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本书是通过《麦家陪你读书》,作者是一个90后。在一个访谈节目里看过访问他,内容其实都忘了,只是在微信读书找到了这本书加入书架,因为是付费书,就一直放着没看。这次买了会员,看清茶在看这本,就一起看了。
看的时候惊叹于作者丰富的想像力和语言描述的精彩。不断地看到有书友评认到:怎么这么会写呢?怎么哪一行都懂呢?
书里共选了9个短篇小说,每一篇都挺好看,其中有一篇《传彩笔》很有意思:如果有一只笔,可以让你写出伟大的作品,但只有你自己知道,无论生前或死后,你愿意要这支笔吗?
摘录:《夜晚的潜水艇》 陈春成
◆ 夜晚的潜水艇
>> 当幻想足够逼真,也就成了另一种真实。
>> 我一度拥有过才华,但这才华太过强盛,我没办法用它来成就现实中任何一种事业。一旦拥有它,现实就微不足道。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我的火焰,在十六岁那年就熄灭了,我余生成就的所谓事业,不过是火焰熄灭后升起的几缕青烟罢了。”
◆ 竹峰寺
>> 闷向心头瞌睡多”
>> 什么时候来取,不一定,但这种可能性必须保留。这一点可能性将我和它永远地联系在一起。
>> 石砖缝里,野草像水一样溅出来,四下流淌。庭中松、柏、菩提树,均极高大,浓荫压地,绿到近于黑。日暮时枝叶望如浓墨,凭空堆积,枝叶间鸣声上下,却不见飞禽的踪影,又热闹又荒凉的样子。因为高,阴雨天常有几缕流云横曳而过,一派云树森森的气象。
>> 楼阁的黑影突兀而森严,月亮移到檐角,像一只淡黄的灯笼。
>> 没有?没有就种嘛
>> 老方丈的一句话,一个老人低哑的声音,飘飘忽忽,落到实处,就成了灿若云锦的花朵,实在近乎神迹。芍药环寺而种,遍地绮罗,烂漫不可方物。花香炉香,融成一脉,满山浮动。
>> 诸僧视其所书,笔墨神妙,空灵蕴藉,似与佛理相合
>> 蝴蝶轻盈地落在大佛头顶,是何等光景?难以想象。宗教的庄穆和生命的华美,于刹那间,相互契合,彼此辉映,想来是极其动人。
>> 我想象在黄昏和黑夜的边界,有一条极窄的缝隙,另一个世界的阴风从那里刮过来。
>> 有一种消沉的力量,一种广大的消沉,在黄昏时来。在那个时刻,事物的意义在飘散。在一点一点黑下来的天空中,什么都显得无关紧要。你先是有点慌,然后释然,然后你就不存在了。
>> 知道了就没法再不知道。
◆ 传彩笔
>> 大学之后,我终日游走于西方大师之间,说实话,对这种乡土刊物上的乡土作家,是不太瞧得上的。这时,我却像从一家重金属摇滚乐肆虐的酒吧里逃出来,在后巷里呕吐之后,听到了天边清远的笛声。
>> 他说,我觉得像你写的“兴到闲拈笔,诗成懒示人”,这个状态就很好,介于“不示人”和“欲示人”之间,有个微妙的平衡。
>> 这些年来,我已逐渐接受有许多事物无法用文字来形容这一事实。美景当前,人所能做的只有平静地收下这份美,连同那种无力感,试图付诸笔墨,多半是徒劳。(《白日梦想家》里有类似的台词)
>> 写作诚然能带来最澎湃的快乐,但他人的认同能让这份快乐变得确切,从滔天的浪涛变成可以珍藏的珠玉
>> 如果你可以写出伟大的作品,但只有你自己能领受,无论你生前或死后,都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伟大——你愿意过这样的一生吗?”
◆ 裁云记
>> 就是今天天上这个云,怎么破破烂烂的。你们看像不像一块抹布?
>> 在深山里研究海中久已灭绝的巨大生物,有一种甜美的荒诞感。我并非想成为学者,只想找一处深渊供我沉溺。
>> 他说:“是啊,值得人沉迷一生的事太多了。像你说的,每个洞穴都充满诱惑,难以取舍。我年轻时也在分岔处犹豫过。后来我才明白,不是所有洞口都陈列在那里,任人选择;有的埋伏在暗处:我一脚踏空,就一头栽了下来,到现在也没有落到底。”
>> 更何况,云本来就该是椭圆的,我从小见过的云无不如此。这和人必须打领带一样,是不需要理由的事情。这些不需要理由的事情,是文明世界的基石,不容动摇。
>> 我问,我们玩钱吗?狐狸说我们哪有钱?我们赌命,计分的,一分十年的寿命
>> 我可以花上一百年在远古的深海潜行,一百年去追踪建文帝,再花个几世纪去死磕永动机,剩下的时间我将在所有洞穴间从容游荡。我将通晓一切草木的名称,熟知所有星星的温度。如果掉进某个陷阱,那就死心塌地,一往无前。晨光熹微中,我的手指从一排书脊上慢慢拂过,像抚摸着琴键,然后停下,抽出一本,就着窗前的光亮,读起来。
◆ 酿酒师
>>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时间
>> 闭眼沉默许久后,他说,好像有月光在经脉中流淌,春风吹进了骨髓。
◆ 《红楼梦》弥撒
>> 违背命运的行为本身也包含在命运当中。
◆ 李茵的湖
>> 我想每个人都有些难以言说的神秘体验,那就不必言说,存放在语言之外的空间就好,也无需被理解。
>> 万事万物间也许有隐秘的牵连。
>> 也许每个人无可名状的命运都和现实中某样具体的事物相牵连,但你无从得知究竟是何物。人类试图通过龟壳、蓍草、茶叶渣的形状、花瓣的数目和星体的运行来推测命运,都是对这种牵连关系的简陋模拟。
>> 一段记忆,共同经历过的人早都随手抛下,她却当珍宝一样收藏至今。
>> 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我仪式性地追溯起一段往事。一些情节闪过我的意识,像雨夜一束灯光里掠过的雨丝,没有着落。我感到一种近乎抽象的哀伤;哀伤没有想象中的持久。我有点惭愧;惭愧也转瞬而逝。
◆ 尺波
>> 朝窗外张望,其他车厢在云中时隐时现,像群山之上的一串念珠,被无形的手缓缓拨动着。
>> 张焕说缆车是他最喜欢的交通工具
>> 神答复道,在梦里时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在那里我赐予你永不熄灭的火焰。
>> ,让他梦到了九千个夜晚中的最后一夜。他预先支取了果,再用余生的每一夜来积累因。
◆ 音乐家
>> 故乡狄康卡已成了集体农庄,回去也无处安身。
>> 倒不是他在机械方面有什么过人的天赋,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更能享受这种需要心无旁骛、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工作。脑中空无一物的状态,正是他多年来渴求而不得的
>> 那一段随口吹出的旋律,像一小汪春水,在他心底摇漾着;捧不住,也截不断。一些旧事像杯底的沉渣,因那旋律的翻搅而浮动起来。他像是无意中念出了禁忌的咒语,结果召来了往日的幽灵。
>> 要了解一个机构,没有比审问退休人员更好的法子了。他们像飘坠在旁的枯叶,脆弱无用,却藏着整座森林的秘密。
>> 最近写了什么?别提了,又添了两次灯油。
>> 从前我比你高一个头哩,你瞧,现在我们一样高,也一样老了。”
>> 目睹了导师的遭遇后,他明白时局险恶,纸上的一切都能构成证据,从此只敢在心里谱曲。
>> 如今他跌坐在岁月的尽头,沮丧地认识到,这一生非但不是幸福的,甚至也不配称为不幸,因为整个的一生都用在了战战兢兢地回避着不幸,没有一天不是在提防,在忧虑,在克制,在沉默中庆幸,屈从于恐惧,隐藏着厌恶,躲进毫无意义的劳累中,期盼着不可言说的一切会过去,然后在忍受中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