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我妈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来一把香椿芽给我,让我带回家腌了。我忘了她烫没烫过,反正我回到家里简单一收拾,闻一下,瞬间让人感觉身在温风如酒的春天。
我打小是不喜欢吃香椿的,我觉得那个味道很臭。我家院子里有棵香椿树,开始长在前边邻居的屋檐下,枝繁叶茂的时候,树枝探头探脑的总想伸进邻居家窗户。我爹脾气急,也不爱影响别人,竖了个梯子爬上去拿菜刀咔咔一顿砍,把好好一颗树砍成了光秃秃的枝干。从此以后,院子里的香椿也没有了往日气势。
每逢春日,风开始回暖的时候,胡同里的柳树最先开始返青,枝条变得柔软,远远望去,像蒙着一层淡淡的嫩绿的薄纱,离近了却又看不到哪根枝条已经发芽。这时候我每每读上两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我妈听见了,说:快能吃香椿了。
香椿新发出来的嫩芽,绯红如绛,紫红中带着点嫩绿,在枝头颤颤巍巍地还没敢露头,我妈就盯着看了好久:再长两天吧,我不能等你们过了清明。过了清明节的香椿就不能吃了,香椿一老就廉价,能吃的只有一年里谷雨前后的这几天,俗话说“雨前香椿嫩如丝”。竖了梯子伸手去掐,捏住嫩芽轻轻一掰,啪的一下就折断在手里,汁液的香气弥漫开来,在枝头飘,随着春风在院子里转圈,满院都是香椿馥郁的味道。折到这一把香椿芽儿,一天的菜也就解决了。我爸喜欢吃“香椿抱蛋”,我妈喜欢腌成咸菜。或者真如美食家所说:一箸入口,三春难忘。他俩的盛宴,对我来说却是饿肚子的一天,只能挑一点点沾不到香椿的鸡蛋丁下饭。
如今我随着年岁增长,竟然也爱上了香椿。《舌尖上的中国》里说: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这句话用到香椿的烹饪方式上是极妙的。嫩芽嫩梗在滚烫的热水翻两个身,捞起来放进凉水里。拿出来攥干水分,抖散,撒盐,拌匀。保鲜盒里一装,放在冰箱冷藏室,能保存一周。吃的时候拿出来切碎,淋几滴香油,夹一箸翠绿入口,整个春天就都在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