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沧浪亭的山水气息

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和留园,代表着宋元明清四个朝代的艺术风格,被称为苏州四大名园。这四大名园中,就数沧浪亭人稍微少一点,反倒是苏州本地人喜欢去。

初夏,春华落尽,芳草渐深。这样的季节,到闹中取一抹静的沧浪亭走一走,确是令人舒心的。

走过苏州文庙,转入沧浪亭街道,街口石并不高大的牌坊即映入眼帘。石牌坊上端“沧浪胜迹”四个繁体字,由晚清朴学大师俞樾先生题写。

石牌坊后一弯河水在高大茂密的绿树浓阴下兀自清凌凌地向东流。沿水驳岸迭石数百,临水山石嶙峋,古趣盎然。其后山林和亭台楼阁隐现,仿佛高山余脉延伸到水,悠悠古意迎风而来。

江南园林最重要的造园手法就是叠山理水,引水为池,筑土为山,山水相依,营造出动静结合的画面。但沧浪亭并未采用传统做法用高墙将其围闭,而是以水为墙,以水环园,以复廊将园内之山和园外之水连为一体。

沧浪亭的美,不吝于关起门来自己欣赏,而是坦荡的打开。隔水迎人,给人以身在园外,似入园中的感觉。我被园外景色所吸引,而迟迟没有进园,站在河岸边,隔河相望,看一泓清水绕园过,微风拂过,细碎的波纹映着岸边水榭粉墙、古树斜枝的倒影,沧浪之水便有了一种微漾的动态美。

园门北向,踱过宋代平梁石桥便是沧浪亭园中了。带着如许的遐思迩想入园,便有移天换地之功,迎面可见湖石假山作为影壁,茂林修竹,杂花生树,清风乍过,影随风动,古人的《沧浪亭记》在散落于地的点点光斑中诗意飘动。

横亘东西,黄石为主、土石相间的假山,古木森郁,极富山林野趣。差不多占据了前半部的园子,但却并未给人以压迫感。

沧浪亭不仅仅是一座亭子,既为园名,也是亭名。是苏州最古老的一座宋代园林,为苏州唯一以“亭”命名的园林。始建于北宋庆历五年(1045年),诗人苏舜钦购得唐末五代孙承佑之池馆,傍水建亭,以“沧浪濯缨”之典故取名。南宋初年,曾为名将韩世忠的住宅。元明时改为佛寺,明嘉靖间僧人文瑛复建。清康熙间宋荤移亭于土阜之上,道光、同治时又经修葺重建,遂成今状。

占地1.1公顷的沧浪亭,为典型的“城市山林”。布局开畅自然,巧于因借,通过复廊,将园外萦回之葑溪纳处园景,这种外水内山的格局,在苏州园林中独树一帜。

沧浪亭虽数易其主,但至今仍保持了建园时“草树郁然,崇阜广水”之特色,景色自然,建筑朴实简雅。

一条蜿蜒的复廊环绕亭山,当我步入面水轩,面北临流,庭前古木参差交映,复廊蜿蜒而东,两面可行,内外借景。“面水轩”袭唐杜甫诗“层轩皆面水,老树饱经霜”之意。

我不禁驻足望向波光潋滟,这沧浪之水让我内心一片澄明、通透。朝河对岸久久凝望,天光水影似乎弥漫了我的视线,水的凝绿和清淡的气息润泽我心。

沧浪亭匠心独运之处,正在复廊和漏窗。廊壁长约50米,各式漏窗,图纹各异,别具特色,且无一雷同。在复廊临水一侧行走,有近水远山之情;在复廊近山一侧行走,有近山远水之感。透过漏窗,望出去往往光影迷离斑驳,内外山水隐隐迢迢,与植物相映成趣。

如果把山亭比作沧浪亭的灵魂,那么,漏窗就是沧浪亭的眼睛,一个“漏”字,让被阻隔的风景慢慢渗漏进来,而非开空窗似的一览无余般倾泻。沧浪亭花窗样式颇多,全园有108式,分布在园内各条走廊上。图案花纹,变化多端,构作精巧,是苏州园林花窗的典型。

对于园林来说,长廊是脉络般的存在。一道依水势的复廊将园内外的山与水有机地连在一起,在廊墙分隔内外的同时,造成了山、水互为借景的效果,同时也弥补了园中缺水的不足。不要说在苏州独此一家,就是在中国也是别无分号的。沧浪亭与苏州其他园林有何不同?还是园林艺术家陈从周先生的评价点中核心: 园内园外,似隔非隔,山崖水济,欲断还联。

一路回眸,与清朝长洲人沈复所著《浮生六记》卷一记载的“过石桥,进门,折东曲径而入,叠石成山,林木葱翠,亭在土山之巅……”沧浪亭的样子似乎没变。

飞檐翘角的沧浪石亭坐落在假山之巅,有多条通往沧浪亭的小径。我转身踏着不规则的石阶登上山巅的沧浪亭。亭中偶遇一当地老者,细细的嚼着大饼夹油条,显得闲适和恬淡。

亭不太大,为四方形,高旷轩敞,石柱飞檐,古雅壮丽,四围通视,色泽古旧有岁月感,是整个园林的核心所在。站在亭中,山上古木森郁,青翠欲滴,左右石径斜廊皆出于丛竹、蕉、荫之间,园内的之景尽收眼底。

转至亭北,亭上刻“沧浪亭”三字,为清代学者俞樾所题。石柱上的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也颇为有趣。上句出自欧阳修,下句出自苏舜钦。清风明月,近水远山,这也是中国人对自然生活的眷恋与向往。

苏舜钦早年曾赋诗:“绿杨白鹭俱自得,近水远山皆有情”。昔日的愿景,今日终成现实,他一扫官场失意的阴霾,畅饮高歌。好友欧阳修艳羡之余,赋诗打趣:“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四万铜钱买下的不仅是园林,更有风光无限的美景和怡然自得的心境。

八百年后,这两首诗竟然在清代江苏巡抚梁章钜的手上交集出现。他在整修沧浪亭时,集句而成这副千古名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成为沧浪亭的最佳注解。

从假山下到环山而筑的闻妙香室,三面通透,形状为曲尺形的建筑的闻妙香室,取自“灯影照无睡,心清闻妙香”一诗。我透过筒洁朴素的书条纹落地长窗望出去,室南疏植竹,室北遍植梅花,确是读书赏梅佳处。

园中最大的主体建筑是土山东南部的明道堂,龚苏舜钦《沧浪亭》中语“观听无邪,则道以明”之意而名,为明、清两代文人讲学之所。在假山、古木掩映下屋宇宏敞。

明道堂曲径通往翠玲珑,有三间房,又叫做“竹亭”,同五百名贤祠相邻。此处前后,万竿摇空,修竹如林,粉墙竹影,前后芭蕉掩映,竹柏交翠,历来为文人墨客雅游、静观、觞咏、作画之地。

堂南,瑶华境界、印心石室、看山楼等几处轩亭,各擅其胜。

沧浪亭中,亭台楼阁颇多,其中有一座五百名贤祠。清朝道光七年创建,内悬“作之师”的匾额,内嵌有自春秋至清二千余年间与苏州有关的名人石刻像594幅,有许多我们熟悉的人物,赋予了沧浪亭新的气质。

假山西端有一汪清池,是园外葑溪的余脉,被筑园人导引进来,园中的唯一水景。周边爬山廊环绕,廊中有清康熙、乾隆二帝之御碑亭。苏舜钦诗云:“一径抱幽山,居然城市间。” 写尽了沧浪亭的特点。

沧浪亭被人喜爱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浮生六记》的沈复与芸娘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因此,沧浪亭也是准新娘们拍摄婚纱摄影的一个好地方,当然,也有不少女孩在这里拍古装照。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来沧浪亭了,一直觉得园林有一种古意,它们就像是文人心中的一丛青苔,又苍又古,又深又醉。而沧浪亭带给我的这种苍苍古意更甚其他。走进它,我便觉得自己也跨越了时空,或许想在遨游中寻找一种寄存或慰藉。

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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