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用我做家教时,万年不变的开场白做开始吧:
我小时候,是看郑渊洁的书长大的。
虽然生于农村,有幸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感谢他们对我的启蒙教育,大抵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开始。
幼时爱看书,老夫子漫画、意林读者之类的杂志、郑渊洁等等,其中对我影响最大的除了郑渊洁之外,大概是那些鸡汤杂志和小故事大道理之类的大部头,让我从小就有严重的反鸡汤情愫,大致表现为对任何鸡汤故事都能猜到结局的厌烦,进而是对所谓“大众”的反感。
这样的情绪和对那些鸡汤大道理的累计,也让我从小就早熟,又或者是自以为早熟,某种程度上觉得周围的人懂得都没我多,这算得上是一种骄傲,或者干脆说是中二病。
至于郑渊洁的书,看过的人都知道,他差不多每一本书都会批评一下中国教育,这让我在上高中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心深处感到非常自卑,因为我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成绩,体育、动手能力之类都很差劲,尽管我经常因为成绩被表扬,但我又明白成绩不能说明什么(事实上我可能又错了)。
郑渊洁的书,另一方面有很多超年龄的内容,比如金手指里的现代情感戏,生化保姆和智齿里对利益与人心的刻画,现在想想都不应该给那个年纪的孩子看,但也正是这些书让我快速地走向成熟。给做家教的弟弟妹妹也说过:儿童读物里,郑渊洁越看越成熟,杨红樱越看越幼稚。如有偏颇,请勿指责。
在农村上小学初中,除了藏在心里的这些东西,倒也和周围的小屁孩们没有什么不同。
偷过家里钱,偷去游戏厅,被打的屁股开花。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事情,体现了我从小就是一个体验派:那天听说同学要打群架,我正在家里写作业,我虽然讨厌打架,但大概是那些杂志上看来的观念让我觉得人这一生一定要打一次群架(就和一定要去一次西藏一个性质),我心里还想:作业明天还有,架今天不去这辈子就不会去了。于是我从家里拿了两根棍子啥的就奔赴战场,最后架没打成,不知道因为什么我还丢了个人。
小学时有次数学作业没写,被暴躁的女数学老师把我的所有书都从二楼扔了下去,而且给我手心打的大红大紫,我没有因此患上数学恐惧症也真是谢天谢地。后来又有一次没写,我不敢去上学了,就在街上游荡,我妈接到电话,借了辆自行车在街上把我找到给我送学校里,当然放学回家又是一顿屁股开花。
初中更甚,有次体育课和物理课“调换”,课表上是物理的时候我们几个男生理所当然地跑去破旧的操场上体育,结果发现体育老师不在,我们怡然自得玩了十分钟,有人发现整个操场就我们几个人,于是惶恐地回到教室,看见正在老老实实自习的大家和在门口守株待兔的班头,班头看见我明显犹豫了一下,只能无可奈何地咆哮道:“看恁几个有一个中的牟?”那一刻全班都笑了,因为不多不少就一个“中的”。
初三学校改建,分班,到重点班之后第一次班会,班头在门口没进来,就看见我在那里手舞足蹈谈天说地(当时他还不认识我),直接让我站起来在全班同学面前骂了我一顿,又云学校给了他指标要定期从重点班剔除劣等生,第一个目标就是我。稍后他把我叫到外面单独训斥了一顿,最后一问我名字又是一愣,全校第一,而且以后一直都是。
现在回想一下,小学到初中因为父母都算是教育工作者,所以差不多所有老师都熟悉我,我也一直保持着最好的学习成绩,给他们添了那么多麻烦真是……太开心了。
这样,大致可以从以下方面完成对我的描写:
1.想太多。这是幼时读书多留下的习惯,有人说孩子喜欢把复杂的事情想的简单,大人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我大概是提前进入了大人阶段。不管面对什么事情,一定要想来想去,翻来覆去。对过去的我而言,这是一个优点,让我提前养成了思考尤其是独立思考的习惯;对过去和将来的我而言,这或许是一个缺点:想太多,就总会游移不定。
2.中二。可能是因为儿时对大众口味的鸡汤大道理太过厌恶,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偏向喜欢小众的三观。
3.迷之自卑。可能没人看得出来,但这一性格一直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直到今天,直到明天。
我的童年大致结束于初中结束之时,因为县市中考政策的原因,居然还需要某种程度上欺骗班主任来拿到准考证去考郑外,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在高中:
高中生活过得还算有起有伏,入校之前就很清楚常年第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但也确实被两次期末年级一百多二百多吓坏了,母上总是很担心,而我只担心她太担心我。
虽然很不好意思承认,但纵观我这十几年的学习生活,大概可以把我放在学习不努力而成绩很好的“学神”区,不过来到THU之后,周围的同学几乎绝大多数都处于这个区,不免感慨天赋这个东西似乎确实存在。哪次考试之后,班里一同学年级进步两百多名上了教室后墙的光荣榜,刚好那天母上来接我,车上谈起此事。我说:“我没有看不起人或者骄傲的意思,但是他或许努力或许没努力取得了这样的进步之后,也依然处在一个中等偏下的位置,让我想起鸡汤名句:你只看见科比投篮百发百中,却没看见他每天练习投篮一千次(大概是这样)。然而如果科比是个侏儒身高只有一米二呢,即使他每天练习一万次,有意义吗?”母上沉默了。
后来给学弟学妹们当家教时,我神棍了一种思想:“万事互为因果。”举的例子是这样的,哪年高考有个新闻,是考场上女生晕倒,一名不认识的男生抱她去医护站,看完我和老同桌FF一阵唏嘘,但她随后说的是:“哎呀,那他们的成绩怎么办呢?”熟悉我的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很对言情、感性类的东西感兴趣,但这样的故事依然让我有所动容,我说多美好的故事你为什么只看到现实,FF却回嘲说你成绩好你才能不在乎成绩,我们可不一样。那时我没说出口,但后来我总用这个例子说,万事互为因果,的确我成绩好所以我不太在乎成绩,但某种程度上我不太在乎成绩和我成绩好也有正向的因果关系。不知道我这套神棍理论靠文字是否能被理解,但在另一种思想的支持下,我相信人的一生应该少有称心如意的事。《马太福音》里说“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大概也是这种思想的体现。越是在乎,越会失去。
之所以说我应该被归到学神区,是因为现在回忆高中生活,实在是颓废的不像样子。午睡时常常看书,下午便课上睡觉(说的好像我上午就不睡觉了一样),最过分的大概是我欺数学老师老大叔厚道善良,作为数学课代表在第一排睡觉,回想起来也是汗颜。英语学习大概是找对了考试方法:尽管新概念从来没背过,听写都是耍小聪明;LA的单词也从来没跟上进度,所以后来Z老师换走时我感到十分庆幸,纵使如此,英语还是如愿从弱科变成了优势科目,那次灾难般的少年班高考也只有英语的130还勉强能看。
高中时头回接触到了小说绘、知音漫客之类的少年读物,连带着开始对二次元的热爱,再有就是科幻世界、大刘和他的三体,让我偏迟地开始了少年时代,那些美好、热血、悲伤……种种现实中所难以找到的梦幻,让我的三观变的进一步的中二。
现实中,浑浑噩噩地混到了高二,因为年龄优势得到了中科大少年班的考试机会,中二的我在对中国教育的不信任下,天真地以为高三和高三的老师同学都是笑话,只是在不断的复习中浪费时间,再加上之前提到的想太多的毛病(其实就爱YY),几乎没怎么准备就走上了高考的考场,并且在明知道考砸了的情况下,还自信地安慰母上说我肯定能走,只是成绩不太好看,为此还大手一挥不买新一轮的复习资料。
高考前住在酒店里,季节性的皮肤问题再度来袭,几乎整夜的失眠之后考试依然是精神抖擞。后来我用这个例子来安慰真正高考的同学们,千万别睡不着,睡不着也不用担心。几乎每场考试都是第一个走出考场,享受着众多家长的注目礼。最后一场出来我看到有个阿姨抱着好大好美的一束鲜花,希望那个不知名的同学能或哭或笑地接住它。
结果出来时我羞愧万分,倒是不需要母上和老师安慰,只是为自己的不努力、对高三的轻蔑、不断YY不肯直视现实的毛病感到难以自恕。
然后是重点,改变我人生轨迹的保送。
来到郑外之前对保送只是一知半解,大概知道有个美美的方法可以不用高考而且还享受一次长假,到高三才知道保送的全貌,也才知道文理如此巨大的不平等。套用现在时髦的一句话吧,现在的我真的十分感谢当时努力的自己。为了那梦幻般的长假,我开始了我这一生到目前为止最为努力的一段时光,不过其实也就是在不睡觉的时候不再做理科作业,而成套成套地刷语数英的题,保送生考试也如愿拿到了主科高分。
然而之前几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不好,再加上学校惯常的不公开制度让我在报志愿时受尽了折磨,用学长学姐的经验就是:到那时候你才知道为什么纠结两个字都是绞丝旁。
最后还是感谢班主任的善意提示,让我和JB都放下包袱选择了THU并成功报上。为THU考试的准备阶段回忆起来还是水水的,经常告诉自己我是在阅读准备面试而看些闲书,想想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过那时享受着专属自习教室的VIP待遇,回想起来大概是比保送出结果之后还要惬意的时光。
大概和很多清华人一样,和清华缘分最大的地方是其貌不扬的三教。临考前一天和JB的模拟面试理应给我警示,但,但,但,人生没有如果,保送生面试是我这一生犯下最大的错,所幸在今天得以弥补。
那晚和高考时一样,皮肤问题让我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母上在旁边紧张地不敢翻身,其实我比她放松的多,因为我已经有一次经验,而且是失败的经验,所幸这次尽管有那么大的错误,还是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回到学校之后我差不多提前开始了出结果之后的生活,那年THU与相爱相杀的隔壁出了些问题,可能影响了很多人的一生,也包括我。在那漫长的等待结果的日子里,我无心学习,不过颓废程度倒是跟之前比没有提高太多,因为凡事总是有阈值的……
出结果的那天有些戏剧性,我们高中因为某些原因去分校补课,那天我特别特别不想上课,就提前给老师请了假要我妈中午来接我,回想一下整个高中我也就请过这么一次假,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最后一节课时有些传言说THU方面来人了,先找了YM,因为之后会提及的独特价值观,我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放学出门时看见了YM,一众人围着她,她说她没有过,被给了一个自招名额,回忆起来当时我们围着她问东问西也有些残忍吧。我听完就走出门去坐上了我妈的车,也没想过下午可能也会有THU的老师找我。
那天下午家里的网络刚好出了问题,我玩不了游戏,心情非常地烦躁。就在那时母上收到了F哥的报喜电话,她激动得上蹿下跳,而我依然为不能玩游戏烦闷着,即使我知道我将有无数个日夜可以让我随心所欲地打游戏。
当时我为什么没有激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开心?现在我也没想通,但这是我一切都无所谓的心态的最佳体现。
回到学校之后的第一次对话我印象很深,还是我的老同桌FF:“哎呀,你肯定可美吧~”我的回应呢?我竟无言以对,只是一笑而过。
真正的庆祝生活开始了,我也赶时髦的把笔记本带到了学校,按我之前提到过的体验派生活,高三在教室或者宿舍玩电脑也是人生中难得的体验。之前被用来给准备保送用的大教室变成了大娱乐室,我欢快地加入了早已出结果的人赢们的行列。然而那段时间到底玩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不记得,因为我真的不在乎,我想要的或许就只是“玩”本身。
离开学校地有些仓促,那个周六我本还不想离开,但F哥说的很轻松:“走吧,还留着干什么。”
是啊,还留着干什么呢?
没有想象中轰轰烈烈的告别,甚至没在社交软件上说个再见,我就借了CY的手机给母上打了个电话让来接我,一个人回寝室收拾了东西离开。
之前提到过,我对一切大众的东西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感,当时的情况下,似乎一定要清风扫落叶,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走过校园,把很多东西记在心里,我讨厌这样,但我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绕着学校走了一圈。
看见了什么?记住了什么?好像都没有。
就那么离开了,对于许多忙碌的高三同学来说,尽管之后还有见面,但我就差不多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离开了。
在这里也请求同学们的原谅,我原想拿毕业照一个一个地回忆过往,奈何工作量实在太大,只写几个又觉不妥,只能暂且搁下了。
为了避免秀优越的嫌疑,保送的假期就不再赘述,用两个字——颓废带过足以。
直接开始更新我的三观吧:
1.少年读物和漫画对我有很大的影响,但这部分影响不能轻易示人,否则就是重度中二病了。但“你需要放下的,只是心底的那点温软,从此坚硬如铁”“少年终将成王”之类中二度满满的话还是经常为我起到类似座右铭的作用。
2.二次元对我的影响极大,但也不能把我“一切都无所谓”的观念都怪到二次元头上。这部分很难说,举个例子就是保送了,无所谓;转系了,也无所谓。有时我会怀疑我是不是缺乏社会共有的情感,对于别人都认为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我不会手舞足蹈,对于别人都认为应该感到悲伤的事我也只是冷眼相待。经常跟D姐说:“时间才是最伟大的力量,在时间面前我们的抵抗是多么可笑又无力。”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态度。
3.科幻世界、大刘和他的三体。我这辈子其实很少为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感到失望,最近的一次,是去银河奖颁奖典礼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山人海,失望于科幻在中国竟然还是小众文学。以我母上为代表的大部分人,还觉得科幻就是纯粹的幻想、儿童读物。但是,懂的人自然懂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第二种文学,能让理性与人文的光辉如此完美地交相辉映、璀璨晶莹。大刘带给我的,应该是以“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为代表的精英主义和铁血思维,至少对我而言这是理性的观念,是我杂乱的三观体系中少数值得骄傲的部分。
4.我的另一种观念是“世界也许是个作品”:看过苏菲的世界或者无限恐怖的同学可以很快明白,我们的世界可能只是高维智慧生命所创作的文学作品,我以为我是我,只是因为那个作者让我觉得我是我;此刻我怀疑这个世界,只是因为那个作者写“这时他开始怀疑世界是否是真实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个作品,我不想证明,也无意知道。我只是觉得世界可以被当做作品看待,前提是把自己看做绝对的主角,每一次失败都只是一次虐主,每一次成功之后都很可能有戏剧性的转折。我对墨菲定律的理解是,这个世界的读者需要戏剧性,你做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有一点可能会出意外,那观众肯定很希望你出意外。
高中时代的结束,应该是那个周六的离开,还是前往北京的高铁?
我说不清,也许永远都说不清了。
我的大学:
考虑到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是先不长篇大论吧。
入校时第一志愿是经管,第五志愿是新闻,这事实上已经可以作为我转系的全部理由。当我真的在名单上看到自己时,无所谓的心态一过,曾经给过自己的种种理由也变得不再重要。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也坦然接受一切的否定并为此道歉。
前些日子发票圈说再过十八天我就单身十八年了,没想到这十八天过的这么快,更没想到这十八年过的这么快。
虽然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身份证去网吧战个痛而不用给兄弟们添麻烦,但是他们早已天南海北各自散去,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到了现在我才终于发现,有关青春的很多事情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当机立断地做,任何的犹豫推迟都只会导致美好的计划变成时间的碎片消失不见。前几天我想去天津的时候还说,哎还是等转系成了再去吧,但感谢自己终于当机立断了一会说走就走去了天津。
我之前在心里想,等我转系了我就打破了所有的限制我要怎样怎样怎样。
但现在转系成了,一切都没有变化,出结果的那天,我还窝在寝室里打游戏。
时间很紧,我甚至来不及说等我十八了我要怎样怎样怎样,我也不需要说了。
十八岁快乐。
张浩东
Ricardo
东方无月
2015/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