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点和价值点

最近有两个词挺火,就是审美点和价值点,以前用很多话才能说清楚的事情,如今一个词就表达得入木三分,我觉得真是传神。

比如世间花朵都可爱,但每人最爱者,不过数种而已。一个爱花的朋友,以为我喜欢的花朵,必是纤丽、淡雅、袅娜一类,有类宋画的风格,所以给我推荐几种,我径直说没长在我的审美点上,我最喜欢的是王莲、莲花、鹤望兰、芭蕉之类硕大花朵。

从前鲁迅先生在其杂文《二心集·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里,为了解释文学的阶级性(即高雅与通俗的问题)说:“贾府里的焦大绝不会爱上林妹妹的。”这说的就既是审美点,也是价值点。焦大虽是“积年的老仆了,合该有些体面”,论起辈分来,他比贾母还高,但他到底就是个粗人,他要找的最多是个粗壮的管家婆。而贾府的奴才们私下里嚼舌头,说的是“怕风太大,吹走了林姑娘;风太暖,吹化了薛姑娘”,娇花照水,弱柳拂风的林妹妹,他要了岂不怄死?

记得我第一次读到这个话,难受了好半天,怪鲁迅先生说得唐突,焦大自是不爱林妹妹,难道林妹妹会爱上他么?只怕才华馥比仙的林妹妹但凡听到自己和焦大扯上点什么干系,都要闹自杀的。这是审美点和价值点大相径庭的问题。

那天和闺蜜打电话,开篇不约而同就扯到审美点和价值点上去。她那个别人看来乌漆麻黑的画,在我看来是有高级感的;我那个别人看来怪模怪样的书法,在她看来是颇有意趣的。再说我们闲闲散散无事忙的生活方式,某些事上大开大合某些事上抠抠搜搜的消费习惯,不合主流的价值观念……别人看来简直就是异类,彼此岂但认同,说到高兴处简直互相吹捧起来,这就是审美点和价值点一致。

多年以前,一个大单位的团委书记,家境优越,四个姐姐众星捧月似的年轻男子,高大帅气,才华横溢,如果不出意外,仕途通达也自不必说。当时追他的漂亮姑娘,说有一个连不是夸张,他却没有一个中意的。就在大家都拭目以待看他要找个什么仙女的时候,一个又黑又胖又矮的姑娘,以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的凶猛之势,入了他的眼,钻了他的心。他以非卿不娶的决绝姿态抝弯了他以死相胁的老母亲,当时小圈子里轰动一时。后来孩子都有了,他弯着高大的身躯,和那个小黑胖子媳妇如胶似漆地走过,大家还百思不得其解,待他们一过,就在背后窃窃私语指指戳戳,尤其那些追求失败的漂亮姑娘们,简直气歪了鼻子,不知道那个小黑胖子使了什么法术,招降了眼高过顶的他。现在一言以概之,无非是那个姑娘的某些品质,恰好严丝合缝地长在了他的价值点上。

同样地,为大家所熟知的英国查尔斯王子不爱年轻貌美的戴安娜,偏爱又老又丑还是朋友之妻的卡米拉,也是如此。查尔斯宁愿失去王位继承权,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迎娶卡米拉,当年全世界都觉得他花心无耻。但今天看来,查尔斯是勇敢遵从内心,为自己做了一件最正确的事,他可以对卡米拉深情50年,可见二人是多么琴瑟和谐。如果当年没有这个如果,他可能要在一桩别扭的婚姻里装腔作势一辈子。

厘清这个问题,是想说有时候不是因为你不好,你只是没有长在对方的审美点和价值点上而已。在查尔斯王子面前,戴安娜再漂亮优雅都没用;对于想要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的父母,女儿无论如何优秀都白搭;有见识有思想是好事,但对于一个指鹿为马不许反驳的人来说,就是大忌……

所以遇到批评指责,不要不自信,不要急于修改自己,要搞清楚到底自己真有问题,还是与对方榫卯不对,再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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