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童小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秦长生那句“你讲不讲道理、懂不懂感情?”时不时钻进她的耳朵。“到底是我错了,还是秦长生错了?”,“我真的不懂感情吗?”,“钱到底应该借给四哥,还是留下来买房子呢?”
童小路很想有人帮她作出分析判断,给出一个毋庸置疑的结论:她和秦长生,到底谁错了?
她直觉这事不能跟妈妈提起,也不太好跟许丽丽商量。她只好在自己的脑子里左右搏击,可任凭她怎么努力,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结论。
若干年后,童小路回想起当年的这些苦恼,哑然失笑。当时的自己那么执着于是非对错,其实,在黑白之间,还有各种深深浅浅、浓度不一的灰。她没错,秦长生也没错,只是他们的节奏不一致而已。
童小路独自纠结了几天,没法得出结论,就强迫自己把这事给放下了,反正卡已经还给他了,钱估计也已经借出去了,多想无益,顺其自然吧。她这样安抚着自己。
根据以往吵架的经验,童小路预计秦长生那边好几天不会有什么消息。她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没有着落,不过再一想,这样也好,大家都冷静一下,她刚好可以安心准备论文的开题报告,也有时间帮雷师兄干干活。
到了周五下午,见她还不慌不忙地在宿舍坐着,许丽丽有些奇怪了,问:“难得啊,童小路,你的秦医生呢,怎么还不来接你?”
“哎呀,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童小路也笑眯眯地,“这架势还用说嘛,一看就知道吵架了呗。”
“哈哈,就你们俩那如胶似漆般的甜腻腻,也会吵架?”许丽丽一张嘴从来不会输的,“难得你在学校过个周末,本姑娘给你安排点活动?”
“好呀”,童小路兴致也很高,“我们俩去干点啥坏事吧?”
“学生宿舍五栋楼上新开了家舞厅,叫斜阳,新开业,女生不要钱,免费进。我们俩今晚去见识见识?”
“好咧,上研究生以来还没跳过舞呢!”童小路说。
俩人吃过晚饭,就开始梳妆打扮起来。童小路挑了件灰色无袖上衣,下面配一条烟粉色长裙,又央着许丽丽帮她松松地扎了个小辫子,斜在一边肩上。许丽丽自己呢,挑了条鹅黄色底起白色绿色小花的裙子。
“喂,等会进了舞厅,你不要跟别人说你是研究生啊”,路上,许丽丽叮嘱她。
“啊,为什么?”童小路有些不解。
“你傻呀,去跳舞的男生肯定大都是本科生,比我们小,你说自己也研究生,他们立刻就没了兴趣。”
“哦”,童小路反应过来了,“那好吧,你经验丰富,听你的。”
舞厅里满满都是人,正放着快三,一对对男男女女快速旋转而过。许丽丽熟门熟路地找了个座位坐下,凑到童小路耳边轻声说,“有人请你跳舞就去啊,放轻松,玩得开心点。”童小路点了点头。
下一支曲子是慢四,舞曲刚响起,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过来,俯身邀请童小路,童小路正犹疑着,许丽丽用手在她背上推了一把,她顺势站了起来,滑进了舞厅。
刚开始,童小路有些微微紧张,舞步有些生涩,跳了几分钟,她慢慢找回了些之前的感觉,专心随着音乐移动步伐。对面的男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童小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安静跳舞,男生也就不再坚持。一曲终了,送她回到座位。
接着是慢三。刚才那个男生大步走过来,继续邀请童小路。童小路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想休息一会”,男生有些讪讪的,快速走开了。
一晚上,童小路几乎都是跳一曲歇一曲,跟每一个男生都只跳一曲,不太说话,对方搭讪,也只简单地嗯啊几句。这样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兴致,她越跳越自如,越跳越兴奋。最后,迪士高响起,她一把拖着许丽丽冲进去,摇摆、扭动、甩头,足足跳了20来分钟,浑身大汗才罢休。
从舞厅出来,童小路觉得自己浑身都轻快了,九月底的夜晚,吹起的风不再那么燥热。
“小路,没看出来,你疯起来还真挺疯的。”许丽丽笑她。
“不是你让我放轻松、开心玩嘛”,童小路捶了许丽丽一拳头。
俩人嘻嘻哈哈打闹着,往宿舍走去。
快到宿舍门口时,许丽丽突然停住了脚步,童小路有些奇怪,抬头一看,宿舍楼下,秦长生斜靠在车边,勾着头,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这场景,跟童小路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他时,几乎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童小路突然酸了鼻子,她慢腾腾地一步一步挪过去,直到秦长生抬头看到了她,就停住了脚步。
许丽丽走过来叫了声秦医生,又轻轻推了童小路一把,上楼去了。
“玩得挺开心嘛”,秦长生开口了,“大晚上的,还穿得这么漂亮。”后面这句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上车吧”,他拉开车门,童小路乖乖坐了进去。
秦长生也上了车,他没有发动车子,双手扶住童小路的肩膀,把她的身子和头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今晚我去找老马了,他答应我,只要我要交房款,他随时都可以借钱给我,十万二十万都没问题。”
童小路没吭声,低下了头。
秦长生抬起她的下巴,说:“小路,相信我,这个房子我一定会买下来,交给你!”
童小路的鼻子酸得更厉害了,酸到她觉得眼泪随时可能留下来。她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秦长生伸开双手,环抱住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让你担心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