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一筐书,走了很远的路,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一段很远的旅程,已经让我忘了它的起点在哪里,一段没有目的的奔忙,已经让我忘了它的终点会是怎样。我坚信我走的路是对的,为此我接纳了这条路上我所遇见的所有的不公——比如孤独,比如贫困,比如那一切我所厌恶的错。我想我并不是为了证明我是对的,所以,不辩解,不嗔怪,不指责,我只是坚信我是对的。就是这样,这一路我走到了现在。
现在,我踏进了一个叫做不会错的国度。他们每个人都说,他们不会回错,就像我一样,他们也坚信他们是对的,他们大多数人也接纳了和我一样的不公——比如孤独,比如贫困,比如那一切他们所厌恶的错。
一走进这片国度,我以为我已经走到了终点,我以为这就是我一生梦寐以求的圣地,因为我遇见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会赞扬我坚信的对,不辩解,不嗔怪,不指责,作为回报,我也赞扬他们的对,不辩解,不嗔怪,不指责。我们都坚信我们是对的,我们一起度过了一小段幸福而快乐的时光。
但幸福和快乐总是如此的短暂,很快我就发现,我所赞扬的许多许多的“对”在我的内心里,我认为是“错”,而且很多时候,这样的“错”很快就让我陷入了“被冒犯了”的困境,为此,一种冲动在我心里诞生了:为了不被冒犯,我必须得去纠正别人的“错”。可是,在这个国度里,每个人都坚信自己是对的,而且,他们都不辩解,不嗔怪,更不接受别人的指责,他们把他们的“对”称作是个性,是自由;他们把“不辩解,不嗔怪,不指责!”称作是公平公正!他们都认为这样是对的,是无可厚非的。我也认为我坚信的“对”是我的个性,是我的自由,我也认为“不辩解,不嗔怪,不指责!”是公平公正的,我同样认为这一切都是对的,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很多时候,很多很多时候,我“被冒犯了!”
为此,我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如果我是“对”的,别人对我的冒犯是“错的”,为了个性,为了自由,为了公平公正,那我是不是有权利去纠正别人的“错”,如果我试图去纠正别人的“错”,那就要对别人坚信的“对”提出辩解,而且为了达到我的目的,必须对那些可能会冒犯自己的那些“对”装出一副惊讶奇怪的表情,也要对那些经不住辩解的“对”做出“错了的”解释,并加以指责,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不会被冒犯,我才能保存自己的个性,保存自己的自由,也才能得到我该有的公平和公正;可是为了别人的个性,为了别人的自由,为了别人该有的公平和公正,我是不应该辩解、嗔怪和指责别人的“对”的。
可是,那又怎样? 我坚信我是对的,别人对我的“冒犯”就是最大的“错”,所以,我应该去纠正别人的“错”,只有这样才是对的。
于是,但凡再遇见有人冒犯了我,我就大声的说:“你错了!你不应该这样去做!”
我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振聋发聩。被我指责的人立马陷入委屈与悲伤之中,不断地强调:我没有尊重他的个性,毁了他的自由,还说我是不公平的,不公正的!
我坚信我是对的,所以,我对那个不断被委屈和悲伤包围的人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我坚信,只要他变得和我一样“对”,那么,他就会发现,他现在的悲伤和委屈是如此的可笑和不值一提。而且,我胜利了,因为没有人指责我说:我这样有不对,我想,他们和我一样,认为我是“对”的。
于是,在我再次被冒犯时,我又大声痛斥冒犯了我的人。结果,我又赢了!我坚信,所有人都赞同我这样去做,因为我是“对”的。我维护了他们不被冒犯的权利,我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我该是英雄,也理应得到“英雄”的称号!
可是,没人给我“英雄”的赞誉,我觉得我被冒犯了,被所有人冒犯了,于是我像个“英雄”一样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对所有人说出我的不满,对所有人提出指责,并批判所有人!而我也再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幸福与快乐!我只感觉我“被冒犯了!”
终于,这个被叫做“不会错”的国因为我而面临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他们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被指责了,被批判了,他们被说成是“错”的了——在我之前,还没有人被别人说成是“错”了的,因为这是个“不会错”的国。但是现在,他们被我说成是“错”了的。现在,他们要么说我是“错”的!要么承认他们“错”了。我坚信,不管怎样,这个国都将毁灭,而且是因我而毁灭,我坚信我是对的,而一个“不会错”的国本就是“错”的,它必须毁灭。为此我开始同情这个国,同情在这个国度里,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毕竟,曾经的他们跟我是如此相似,只是后来,我证明他们“错”了。
但,我高兴得太早了,因为这个“不会错”的国很快找出了他们不幸的原因——因为他们坚信他们是“对”的,既然他们是对的,那“错”的人必然是我,而且他们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我不属于这个“不会错”的国,所以,他们决定驱逐我!
于是很快,我被驱逐出了这个国度,不得不再次踏上我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