生气了,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筮说:“如果韩国现在真的情况危机,肯定就会转而投降于别的诸侯,而不再依附秦国了。现在还能派我来找你谈判,就说明不是很着急。”
魏冉说:“得了吧,我现在就发兵救韩国还不行吗?”
于是魏冉、武安君与客卿胡阳一起带兵出发,八天后到达战场,在华阳山下击败魏军,把魏国将军芒卯打跑,抓获了三名魏国将领,斩杀士兵十三万人。
武安君又带兵和赵国将军贾偃交战,用计策将两万名赵国士兵淹死在了黄河中。
魏国的段干子请求把南阳之地割让给秦国求和。
苏代对魏安釐王说:“段干子想要得到秦国的相印,秦国想要得到魏国的土地。
如今秦国拿到了魏国的土地,就会给献地之人相印;那么像段干子这种想得到相印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就会有更多的人提出割地求和的建议。这样的话魏国的土地迟早会被割完的。
每次一打不过秦国,就割让土地,这就相当于抱着木头救火,木头不用完,火是灭不掉的。”
魏安釐王说:“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已经答应了,没法再改了呀。”
苏代说:“在玩六博棋的时候,掷骰子都想投到‘枭’这一面,就是因为‘枭’表示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吃与不吃对方的棋子,一切都可以根据对局的实际情况灵活变通。
现在的思路就跟用‘枭’是一样的,目前的局势可不是您光靠割地就能解决的呀!您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呢?”
魏王没有听苏代的建议,最终还是把南阳割让给秦国求和。南阳之地也就是修武县。
2.韩釐王去世,儿子韩桓惠王继任。
3.韩国和魏国臣服于秦国之后,秦昭襄王派武安君白起联合韩国、魏国一起讨伐楚国。
白起还没有发兵,楚国的使者黄歇来到秦国后听说了这件事,担心秦国这次会一举消灭楚国,于是写了一封奏书:“我听说事物发展到了极限,就会反向转化,比如冬天和夏天;把东西堆得太高,就有倒塌的风险,比如堆棋子。
如今秦国拥有的土地几乎都要到天地的交界处了,这可是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还没有哪个万乘之国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
秦国之前的三代君王都明白让秦国和齐国的国土相连的重要性,目的就是为了拦腰斩断韩国与魏国之间的联系,这是断绝各诸侯合纵的关键之处。
大王您让盛桥到韩国当国相,盛桥想方设法把韩国的土地纳入秦国,您不用一兵一卒,也不用威严震慑,就能够轻松拿下几百里的土地,您确实挺有本事的。
现在您举兵攻打魏国,堵住大梁城门,发动黄河以西的兵力,攻下燕县、酸枣、虚地、桃地县,一直攻入邢丘,魏国的士兵作鸟兽散,没有人有勇气抵御秦军,大王您确实战功赫赫。
您修生养息了两年再次征兵攻打魏国,带着蒲地、衍地、首地、垣地的兵力前往仁县、平丘县,黄城和济阳城只顾得上关门守城,没法出兵救援其他郡县,从而魏国也对秦国俯首称臣。
魏国称臣之后,您又把濮磨北边的土地割给了齐国,让齐国与秦国相接壤。部分魏地纳入秦国,将楚国和赵国分隔开来,那些诸侯们合纵了那么多次都没能够阻止您,大王您的的威风已经十分令人畏惧了。
如果您能够保住威名、守住战果,不再继续四处攻伐,用仁政、善政来治理这些土地,那么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您何愁成为不了尧舜禹之外的第四个王呢?春秋有五个霸主,您又何愁成为不了第六个霸主呢?
但是如果您凭借自己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继续在各诸侯之间施展威风,想靠着攻伐争夺成为天下的主人,恐怕灾难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降临的。
《诗经》中说:‘任何事情都有开始,然而发展到后面想要有好结果是很难得的。’
《易经》中说:‘狐狸在过河时,还没来得及上岸,就已经将尾巴弄湿了。’
这两句话表达的意思都是说,想要开始做一件事是很简单的,但是把事情做好并坚持到最后有一个好结果,是很不容易的。
过去吴王就是听信了越王的话讨伐齐国,在艾陵打败了齐军后,回军时却在三江口边上被越王捕获了;
智氏就是太信任韩氏和魏氏,在攻打赵氏晋阳城的时候,明明眼看就要胜利了,在关键时刻却被韩氏、魏氏背叛,以致智瑶在凿台下丧命。
如今大王您想攻打楚国,但是却没考虑到攻打楚国对韩国、魏国来说有极大的好处,在我看来您不应该这样做。
楚国,其实是秦国的帮手;韩国、魏国这样的邻国,才是秦国真正的敌人。
如今您相信韩王、魏王对您忠心耿耿,这就像吴王相信越王一样,依我看,韩王和魏王只不过是放低自己的身段以求免祸,实际上是阳奉阴违,时刻都有可能对秦国造成威胁。
为什么这么说?秦国世世代代与韩国、魏国都没有什么好的外交往来手段,只是靠着一次又一次的攻伐换来的土地与臣服,这么说来,其实韩国、魏国与秦国之间只有无限的仇恨。
韩国、魏国的无数百姓、士兵为了秦国而死,父亲、儿子、兄弟一代接着一代命丧疆场,这其中充满着差不多十代人的鲜血——可见在这样的仇怨背景下,韩国和魏国只要存在一天,秦国的心腹大患就一天都没法消除。
现在您给韩国和魏国提供兵力、粮草,让他们来攻打楚国,这岂不是大错特错吗?
况且攻打楚国的出兵路线是什么呢?是不是要通过韩国、魏国才能达到楚国呢?估计到时候等真正发兵了,韩国、魏国原本就很透了秦国,又拿到了这么多兵力人马,您反倒要担心这支军队能不能顺利回来。
您如果不从韩国、魏国借路,那肯定就会去攻打随水的西边,那个地方到处都是山川河流、溪谷林地,根本就没有能够种地的位置,这样的土地就算攻打下来也没有意义。您只是名义上夺取了楚国的地盘,但是这地方您又用不上。
我相信等您发兵攻打楚国的那天,韩国、魏国、齐国、秦国的军队一定会同时响应的。到时候,秦军和楚军打得火热,一时难解难分;
魏军就会出兵攻打留地、方舆、湖陵、砀地、萧地、相地,曾经宋国的地盘将会全部落入魏国囊中;
齐军会从南边攻打楚国,泗上之地一定会被全部攻取;
以上这些地方可都是广阔平原、四通八达之地,并且土地肥沃十分适合耕种。等这些地方被魏国、齐国拿下,那么天下的强国可就非这两国莫属了。
这么看来,目前对您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和楚国联合。
只要秦国和楚国联合攻打韩国,韩国一定不会做任何抵抗直接俯首称臣。您再控制住华山到崤山之间这一带的关隘,掌管住云中之地到华阴潼关这一带的河域,那么韩国就完全成为了秦国关内的诸侯了。
然后您再带着十万兵力驻扎在郑地,一定能将魏国震慑住,许县和鄢陵县不敢出兵只能固守,那么上蔡、召陵县就没办法和魏国国都大梁交通往来了,如此一来,魏国也成为了秦国关内的诸侯。
秦、楚联合,不仅能让两大万乘之国成为您的关内侯,再把这两国的地割一些给齐国,让秦国和齐国之间相互连接,方便秦国出兵,齐国的济西之地简直唾手可得。
秦国的土地跨越东海、西海两片海域,控制住了天下最重要的资源地带,这样燕国与齐国被隔断,赵国与楚国被隔断,燕国、赵国和齐国、楚国之间就很难再有外交往来了。
之后您再出兵震慑燕国、赵国,撼动齐国、楚国,这四个诸侯国不愿承受战争的痛苦,在您发兵打过去之前就一定会向您低头服从的。”
秦昭襄王认可黄歇的说法,于是让白起撤兵回国,并安抚韩国、魏国,让黄歇回到楚国,和楚襄王相约结盟、统一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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