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本质 连载【14】领悟 知识的终结

                第5章

      通向开悟的直接道路

                (续)

如果让拉马纳·马哈希和希特勒都指出他们对存在的基本感受,那么,他们都会提到同样的体验。确实,在前者的情况中,对存在的感受会如实闪耀,不被属于身或心的任何特征所限制或着色,而在后者中,对存在的感受则会混合着属于身和心的属性,结果是,存在本身似乎共享着它们的限制和命运。在终极分析中,只有他们对自身存在的清晰认知,才对他们之间观念和感受的不同负有责任,并解释着他们在随后的活动和人际关系中的表现。

正如一个人看电影时,是如此深深陷入剧情,以至于只看到独立且相互冲突的诸多客体和诸多自我之间的多元性和多样性,而另一个人看同样的电影,则只看到一块单一的、不可分割的、与生俱来就“平静”的屏幕,意识这块自我觉知的屏幕也是如此,所有的体验都在其上嬉戏着,对任何境况中的任何人都是同等开放的,尽管它会根据心的不同而显现出不同,通过心,意识被过滤,而意识所在的形体也会让它看似被修饰或着色。

说“意识对所有人都是同等开放的”,意味着人人都是有意识的,或人人都可以触及意识。这只是一种表达方式。只有意识知晓它自己,因此,只有意识可以触及它自己。有时,意识以心的形式,让其自身染色,结果是,它似乎变得有限且短暂。这被称作清醒状态与做梦状态。另有一些时候,意识停止对其自身的染色,保持在其无色状态中,只知道其无限的、与生俱来的平静存在。这就是深度睡眠的体验。

在这两种情况下,意识都只知晓它自己。从清醒状态之心的角度来看,在清醒和做梦状态中,意识似乎是有限的,在深度睡眠状态中,意识似乎是缺失的。不过,清醒状态和做梦状态,是意识以短暂、有限之心的形式认知它自己,而深度睡眠是意识认知其自身永恒、无限的存在。换言之,清醒和做梦状态的“有”,以及深度睡眠状态的“无”,都是被念头叠加在意识之上的,使得事情看起来似乎是,意识自己采用了三种独立状态。

心认为意识是有限的,就像水认为其本质形态是波浪一样;心认为意识是缺失的,就像波浪认为水是缺失的一样。意识对其自身存在的认知,就像水仅仅将其自身认知为水,尽管它的形式是波浪。事实上,水不知道关于波浪的任何事;它只知道水。类似地,意识也只知道它自己。

心所知道的一切,除了“一个例外”,都建立在这样一个信念之上:意识共享着身体的命运和限制。因此,所有的人类知识,除了“一个例外”,都是不真实的,或者至少,只从短暂、有限意识(即心)的视角来说,是真实的。

不过,有限之心用来认知其有限知识的认知因子本身是无限意识,透过其自身活动的棱镜而被折射。所以,尽管心所认知的一切,最多只是相对真实的,但与此同时,所有的知识都建立在绝对真理之光的基础上,由它而构成。所以,威廉姆·布莱克(William Blake)说:“一切可以相信的,都是真理的意像。”

这纯粹认知之光,在心中作为“我是”的认知而闪耀,它正是心的所有相对且有限的知识所奠基的终极基础,它就是那“一个例外”,通过它,心可以触及实相。

在许多情况下,领悟到“由心所认知或通过心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或至少是相对真实的”,会导致危机。就我而言,这场危机是在我十七岁时自发出现的。当我还在学校学习科学,并打算成为一名生物化学家的时候,我被一个改变我人生道路的了悟所震撼。

一天,在物理课结束后不久,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我的心是完全开放的。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念头似乎不知从何而来,没有经过我目前正在从事或曾经从事过的任何推理,就自发出现了:“客体化知识是不可能有止境的。”

我意识到,心只能知道它自己的内容,所有这些内容,客观地说,都是有限的。瞬间就明了:所有的想法都会演变、变化,并最终消失,因此,不能被认为是绝对正确的。一种预感开始在我的心中形成,尽管它是经过了很多年之后才明确表达出来的:“我们能确定什么是绝对正确的吗?心所知的一切都可靠吗?’

随着想法的发展,我注意到,身体里的恐惧和害怕的感觉随之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是:我把自己的身份和信念投入其中的一切都会发生变化,不可能是可靠或确定的。我感到宇宙的坚固性正在我周围消融。正是由于这种不适感,我背离了直觉,在客体和活动中寻求分心和解脱。

然而,这样的一个念头就像一次小型地震,其影响并不总是在表面上可以被立即察觉。虽然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这种认知是当时西方唯物主义教育无懈可击的大厦中的第一道裂缝。

就我而言,这次了悟结束了我作为科学家的早期职业生涯,并开始对美的本质进行探究,我将在未来三十年里作为一名艺术家,在我的工作室里进行探索。不过,尽管我当时看不到,但科学家对知识的探索同艺术家对美的探索是完全一样的。事实上,科学家的探索不是为了知识本身,而是为了领悟。知识是思想,但领悟是在思想结束时发生的,正如美是在感知结束时显露出来的一样。

因此,领悟是知识的终结。当然,梵文单词“吠檀多”(Vedānta)来自“veda”,意思是“知识”,而“anta”,意思是“结束”,因此,它意味着知识的结束,这绝非巧合。语言的美在于,能用这么少的文字表达这么多的领悟。要是我有这个本事就好了!在学校的那十分钟里,我自然而然直觉地了悟到了知识的终结,尽管过了二十年,我才意识到:知识的终结与其来源或开始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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