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七期：一人独钓一江秋（4）剑客

水天一色的湖面上有一座木栈道衔接的小亭，飞檐斗拱，檀色檀香。小亭每年秋都会迎来一位独特的客人，戴着斗笠，常常将脸埋在阴影中，脸庞棱角分明，约莫四十多岁却眼神浑浊，走起路来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或许只有钓上扑腾大货时他的眼睛才会亮一下。

一只矫健的雄鹰来到湖边的树林上空，扑翅盘旋、对着正在垂钓的蒋捷俯冲。急速的空气流动飘起了蒋捷的长发。雄鹰落在蒋捷的肩上，竟格外乖巧，啄着自己的羽翼。

“小英，又来打秋风了？”伴随着沙哑的声音，蒋捷侧身从鱼篓里拿出两指宽的鲤鱼。

“啁~啁~”雄鹰尖利急促的嘹叫声响起。

“有信？"蒋捷将目光移向小英的脚，那绑着一小卷纸。这时候，雄鹰才飞快地叼住那鲤鱼。

展开信，蒋捷的瞳孔缩了缩，不由地站了起来。信上只有潦草的三个红墨字：新帝暴。

蒋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荡漾的湖面，清波上映出一幅幅画面。有白衣少年仗剑走天涯的潇洒，有战火烽烟中孤木难支、大喊是天亡我的身影……

“师父，我想学剑。”深山中，稚嫩的童声响起。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说，剑是君子剑，帅气！”小男孩摇头晃脑，眼珠子也滴溜滴溜地转。

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见状笑出声来，弹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你个毛头小孩懂个屁！”

师父仙逝的时候，蒋捷十六岁。老道士临终前再次问蒋捷，你为什么学剑。蒋捷说，荡尽天下不平事。老道士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少年走了很多路，平了很多事。他发现，一个人所平之事有限，受一个智者的启发，他决定参加武考。

建安三年，京都。一家客栈中，一位白衣少年站在桌前大声呵斥当朝皇帝的种种恶行。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噤若寒蝉。不少客人纷纷结账逃离，跟蒋捷拼桌的徐晓也立马以襟遮脸飞快地离开。蒋捷环顾了一周，没人敢跟他对视，举起酒壶痛饮一番后，跌跌撞撞走出客栈。走到一个人流稀少的小巷，蒋捷面前突然窜出两个蒙脸的黑衣。

“你刚刚喝醉了。”黑衣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蒋捷看着他们，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不！我没醉。”不等黑衣人回答蒋捷就拔剑冲了上去。

刀光剑影中，蒋捷隐隐占据了上风。可是后面不断有黑衣人加入，一个小破绽，蒋捷就被击中颈脖昏倒在地。

等蒋捷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被五花大绑，而是伏在一张桌子上。身前坐着一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意气可不是好事啊！”

蒋捷撇撇嘴，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看到了自己一旁的剑，斩钉截铁道：“剑，宁折勿屈！”

从偏远地区进京赶考的蒋捷在这一天中认识了他一生中最为仰慕和钦佩的人——当朝太子，刘风，一位雄心勃勃，想要在上位时力挽狂澜的人。原本心如死灰，准备放弃武考的他迎来了新生。

从小苦练的蒋捷拿下了武状元，他刚正不阿，对趋炎附势嗤之以鼻，却也因此受到排挤。

入夜，蒋捷府邸的花园蝉鸣蛙叫。

“权臣李保的势力日益膨大，等我继位后恐怕难以铲除啊！”

“蒋兄，你是否愿意……”刘风话没说完就唉地叹气一声，一脸不忍地离开了。

蒋捷看着刘风的离开，没有开口，呆呆地看着天上的繁星，在亭中坐了一晚，他有点想师父了。

第二天，李府里传出一阵爽朗刺耳的笑声。

陷害忠良、贪污受贿，蒋捷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也成为李保的心腹。

建安六年，新皇登基，李保因部下兵变而死。各种利民政策从京城飞射而出，仍而皇权的影响力早已有限，不少藩王阴奉阳违，藩王刘长干脆直接举旗。

平定叛乱两个月后，胡兵又南下掠城。先帝折腾下，本就垂垂坠矣的王朝，在平定刘长叛乱后，根本无法抵御人高马大的胡兵。

胡兵兵临京城的那天，刘风让蒋捷走，说已经拖累过他一次了。蒋捷不走，刘风又说，你走后，帮我看看，新帝是怎么对待我的子民的，不好，就砍了他。

蒋捷将大拇指和食指放进嘴巴里，响起了悠长的口哨声。一匹黑色的骏马从树林里蹿出，在蒋捷身前急停，两个前蹄不断地击打着空中，为迎接它原来的主人而雀跃。

蒋捷拿着新帝刚登基时，宣诏他入朝为官的圣旨入了京。

第一天早朝，皇帝没来，以为是前朝遗臣，他遭受了种种非难。当奸臣吗？我在行啊！走出宫门的他嗤笑一声。

一年后，他终于可以接触到在后宫中寻仙问道的皇帝。

清晨，宫里的太监在御书房发现了两具尸体，新帝和蒋捷的脖子上都有一道血痕，蒋捷靠坐在柱子，面朝南方，手里还拿着昨晚进贡上来号称长生树、沾着血的树枝。

一片惊慌中，庭院里一片青色的梧桐叶脱离了树冠，在空中左右摇晃，慢慢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