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三章 高三寒假

3.08 第一次不善（一）

1月27日上午的课间，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林渏走到夏旗临时的座位旁边，把一早问他借的语文书还给他。夏旗不在，林渏把语文书放在夏旗（夏奕）课桌上，却看见了桌子上的摘抄本，便顺手拿起来翻看。正好扫到夏旗摘录的《青春梦幻曲》里面的句子，就不舍得放下，忍不住坐在夏旗的座位上仔细阅读起来。

《青春梦幻曲》是当代作家肖复兴的作品，内容写的是和林渏一样的高三学生的生活、学习和感情。这本书是林渏的初中同学黄海伦上周借给林渏的。黄海伦是一位漂亮且很有韵味的姑娘，中等个子，身材丰满，一双大眼睛和她的谈吐都非常吸引林渏。她喜欢阅读，也爱书写，初中时总是被语文老师称赞。高中时代黄海伦一直在林渏隔壁班，她选了文科，林渏喜欢她成熟、有思想，像姐姐一样在很多方面给自己指引，所以一直和黄海伦保持很密切的来往。其实黄海伦并没有给这本书好评，反而说写的很糟糕，她自己看不下去。黄海路说：“这本书以日记形式出现，却失了真，那日记简直就是为了别人看，才记录的，心理挖掘得不够深，不够透，太让人失望了。”这一点林渏并不否认，她也觉得作者不够聪明，以日记的文体来展现故事，有些介绍性的描写太别扭，谁的日记也不会那样写。更何况一个面临高考的中学生，哪有那么多功夫泡在长篇大幅的日记上面？尽管如此，林渏还是不顾黄海伦的劝导，向她借来这本书读。黄海伦说三天还她，林渏还讨价还价，因为她的借书时间还要包括夏旗的阅读时间。这几个月她与夏旗形成了一种默契，不管接触什么文学作品都要给另一人分享。

黄海伦说想不通这样一本书也值得浪费一个星期。她不知道林渏藏了私，要夹带夏旗的阅读，她更不知道林渏的小心思。因为林渏觉得这本书中写的主角高三女生陆天琳有点像自己，还有郭辉、丁然、“西铁城”、常鸣、郝丽萍这些同学和好友，还有她的妈妈都好像是真实存在的，和自己的生活非常接近，整体人物形象还是丰满的。林渏甚至觉得陆天琳的经历、处境以及微妙的内心波动都像是她对自己的坦陈。所以林渏在这本书中能够与人物共情，找到共鸣。她自己认真地把这本书读完，又借给夏旗，想等着听夏旗对这本书的感受和体会。现在书已经还给黄海伦，看到夏旗的摘录本，忍不住去读那其中的精华句子，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之中。

方青看到坐在夏旗位子（其实是夏奕的座位）上的林渏，不放心似地远远地问了几遍林渏在做什么。林渏有点反感这样的关心，就没有回答她，专注地拿着摘录本，一句一句默读着夏旗辛苦抄下来的句子。这一点林渏是佩服夏旗的，他还有时间去做摘录，高一的时候林渏的摘录和剪报都做的很好，到了高三就马虎注水了。

俞曜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教室的。林渏太专注了，完全没有发现，只有当他一语不发地从林渏背后跨进桌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出轻微的叹息和呻吟声，林渏才抬头，发现俞曜信侧身坐在她身边，右手抓住左右手腕，左手掌摔破了，手掌上满是黑色、灰色的污渍和灰尘，污渍和灰尘中看得见一大片皮肤擦破了，渗出血来，形成一股细细的血流，顺着腕子向下滴。

“你怎么了？”林渏惊讶地叫了一声。

“摔了一跤，手掌着地，摔破了。”俞曜信的表情有点痛苦，脸色也泛着灰白。

“哎哟！”林渏又应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语气。

“真倒霉，今天不知怎么了，遇见好几件倒霉事了。”俞曜信叹息着，林渏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无奈。林渏嘴上不知道怎么接俞曜信的话，身体却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退出了他们两个共同坐过不到两分钟的那张课桌。

“你有手绢么？”林渏听到俞曜信在向她求助。

“欧，没有。”林渏本能地将手插进衣服口袋，触到了那白净净软绵绵的卫生纸，便撕了一大片给他：“要不用这个吧？”

“欧，也行。”他接过林渏手中的卫生纸，擦着手掌上的血迹，没有再说什么。

林渏站在桌子边，一时间像被封印了一般，喉咙嘴巴也凝固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里还拿着夏奕的摘抄本没有放下来，眼睛假装聚焦在本子上，显出十分专注的样子。因为她实在没有更恰当的方式来对应对这种场景，掩饰她极端的不自在。

林渏不记得她像琥珀一样被凝固在俞曜信夏奕的课桌旁边多长时间。反正等她能够恢复自己意识的那一刻，她就保持着手捧摘抄本的姿势，一边“聚精会神阅读”，一边慢慢、慢慢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再也没有过问关心过俞曜信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