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十八年

少年X是很平凡的一枚90后。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没有英俊潇洒的外表,没有惊世骇俗的头脑,没有令人咋舌的特长的一个四无少年。像这样的孩子放在人堆里找不到,并且随手一抓一大把。

上小学的时候,他总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最特别的一个,就好像是上天选中的人一般。  却还是跟其它孩子一样会天天上学,会迟到,会打架,会管父母要钱,会撒谎,会考试不及格被老师嫌弃,会作弊,会开小差……尽管会感到愧疚,却也还是做了。后来,由于搬家需要转校,所以那次的期末考很重要,关系到能否被分到一个好班,结果还好,在父母的督促鼓励跟自己的逼迫下,长期在及格线边缘的语文考了92,没像平时一样粗心得离谱的数学考了92……

于是懂得了,懂得了所谓的与众不同不过是想象中的自己,大家都做着同样的事,犯着同样的错;懂得了,有时候不够努力其实是缺少一个理由,一份责任。

新的房子,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生活环境。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又是那样的陌生……对于一切不知该如何接触的人,一切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埋头读书做习题,于是终日被老师嫌弃的吊车尾,摇身一变成为老师喜欢的学尖。偶尔感到孤独寂寞时,也会跟以前的小伙伴通很长时间的电话。可时间总是会不断推着人往前走,熟悉的人终会离去,陌生的人终会熟悉。于是旧时的玩伴没了联系,渐渐跟新的同学打成一片,玩儿的时间多了,学的时间自然就少了,成绩也就起起伏伏摇摆不定了,还好,毕业的分数还能入眼。

于是懂得了,懂得了感情是会随着距离慢慢变淡的;懂得了人生有很多想要保留的,却不是你想抓就能抓得住;懂得了人不可能总是活在过去原地踏步;懂得了成就一个人需要很多的努力,拖垮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安逸的环境。

上中学了,有的同学还在一个班里,有的同校不在一个班,有的去了其它学校。一个班里的,过去感情好的,现在感情一样好;不同班的,偶尔窜窜班,偶尔一起放学,但都是偶尔;其它学校的,不是很少约出来就是直接没了联系。学的东西也一点一点加深,才发现念书不再是听听课那样简单,唯有不断的做习题巩固加深,竟也为考得不如意哭过,考得好时嘚瑟过。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懵懂的,对于情情爱爱总是充满着期待跟向往,每个人追求的方式都不同,有看小说的,有看戏剧的,有处对象的……老师也没少为这样的事打预防针,却总是治标不治本。沉沦小说的最后成了流氓,沉迷网络游戏的学习直接废了,喜欢戏剧的成绩起起伏伏,处对象的矫情都需要一天的时间,哪还顾得上学习……初三,保送的保送,冲刺的冲刺,淘汰的就直接放生了……像X这样的,完全就是在放冲刺的队伍中得过且过……不为别的,就只是三年的英语课用来睡了,不是不想学,也尝试努力过,曾还为了一个女孩子挑灯跟英语夜战过……直到如今英文还是一废,你就能想象得到,此人对语言的接收能力是有多差。家里人也劝导着上个职高,找份工作算了,就你那英文分数,上了高中也是白搭……原本X以为自己再怎么不济也会上一所普高,结果终究还是上了职高。

于是懂得了,懂得了有些感情没有原因就这样慢慢淡了;懂得了不是时候得到的,如果拼命去抓住的话反而会伤害了自己;懂得了曾经能够为之疯狂的,最后也会变得一文不值;懂得了原本坚持了很久的理由,那个理由最后也能够很轻易的被代替。

职高里,总是会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很兴奋的跟别人谈论自己失败的经历,甚至是炫耀曾经的遗憾……当问到X的时候,他无所谓的叙述着自己毕业考分数,以及上职高的原因,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一边终日感慨着怎么会跟这样的群人待在一起,一边被老师当做重点培养,看待。从班委再到进学生会,从全班第一的分数再到正式成为学生会成员……短暂的喜悦,更多的却是无力……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那所学校有一个没有放弃他的英语老师,即便是英文烂到几乎一个词都不认识的程度。

于是懂得了,懂得了说不定你正哀愁的现状正是别人所羡慕的;懂得了当你放弃再挑战一次机会的时候,你就等于放弃了变得更好的权力;懂得了即使再不堪的人,也会有卓越的一面;懂得了尽管世界上会有很多人会嫌弃你,但总会有一个不放弃你的人。

生活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对未来充满着迷茫,困惑。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没有特长,因为觉得总会有在同一方面比自己更好的人。总是厌恶抱怨着现状,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做什么,想要什么……像机械一般日复一日的活着,就只是在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知道自己还活着,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想不到最后索性放弃思考,将自己埋葬在网络游戏跟漫画里,像一个行尸走肉般活着。内心不止一次的渴望着改变,渴望着结束这种千篇一律机械式,噬米虫的生活,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改变,唯有一点一点不断累积的愧疚跟无力感。

读书,说到底还是为了找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能够让X去北京,在哪儿他可以有无限的可能性,然而最让他心动的不是无限可能性,而是他的生命终于能够得到释放,终于能够走出着日复一日浑浑噩噩荒唐的生活。载着无限的期待跟丝毫对未知生活的恐惧,他最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像偏僻村庄的学校,漫漫的萧瑟跟荒凉,让他的心感到发寒,数钞器里不停晃动的一张张火红的纸币,就好像一个个烫得滚红的刀片,一刀一刀划拉着心脏,那一刻脑海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塞着满满的愧疚。当他发现一切已成定局,当他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当他受到强烈刺激时,他知道,这一刻,已经没有办法再幼稚下去了……他明明就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父母会不在身边;他明明就知道人最后总是要一个人生活;他明明就知道人最后谁也依靠不了……只不过是以前一直觉得那一天还早,那个时候还早,那一刻还早……却不曾想过一切来得那样汹涌,那样突然……

心中满满的全是亏欠,终于明白那笔钱,是终日混噩任性的代价。他暗自下定决心,既然一切以无法挽回,那至少要让这笔钱花得有价值有意义,还能自己做兼职,至少不再让他们负担生活费用……

就这样,他的两年大学生活,做过服务员,导购,促销员……卖过盒饭,割过手,跑过大街小巷发传单,痛过,累过,吐过,虚脱过……只是没哭过。为一两块钱跟老板谈过;为一百块天没亮起床过,见过北京从星空到黎明什么样;为十几二十几块坚持过长跑,大清晨发疯似的抱着本英语书,跟老师争执过……他就好像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二逼,坚持着傻逼的坚持却还很满足;吃得比猪差,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却还是像个白痴一样很满足;受过质疑,遭过白眼,有过委屈,却还是坚持着坚持。

有人问他“累吗?”“累”“累你还这么拼干嘛?”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当他觉得很辛苦很累的时候,他就再也不会觉得愧疚,仅此而已……

于是懂得了,懂得了人是在一瞬间长大的;懂得了有时候虽然拼得很不起眼,之后会很不值得,但至少你拼的时候它是值得你去拼去争取的,哪怕是一毛钱呢?懂得了人做的许多事并不求一个结果,只求无愧于心;懂得了也许坚持并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但至少尽力过了;懂得了越想越迷茫,越做才越明白……

生命这条路很短,走着走着就完了,重要的不是你看到过什么风景,而是你能否从风景中看到自己。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这么傻逼得无可救药,他说“如果坚持是一种傻瓜,我愿意做一辈子的傻瓜。”反正也不知道这辈子会过成什么样,趁年轻尽情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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