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的本质(续)
“现实”(reality)一词,来自拉丁语“物”(res),意思是“事物”,这泄露出我们世界文化的信念,即:现实是由物质构成的。然而,没有人曾体验过或可以体验到觉知以外的任何事物,所以,独立存在的物质,即“存在于觉知以外的物质”这个观点,仅仅是一个信念,而大多数人类都赞成这个信念。正是基于这个基本假设,所有心理痛苦及其在个人、社会和国家之间冲突中的表现都是可以预测的。如果我们直接参考体验——只有体验才是实相的检验——那么,内心所存在的一切或内在可认知的一切,都只是由觉知所认知的,也仅仅由觉知所构成。
任何在理智上严格且诚实的体验模型,都必须从觉知开始,也必须真正从不偏离它。从任何别处开始,都是从假设开始。我们的世界文化奠基于这样一种假设:物质首先存在,然后产生了意识。这直接与体验本身相矛盾,从体验本身的角度来看,觉知是最初的,也确实是体验中的唯一因子,因此,体验必须是任何现实模型的源头和背景。
(原注:1、本书中,自始至终“觉知”和“意识”都是同义词。
2、“心”一词,在此使用其传统意义,代表想法、意像和感受。
3、在本书的语境中,“有意识的”一词,不是其传统意义上觉察到一个外在的客体、想法或感受,而仅仅是觉知之体验本身,独立于一切客体。)
第2章
只有觉知本身在觉知
我们的世界文化基于这个假设,即:大爆炸产生了物质,随着时间的推移,物质演变为世界,身体出生在世界中,在身体中,大脑出现了,在某个较晚的阶段,觉知从大脑中发展出来。这其中没有任何一点曾被证实,因为根本不可能正当地断言任何事物先于觉知或意识而存在。所以,任何诚实的现实模型都必须从觉知开始。从任何别处开始建立模型,都是建立在信念的流沙之上。
大家都公认,意识是身体的所有物,结果就是,我们都觉得,“我,这个身体”在知晓或觉知这个世界。也就是说,我们认为且感觉到,我们用来觉察自身的认知本身是位于身体中的,并共享着身体的限制和命运。正是这个关于自我与他者、心与物、主体与客体的基本假设,几乎构成了我们所有的想法和感受,并随后在我们的活动和人际关系中表达出来。
然而,并不是“我,身体”在知晓;正是“我,觉知”在知晓。身体并不拥有觉知;觉知“拥有”关于身体的体验。身体,正如它实际上被体验到的那样,是有限之心中的一系列感觉和感知,而心中的唯一实质性存在是纯粹认知或觉知。正是心念本身将身体概念化出来,从而将身体抽象为出现在意识之外的、由物质构成的客体。不过,如果我们严格按照体验之证据,身体就是意识中的表相;觉知并不是身体中的表相。
根据“意识是身体的副产物”这一信念,推理出一个不可避免的必然结论(或信念):意识是间歇性的,它会出现又消失,它在某一时刻开始,又在另一时刻结束。然而,要断言“意识的缺失”是一个实际体验,那么,某种东西将必须觉知这个体验,而那个“某种东西”将必须觉知它自己。因此,这样一种断言证实了觉知本身的存在,而非它的缺失。我们的体验正是,我们在持续不断地觉知。
当我说,我们在持续不断地觉知时,有人可能会合理地提问:所提到的“我们”是谁?那在持续不断地觉知的“我们”是谁?拥有觉知之体验的是谁或什么?知晓“有觉知存在”的是谁或什么?觉知是所有体验中的觉察或认知因子,也因此,它是所存在的、唯一知晓一切认知或体验的“人”,包括它自身的存在。
所以,觉知之体验,或“我是”的认知,“我是觉知”或“有觉知存在”,是觉知对其自身的认知。只有觉知本身在知晓:有觉知存在。只有觉知本身在觉知。如此,觉知就是自我觉察。正如地球上的所有物体都是被太阳照亮的,而唯有太阳是自我照亮的,所有的体验都是被觉知所认知的,而唯有觉知本身是自我认知的。因此,这正是觉知本身的体验,即:它在持续不断地觉知,或更准确地说,它在永恒地觉知。
觉知,是觉知本身的原初体验。觉知,知晓它自身的存在,先于它知晓任何其他事物。因此,觉知对其自身存在的认知,是最初的认知,是原初的、根本性的、主体性的认知,所有客体化认知都基于其上。它是所有体验升起和休憩的基础,正如彩色屏幕是所有影像播放的基础。
觉知对其自身存在的认知,也是其终极或最终认知,也就是说,这一认知是每一个想法、感受、感觉和感知消失之后所剩下的认知,正如电影结束后屏幕仍在。耶稣在《启示录》(Book of Revelation)中所说的话,指的正是这一领悟,他说:“我是阿尔法和欧米茄,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是开始也是结束。”这一认知也正是吠檀多(Vedanta)这个词语所指的含义,即:“知识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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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们一般都认为,正是“我,身体”在觉知或拥有觉知,所以,身体的延伸,世界,被认为是先于觉知而存在的。如此,觉知被认为是源自身体的,是大脑的一种附带现象。然而,为了合理地宣称这一点,我们将必须首先体验身体,再体验觉知本身,然后注意到身体中出现的对觉知的体验。但没有人曾拥有,或可能拥有这种体验。如果我们保持科学家的诚实和严谨——科学家只愿意陈述关于体验的事实,而不考虑其影响或后果——那么,我们就必须承认,觉知是所有体验中的原初因子。
知晓或觉知本身并不是个人、自我或身体的所有物。关于身体,所知的一切就是一条不断变化的感觉和感知的洪流。所有的感觉和感知都出现在心中,而心中的唯一实质性存在就是觉知或意识本身。因此,身体是心中的表相,而心的终极实相是觉知,也因此,身体的终极实相是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