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清秋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世人传闻江湖有两把刀为鸾凤刀,听过故事的人写诗道:落日归山海,烟火向星辰。星汉锁清秋,天地留暮雪

                                       01

自从石破天去了侠客岛,他便潜心修行武学,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各门派武林人士开始日日练习刀技,等待有朝一日在武林大会打败他人,成为武林高手,做天下第一刀客更是所有习刀人士的终极梦想。

二十年后,江湖出现一个刀客柳若风的名字。传闻他是东瀛第一杀手柳生飘絮所生。

柳若风的刀是一把狭长的刀,刀身弯曲,斜挎在腰间,好像身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精制的刀柄用珍珠鱼皮包住,黑色的刀鞘像主人一样,冷峻,绝世的面容。

江湖习武之人不断地听到柳若风的名字。他在峨眉之巅将峨眉派的屠龙刀打落山下,在武当山以一招“落花流水”化解了无极刀法,武当真人自此闭关研习刀法。

听到连屠龙刀都打不赢武士刀,此消息一传出,在江湖引起不小的震动,小小的武士,身世来历不明,竟然有绝世武功。

无数的刀客带着传家刀去找柳若风比武,但都败在他的刀下。有人看见柳若风刀柄处雕刻隐约有“暮雪”字样,便猜测这是一把绝世刀。

虽然挑战者都被柳若风打败,但他们都没有见过他的刀出鞘,因为刀法太快,寒光闪过后,挑战者致命处已有刀擦过的血痕,若不是点到为止,来者还来不及反应,就会当即毙命。

柳若风的暮雪刀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刀。有一人却不认同这一说法,她知道暮雪刀的秘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若风的女弟子锁清秋。

二十年前,锁谷主向柳若风挑战,锁谷主使得清秋刀出神入化,他自认这是绝世之利器,若能战胜暮雪刀,则天下第一刀客当属锁谷主。

但是不知为何,那一场比武给锁谷山庄带来灭门之灾,锁谷山庄上下一百口人都死于暮雪刀下。柳若风劫走锁谷主六岁的女儿锁清秋。

锁清秋长到十六岁时,柳若风将她的身世告诉锁清秋。原来柳若风和锁谷主曾经都是山海一刀老人的徒弟。老人有一对孪生刀:暮雪和清秋刀,山海一刀将这对刀的刀法传授给两个徒弟。

江湖人听说山海一刀有了传人,各大门纷纷派出高手挑战柳若风,寻找锁谷主,意在夺取绝世宝刀。

各大门派终于找到锁谷山庄,大开杀戒,寻找清秋刀。锁谷山庄几乎被灭门。锁谷主拼死护着女儿,等赶到时,锁谷主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将女儿交给柳若风照顾,便与世长辞。

“当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到六岁,山庄到处是血迹和被杀的尸体,你趴在地上哭着喊着你爹。”柳若风沉思地回忆道。

“师父,当年谁是杀害我们全家的凶手?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锁清秋听完师父讲的过去,早已满脸流泪,双手紧握,心中充满了怒火。

“都是各大门派所谓正义之士,其实他们是觊觎我们的绝世宝刀和武功秘籍。”柳若风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

“请师父教我刀法,待我学成以后,定向各门派一一去讨要一个公理。”说完,锁清秋跪地请求。

柳若风站起来,走过来扶起她:“我与你爹同为师兄弟,我早已视你为我的女儿。你不说我也会将一身的武功都传给你,这些年没有教你的武功,因为你的心法基础不牢固,现在心法已学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为师教你柳生门的刀法。”

从第二天开始,师徒二人一个教,一个学。锁清秋手持弯刀,步步靠近师父,柳若风却手持一只竹棍移步换景与她周旋,忽然一阵冷风扫过锁清秋的脸,她暗叫不好,一个后仰,但还是晚了一步,头顶上的发簪被竹棍打落下来,满头的乌发顿时四下散开,犹如泼墨。

锁清秋赶紧后退几步,站定身形。

“这一招叫落花流水,看似平淡软绵,实则是速度奇快,不留意根本看不出招数。”柳若风解释道。

锁清秋惊叹道:“师父,我当真什么都没有看到,太快了!”

“每日看落花,等到落花看得无限大后,再练习挥臂的速度,如是,流水也一样,三日后与为师再比。”柳若风淡淡地道,转身离开,留下披头散发,还在原地发呆的锁清秋。

“爹,等我学会了武功,我一定会手刃仇人,为锁谷山庄上下一百多口人雪恨。”锁清秋眼睛里闪出冷得寒气逼人的光,恨恨地看着柳若风的背影。

在她的心里慢慢回放十年前回忆,痛不欲生。师父来锁谷山庄看望锁谷主,师兄弟二人许久未见,酒过三巡。二人在院中切磋刀法武功,比武中,突然柳若风使出最上乘的刀法落花流水让锁谷主猝不及防,幸得手中清秋刀护体,不至于一刀毙命。

锁谷主拖着清秋刀想要逃命,去被柳若风穷追。那日,老管家带着锁清秋刚从外面回来,见势不好,急忙将锁清秋藏在花园一口废弃的水缸里,叮嘱小姐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来。

锁清秋惊吓过度,在缸里瑟瑟发抖,发出轻微的颤动声,落入柳若风的耳朵里。他慢慢地走向水缸。

等锁清秋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在山庄里看到的一幕幕景象都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

柳若风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02

柳若风见到小女孩时,她害怕地缩在水缸里,身体颤抖,咬着嘴唇,含着泪水,不敢发出声音。

看到可怜的小女孩,柳若风蹲下来,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泥污,拂去额头上的散发,他以刀为杖,刀尖点地,一手抱住小女孩站起来。快步小跑一段路,然后施以轻功,飞上屋顶,一袭白衣飘然远去。

柳若风来自柳生门家族,拜山海一刀为师。出师后原本四海漂泊,过着寻访天下名刀,切磋武艺的生活。但是现在怀里突然多了一个弱小的生命,带在身边,既无法再过从前的生活,照顾小女孩也分身乏术。

柳若风带着小女孩隐居在苍山洱海的无名谷中,安顿下来,开始悉心照顾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等小女孩不再惊慌失措,安静下来后,柳若风语气温和地问她。

“我爹给我取名锁清秋。”小女孩感觉眼前的中年男子对她没有恶意,怯声声地说道。

“清秋!你叫清秋!师兄真是武学痴种,连孩子的名字都用刀的名字。不知是幸事还是悲哀!”柳若风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十年间,柳若风在无名谷照顾锁清秋,一日三餐,挑水劈柴,洗衣缝补,采草煎药,原来当爹妈一点都不容易。

“清秋,别玩了,快来吃饭!”

“清秋,一上午你怎么才写几个字?为师今天要罚你面壁思过,过来,师父今天教你写字。”

“你也想学刀法啊?好啊,等你把身体基础打好了,通过师父的考核,师父再教你,好不好!”

无名谷的桃花谢了,来年又变成桃花雨,锁清秋就这样一年年长大了。

“师父,你在用木棍做什么?”从桃花林回来的锁清秋看到柳若风在院中树下敲敲打打,便好奇地跑过来,“咦,这么长的木板怎么像一把刀啊?原来师父削了一把木刀,是给我的吗?”清秋乌黑眼珠盯着眼前的木刀,一脸地惊喜。

“师父,你这是想教清秋练刀法了吗?”清秋期待地问道。

“你还在长身体,拿不了沉的刀,这把木刀可以让你先练刀形,只要掌握了刀法,有了刀形,即便是一片树枝,也能是一把锋利的刀。”柳若风吹了吹木刀上的木屑,又用手帕轻轻擦去灰尘。在刀柄处有凿一个细小的洞,一个短流苏穗子被一根红线穿进洞里留在刀柄处,朱红色的流苏配上木刀,古香古色,散发着一种淡淡檀木的香味。

“师父,这把檀木刀真漂亮!”清秋接过木刀,爱不释手。

“从明日开始,师父开始教你练刀形。今日做了桃花羹,我去后厨看看,等会吃晚饭。”柳若风将木刀递给清秋,站起身来,用手掸了掸衣袖,一脸平静地走开了。

“一身武学终于后继有人,但愿丫头如我所愿。”柳若风心里有些期待和欣慰。

                                      03

三十多年前,归海一刀老人退隐江湖后便消失绝迹,一时间天下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渔舟镇是靠近东瀛岛的一个小镇,与附近清风谷依山相傍。镇上的居民大都以打鱼为生。

清晨,初生的太阳在海面上升起,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天海一片红晕。

这时海面上远远地漂来一块木筏,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师父,快看那是什么?”一个稚嫩地声音响起,一个孩童问牵他手的老者。

“一块木板而已,海面上总是经常会漂来一些物件。”老人在看日出,随口答道。

“师父,你听,好像隐隐有声音从那块木板上传来,像是啼哭声。”孩童仔细聆听了一下说道。

果然远远地传来一阵阵哭声,时弱时无。忽然空中一道身影飘向木板,又很快折回。

原来是老人施展轻功飞上木板,木板上放着一个箱子,声音正是从箱子传出来的,老人抓起箱子,双脚点地飞到岸边。

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襁褓,原来是个弃婴。可怜的小婴儿脸色发白,微弱地啜泣。

“师父,是个小婴儿,我们要不要抱回去?他看起来快要死了!”孩童问道。

老人抱起婴儿,仔细地翻了一遍他身上的衣物,摸到一个蜡封的信和一块令牌。令牌上的花纹材质出东瀛岛。

“霸天,我们回清风谷吧!这小婴儿需要救治。”老人一手将信和令牌收好,抱起婴儿,拉着孩童回到谷中。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江湖消失的绝刀老人归海一刀。

归海一刀曾是武林第一刀客,祖上世代习武用刀。到了归海一刀这一代更是英雄出少年。归海一刀不仅将刀法练得炉火纯青,还在现有的刀法基础上不断完善精进,减少出招的破绽。

为了提高刀术,归海一刀年少时游历江湖,寻师访刀客,为得就是学习切磋。

江湖上有一个传言:星汉锁清秋,天地留暮雪。这句诗藏着两把刀的名字:清秋和暮雪刀。谁要得到这两把刀,可以练得绝世武功。

这两把刀是由一块上古玄铁锻造而来的,制刀人是皇宫工匠。打造此两把上好刀时,铁水融浆后却无法凝聚,工匠百思不解。

他站在炼炉前仔细检查,炼刀的程序都符合要求,但为何铁水无法成形?正想着,一团火苗突然蹿出来,工匠本能地伸出手去挡,手指在一瞬间被烫破皮,一滴血随着火苗褪去流出,落在铁水中,只见铁水迅速地合拢,慢慢凝固住。

工匠看得有些呆,一下子忘记了疼痛。他想起干将剑,剑之魂,心头血。

三个月后,两把绝世刀终于打造好了,工匠却累得气血而亡。

那日从清晨到落日,工匠以滴血炼刀,刀坯终于凝结成型。工匠从火炉中取出刀坯开始锻打,将刀中的杂质打磨掉。

黄昏时分,屋外的气温转冷,天空变得阴沉昏暗,竟然还飘起了小雪,雪舞满天。工匠在打磨铁刀,感觉不到天冷。他将两把玄铁刀塞入火炉中,待烧得通红,双手抽出两把长刀,迅速地放入身边的冷水坑中,进行粹刀。

突然两道耀眼的红光从水坑中射出,冲出屋顶。工匠暗暗叫道:“不好,粹刀失败了,刀要爆炸了!”他扔下双刀转身向外飞奔出去。

屋外的匠人听到炼刀房有异样,看到两道红光冲向云霄,说时迟那时快,空中出现两条烈焰赤龙,在空中盘旋,向天怒吼,从天空急速落下,化成两道红光进入刀中。两把刀在地上震颤不已,发出银铃般声响。

众人大惊,真龙现身,必有祥瑞降临。大家纷纷冲进炼刀房,只见地上两把长刀,光亮如日,红光闪闪。

“这一定是绝世好刀啊!”大家看得眼睛都直了。许久,终于有人想起来:“快去禀报尚方大人,今日炼得宝刀一对啊!”

因劳累摔倒在门外的匠人听到这话,脸带微笑地昏睡过去。

两把宝刀包金雕花,佩上刀鞘,装入匣中,择日送至皇宫,献给皇帝品鉴。

两名宫人将刀抽出刀鞘,每人手托一把宝刀,站立殿下。只见两把到发出夺目的光彩,皇帝顿时眼前一亮。

“你们说炼刀当日,看到两条赤龙盘旋在屋顶,可有此事?”皇帝问道。

“回禀皇上,确有其事,恭喜皇上,此乃国运昌盛的祥瑞之兆啊!”总管上前恭身答道。

“哈哈哈!的确是件喜事,赏!”皇帝喜笑颜开,从座位上走下来拿起两把刀试了一试。

“不错,不错,远看红光灼目,近看青亮锋利,真是一对绝世宝刀。山河锁清秋,天地留暮雪,就叫它们为清秋暮雪刀吧!”皇帝一念之间想起一句诗,不由地吟诵出来。

总管正想说声“好”时,殿外匆匆跑进一名通传侍卫。

“报!护国大将军归海百炼传来军报,前线大捷,敌人已从边城退兵,被将军打回漠河了!”

“太好了!宝刀赠英雄!将这两把宝刀送到前线,赠于归海大将军,另外犒赏三军,哈哈哈!”皇帝开心地走上台阶,从龙椅侧道回福宁宫。

边城虎俅镇外狼烟四起,数千名身披红衣战袍的骑兵在阵中与敌人厮杀在一起。对面敌军中间一人坐在战车上观望,此人正是为首的将领柳生厄渡。

这场厮杀从清晨打到过晌午,敌军仍然顽强进攻。守城将军归海百炼在城头,手拿千里镜随时观察战情。他心里想,“这样耗战下去只怕战士们疲于抵抗,失去战斗力。不过算算安排走暗道出城的数百精锐士兵应该已经绕到敌人后方,很快就可以来个里外夹击,只要这些精锐士兵完成任务得手,就可以击败敌军。”

想到这里,归海将军思绪稳定下来。突然对面远远地火光冲天,一对人马从敌人后方飞快奔来。

来了,来了,看来派出去的精锐兵已经将敌人的粮草仓烧掉,正赶往阵前来协助。

“拿弓箭来!”归海将军冲身后喊了一声,“是!”随从答应了一声,很快拿来龙虎弓箭,此龙虎弓以玄铁配以龙虎筋制作,可连发三箭,速度快,百发百中,几乎无人可以躲过。

眨眼间,“嗖”的一声三箭齐发,旋风般直射敌军战车上坐的柳生厄渡,只听得“啊”的一声,战车上的柳生大将军从战车上翻下来。敌军大惊,这时,城墙上响起击鼓声,号召将士们一鼓作气。

将领被射死,敌军大乱,开始纷纷撤退,但哪里逃得掉?被将士们全部拿下带入军中,关押起来。

一场战役明军大胜,众将士凯旋回城,晚上归海将军安排庆功宴,与大家一起畅饮。这时随从禀报将军,从京城来了特使,敬献宝刀给归海将军。

“有请特使。”归海将军大手一挥,站了起来,走到台前接受特使的赏赐。

他双手接过两把宝刀,心里暗暗称赞,果然够沉,是百年难见的宝刀。

归海将军将两把宝到放置在刀架上,拿起其中一把抽出来仔细欣赏,突然他耳朵一动,随即身子一侧,顺势用刀向上一抬,一声清脆的声音发出,一枚飞镖落地。

“有刺客!”众人大惊,纷纷站起来四处打量。

“走,进去!”不一会儿,帐外的士兵已经抓到刺客,带了进来。

只见是一名穿着大明军装的士兵被强行按住跪在地上。

“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本帅!”归海百炼问到,声音不怒自威。

“狗官,杀你为我哥哥报仇!”地上士兵挣扎着叫着,声音清脆响亮。归海心里一动,“你抬头起来!”

地上士兵不停地骂着,头高高仰起,头盔斜落在地,露出一头乌发。众人吃了一惊,是个女人。

归海看到眼前出现一张满脸通红,俏丽的脸,生气的模样楚楚动人,他感觉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怔住了一会。

怎么会是个女刺客?

“大胆女刺客,你是何人?你口口声声为哥哥报仇,你哥哥又是何人?”归海将军提着宝刀走上前,他拿的正是暮雪刀,只见寒光一闪就要劈向跪在地上的女人,一丝恐惧在女人眼神中闪现,她很快将眼睛闭上,等待一刀下来毙命,心里默默地说:“哥哥,妹妹马上来陪你了。”

一阵冷风在她头顶嗖嗖两声吹过,女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毫发无损,眼前站着一人,身材修长,脱去盔甲,一头黑亮的头发在头顶挽成髻,一根青色发簪横插在发髻中。他有一双锐利的黑眸,犹如孤傲的雄鹰。薄脣轻抿,挺直的鼻梁让面部立体又生动,似怒非怒,面含霜气。

女人看得木呐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是敌国的将军吗?看起来更像少年郎,如此年轻,真得能统帅三军吗?

“我叫柳生飘絮,你今日杀的柳生厄渡正是我哥哥。既已被你捉拿,杀剐悉听尊便!”女人依旧挺直了腰,抬头高傲地说。

“来人,带下去,在没有查清身份前,没有本将军的允许不得随意处置她。”归海将军低头再次看了看女人,正迎上一双充满愤恨和疑惑的眼神。

众人继续饮酒欢庆,归海将军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解下腰带,脱去外衣,在床沿上正坐了一会,脑海里浮起一个女人的脸和她的声音:“柳生飘絮,你杀了我哥哥,我定要为他报仇!”

无数次征战沙场,杀敌从不眨眼,今日因为一个女刺客出现,他有些心乱,莫名的烦躁不安。

“我这是怎么了?”归海百炼躺下来,手臂胳膊放在脑后头闭目凝神,想理清思绪。

营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将军,西营帐着火!”一士兵在外传达军情。

“命守卫队速速灭火,本将军这就前往。”归海百炼心想不好,西营账靠近粮仓,敌人这是想以牙还牙,来抢粮食。

“来人,将女刺客带过来。”归海百炼突然想到什么,他对帐外喊了一声。

“是。”

“不好了,将军,女刺客刚刚被劫走。”

“还不快追!一定没走远。”归海百炼一听柳生飘絮被劫走,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飞出帐外,骑上快马,策马扬鞭,箭一般向城门口奔去,在城门口果然看到几个黑影人在急速夜行。

归海百炼展开双臂,脚在马蹬上用力一点,身体飞过马头向黑影扑过去。几名黑影人听到身后动静,迅速转身,手持兵刃,弯腰临阵以待。归海百炼手一挥,只听“唰唰”连续几声响,几名黑影人被他的暗器击中倒地,不能动弹,只留下一人站在黑影人中间。

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生飘絮,一脸的寂静。

归海百炼看着眼前的女人,又抓住了,他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只好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拿下,带回营帐,本将军亲自审讯。”归海百炼终于下达命令。

将军阵营中,归海百炼脸色凛然,坐在将军椅上,女刺客被带进来。

“柳生飘絮,你是哪里人氏?为何行刺本将军?你口口声声说为兄报仇,你可有凭证?一一从实讲来,否则别怪本将军无情。”归海将军一连品问了几个问题。

“少废话,又落入你手里,你杀了我吧,我父王定会取你项上人头为我和哥哥报仇。”柳生飘絮虽然头发凌乱,一张俏丽的小脸仍然生气勃勃。

“一无凭证,二无证人,我看你就是被人收买的江湖骗子,不过为了银两而已。”归海鼻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才是骗子!你是凶手!”柳生飘絮手指归海,有些发急地辩解道。

“报~将军,探子回来了。”营帐外有人在传话。

                                      04

众士兵一路行军几日,渐渐地离京城越来越近。归海将军传令在京城驻扎,等候至尊觐见入宫的旨意。

已是深秋的季节,夜里有阵阵寒气。归海百炼毫无睡意,他走出营帐外,不知不觉地走到柳生飘絮的帐外。站岗的两名士兵刚想上前行礼,归海百炼摇摇头,做了一个不要打扰的动作,士兵立即明白,仍然照旧站岗。

帐篷上隐隐有人影浮动。也不知道父皇会如何处置敌国的公主?

想到这儿,归海有些烦闷。京城有繁荣富贵,京城也有看不见的刀光血影。

“啊!有蛇,救命!救命!”突然营帐内传来声声求救声,归海一听,急忙冲进帐内,“砰”的一桶水从上倒下来,全部浇在归海身上,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想看清眼前。只听得前面传来嘿嘿的笑声。原来是公主的整人把戏。归海转身走出营帐,他奇怪自己居然没有生气。

蛇?归海突然想到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偶,眼神迷乱,心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返过身去,走到公主营帐,掀开营帐门帘闯了进去。

他四处快速扫视一遍,突然在床塌上看到一条盘踞的青蛇,正在警惕地盯着他。果然有蛇,归海手一伸,正要发射暗器,突然听到公主喝到:“住手!幻影退下!”

归海的手在空中停住,他再看床塌,已无青蛇踪迹,一道绿影消失在床底。

“这蛇是你的?”归海定了定神,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公主,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素衣,外披银色纱衣,黑发如墨披下,露出光滑的颈项,几缕青丝从头顶落到两肩,垂在微微挺起的胸前。眼前不是女扮男装,脸上都是尘土的女刺客,柳生飘絮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肤脂如凝露,冰雪照人。

“将军夜闯营帐,意欲何为?”柳生飘絮虽然阻止了幻影,但仍还是一脸的惊怒,双手护住上身。

“这,本将军……”世间男子都爱美女,归海也不例外,他看呆了飘絮的美貌,想解释是来救人的,但一想蛇是人家姑娘自己的,哪来的救人之说。

“刚刚在帐外听得公主喊救命,本将军恰好路过,方才进来援手,不想一场虚惊,多有冒犯,见谅!”归海抱拳说道。

柳生飘絮想到一盆洗脚水从门顶上泼到归海将军头上的情景,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归海又看呆了,他想:“不对啊,我刚刚是被她戏弄泼了一身水,我此刻进来是想确认她的安全,她虽然是公主,但也是我的囚犯,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客气!”

想到这里,他咳嗽了一声,语气有些严肃:“本将军进来是想告诉公主,我的探子回来禀报,你的哥哥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死在我的箭下,但是你现在是我国的囚犯,我需带你回京,听候至尊的话落。”

柳生飘絮听了高兴至极,随口说出:“真的,只要哥哥还活着就好,我也不逃了,你想带我去哪儿都行!”

“啊?”归海听得一愣,这哪是囚犯啊?分明就是任性到处跑的公主。

“对了,你这条青蛇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看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归海想起是因为蛇进来的,不由得问了一句。

“幻影,我给它取的名字,它是我的守护神,在我国,蛇是我们的神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蛇。”柳生飘絮拍了拍手,青蛇听话地从床底爬出来,盘旋在床脚。

“原来这样,我小时候有次练武的时候也遇到过像这样的青蛇,还被它咬昏过去,醒来后就没有事了。”

“你小时候被蛇咬过?什么时候?”柳生飘絮有些好奇起来。

“嗯,差不多七、八岁的时候吧,我醒来后就在将军府内了,被人救醒了。救我的人给了我一个木偶,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上。”

柳生飘絮听了,站了起来,快步走过来,“你的木偶带来了吗?快给我看看!”她激动地说道。

柳生飘絮小时候随哥哥和父亲进京,那时两国还是友邦,有来有往,互通商贸,两国百姓生活各自安好。

当马车路过一片树林时,正遇年少的归海在此以竹为刀习武,他耳朵听到丝丝声,看到一条青色蛇王在一女孩脚下游走,不时昂起头看盯着女孩,似要随时要袭击她,归海一看情况十分危险,将手中竹一挥正要刺向青蛇,不料青蛇反应极快,顺势扭头,蛇身旋转飞起,直扑归海,只听得“啊!”的一声,归海被青蛇袭击倒地,昏了过去。

“幻影,住手!莫要伤他。”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青蛇愣了一下,但马上顺从地缩了回来,盘旋在小女孩脚边。

女孩急忙跑到少年面前,躺在地上的小哥哥,身穿青色武将服,银丝云纹宽边腰带缠在腰间,一头乌发束在脑后,银冠将黑发挽在一起,发如黑缎一样散在肩上。少年手里还拿着来不及扔出去的长竹条,双眼紧闭,刀削的眉,浓密的睫毛,鼻梁直挺,双唇紧抿,渐渐由红至发白,脸色由红润开始变暗。

“哥哥,快下来,幻影咬伤了一个中原少年,他快不行了,你快来救救他。”女孩对着马车喊道。

“妹妹,你的小毒物又闯祸了?我早就说了你不要带它出来,你总不听!”

人未到,声先来。马车上的窗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俊朗、嘴角长着淡淡胡须的脸朝外面看了一眼,他很快放下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少年身边。

他蹲下来,用食指试探了少年的鼻息,然后从腰间拿出一小红瓶,拔出塞子,倒出两粒药丸,一手捏住少年下颌,让他的嘴张开,将药丸塞进去。

这时,女孩从马车上取来水囊递过来,哥哥给少年喝了一口水,过了一会,只听得少年一声咳嗽,身体动了动。

“好了,吃了解药应该无事。这里离京城皇宫很近,应该是皇宫后山树林,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小哥哥,我的幻影太调皮了,咬伤了你,对不起啊!”女孩有些歉意,她将从袖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偶娃放在少年手上,站起身来,上了马车离开了树林。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少主,少主,你在哪儿?”

柳生飘絮接过归海的木偶,思绪飘到十几年前的那片竹林中,归海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中原人,少年哥哥如玉般的面容让她过目不望,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在樱花纷飞的季节,少女的心多愁善感。她会想少年哥哥在哪里?被幻影咬伤了有没有治好?甚至在夜里,她的少年哥哥在梦里出现,只是不说话,看了她一眼,越走越远,她在梦里追着喊着,少年哥哥始终不理睬她。

“你在想什么?这木偶有什么特别吗?”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柳生飘絮回过神来,她摇摇头,定了定神,“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归海百炼接过木偶放入怀中,自进门第一眼看到青蛇,他就判断出眼前容貌俏丽的柳生飘絮就是当年在竹林里见到的小女孩。

两国交兵,故人再相见隔着国仇家恨,她自然不会告诉归海当年的往事,归海自是一样,只将木偶人放在怀里珍藏。

两人互相行礼,各自休息安顿,但都一夜无眠。

                                      05  

归海营行军至雁门关。派出去探路的哨兵回来禀报地形。此处群山峭拔,山路崎岖,山势险要。

寄语年少妻莫哀,鱼金虎竹天上来,雁门山边骨成灰。古往今来,有多少战乱发生在雁门关,多少百姓的荒骨埋葬在此,多少数不尽的将士在这里战死。

归海带贴身侍卫出营,观察周围地形,他来到山顶,一眼望去,惊沙乱海日,飞雪迷胡天。天边的彩霞似火烧一样通红,飞鸟在远处翩跹,东边和西边两座大山隔谷相望,峡谷犹如天堑。每年入秋,寒云带飞雪,日暮雁门关,成群的大雁结伴飞过此地。

“如果没有战乱,没有打打杀杀,大家都像现在这样看风景,是件惬意的事,对不对?”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婉转清脆,带着一丝喜悦。

他从沉浸的思绪里缓过神来,转过身,看到柳生飘絮站在他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山路险滑,一不小心就摔入深谷,你不知道危险吗?”归海有些生气地对她说道。

“哼,我柳生门人可不是你们眼中的千金小姐!”柳生飘絮头一抬,双手背后,骄傲地说着。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归海一把拉住她,按住她的头低下身来,“嘘,别说话,有人!”他低喝道。接着又是两声射箭声传来,两名侍卫应声倒下。

归海弓身拉着柳生飘絮往树林深处跑出。

“追!官家说过格杀勿论!”两人身后几名持弓黑衣人边跑边说。

归海百炼和柳生飘絮一路向前飞奔,身后的黑衣人紧紧随后,不时射出几支冷箭。两人在崎岖的小道向山上跑去,很快来到山顶。

归海发现前面是一座悬崖,柳生飘絮回过头看身后追过来的杀手,突然一支箭朝归海百炼射过来,“小心!”柳生飘絮急忙扑在归海身后,归海急忙转身抱住挡了一箭的柳生飘絮,看清射箭的方向,随手甩出暗器,将射箭人击中毙命。

柳生飘絮的背后冲了一箭,脸色大变,疼得冷汗冒。

“你们中原戏里总是会唱英雄救美,我们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柳生飘絮忍着痛轻轻地问。

“别说话,箭上有毒,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归海百炼抱着柳生飘絮慢慢后退,突然脚下一滑,他一脚踏空,“啊”的一声,两人顿时跌入悬崖……

几名黑衣人冲上山顶,望着万丈深渊,面面相觑。

在京城,皇宫书房,官家正在看奏折。他拿起一本,只看了几行就关上奏折放在一边,又拿起另一本奏折,看了一遍,眉头微皱,手一抬将奏折扔在桌上,胳膊撑在桌边,一手扶住额头,闭目思索。

内阁上书奏折,据密探收集的情报,现弹劾归海将军贻误战机,放走敌国少将太子,又将公主带在身边,似暗通款曲,二人关系亲密。日前归海将军又带数万人军队往京城回朝,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刘公公,传锁国相!”官家对书房说了一声,门外一人马上应声答应到。

不一会,一年纪花甲老者身着朝服,步履匆匆地从宫外走近来。刘公公在前面带路将他领到御书房。

“锁国相,您请!”刘公公对他躬身示意。

“有劳刘公公!”锁国相点头跨步走进书房。

“锁老,依你看归海将军通敌叛国是否属实?”官家问道。

“这……”锁国相沉思了一会儿。

“依目前情况来看,证据不足,归将军世代忠良,想来是有人想借机挑起门派之争,官家莫要听信妄言。”锁国相如实相告。

“锁老与归家世代交好,只怕是向着归将军说话。”官家很不高兴地说。

锁国相一听,面色惶恐,立刻匍匐跪地:“老臣对陛下忠心无二,绝不会偏袒归将军,还望陛下明察,切莫听信谗言啊!”

龙案上的皇上面有怒色,强忍不发,平静地说道:“锁老,你年世已高,可有考虑告老,颐养天年?”

“臣愿为陛下分忧,鞠躬尽瘁,效仿孔明之风范。”锁国相匍匐在地答道,不敢抬头。

“锁老先回府吧,归将军的案子我自有主张。”皇帝说道,挥了挥手。

刘公公上前道:“锁国相请。”

锁国相起身向皇帝一拜,慢慢后退出了御书房。

“传锦衣卫指挥使陆昭。”

“是。”

“参见陛下!”身着红色官服,腰间佩刀的锦衣卫指挥史陆昭走进御书房,行过君臣之礼。

皇帝屏退左右,低声问道:“归海将军目前行军到何处?可有异样?”

“禀告陛下,据我安排出去的锦衣卫飞鸽传回消息,现在应该行至雁门关。是否?”陆昭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便宜行事。”皇帝思索良久,轻轻地吐出四个字。

“是。”陆昭拱手行礼,转身走出房门。

锁国相回府后忧心忡忡,他深知皇上多疑刚愎,杀伐果断。朝中开国将相在他的授意下,罢免官职的,告老还乡的,剩下的都是些文官书吏。

归海将军父子常年在外征战,得以幸免朝政内阀。但这次皇上已动杀念,归海百炼恐在劫难逃。

想到这里,锁国相传贴身铁侍卫,走上前来与他耳语一番,铁侍卫点点头,转身走出府外。

在僻静处,他掏出一只信鸽,将信条塞在鸽子身上,然后向空中抛去,鸽子扑棱棱地飞远了。

                                       06

雁门关的南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奇峰峻岭,归海百炼和柳生飘絮双双跌入万丈悬崖,说时迟,那时快,归海将身上的匕首全部甩出,插在石壁上,然后扔出行军打仗随身携带的登山索勾住匕首,另一头飞快地绑在自己身上,他一手托着已经昏过去的柳生飘絮,一手拉住绳索往下滑去,峭壁上有松柏依然顽强地在石缝中生长。

归海百炼隐隐看到石壁上有一洞穴,他滑近洞穴时,双脚蹬向石壁,身子被弹出去,很快又像摆钟一样飞进洞穴中,二人双双摔在洞穴里。

悬崖顶上的杀手向下看了看,万丈深渊中,云雾缭绕,已看不清二人身影。

“老大,怎么办?这二人掉下去,不死也是废人。”一黑衣人问身后赶来的陆昭。

身披黑袍的陆昭看了看悬崖深处,心里叹了一口气,同为报效朝廷,是不是有朝一日,自己也是这般下场?他做了一个撤的动作,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雁门山,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在洞穴里,柳生飘絮时而昏迷,时而脸颊发烫,嘴里喃喃喊着:“小哥哥,对不起!”

归海百炼拿出百花解毒丸给她服下,她通红的面色才慢慢恢复正常。突然,柳生飘絮醒了,她直直地看了看归海百炼,眼神狂热迷离,喊道:“小哥哥,不要离开我,你不许离开我……”

归海百赶紧抱住她,这是毒素在体内乱窜导致意识不清,他想稳定她的情绪,但收效甚微。情急之中,归海百炼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双唇……柳生飘絮狂乱的举止变得温顺了,她慢慢地昏睡了。

洞中有一片草地,归海将飘絮放在草地上,站起来打量起洞中的模样。从外面看洞口不大,在里面发现是洞穴很深,在地上有一些石头,很像人为的石座,席地而放。

他看了洞顶,拿出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晃动了,归海一看指针指向石坐,他心里觉得有异样,数了数石座,共六块,隐隐看着像阵法。他将石座按五行阵法算了算,吃了一惊,眼前的石座正是按五行阵法金木水火土金来摆设的。

看来有人来过这里,而且还住过。归海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搜寻了一遍,除了石座的位置有些古怪,其他都无异样。

这时飘絮醒了,她虚弱地问道:“这是哪儿?我们怎么在这里?”

归海转过身把坠入山谷石壁洞中的和她解释了一遍。

“啊?谁这么大胆子竟然要行刺将军!”飘絮有些困惑。

“因为……”归海想说可能和朝廷门阀之争有关,但关乎国家之事,不宜在敌国公主面前说起。

“因为什么?”飘絮追着问。

“因为有人要治我的罪,我抓了公主,却迟迟不送京城,要受军法处置。”

“我们现在困在洞中,莫说到京城,如何出山洞都是个问题。”飘絮说道。

“这洞中透着古怪,我再仔细看看,也许能找到出口。”归海语气缓和地说。

两人说话间,洞外天色暗了下来。归海在洞口找来干树枝堆在一起,打着火折子,生起一小堆火柴。他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块干粮递给飘絮,自己坐在火堆边将白天的事理理。

“为什么锦衣卫要追杀我?”归海手里拿着一支箭,这是飘絮替他挡的一箭,幸亏锦衣卫隔得远,并没有射得很深。但是看箭头的制造是锦衣卫专用的。

在火堆附近的草地上,飘絮身体动了动,紧接着轻轻地咳了两声,她从昏睡中醒来,翻了身,侧身面对归海百炼,心绪起伏。

“小哥哥……”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了一句。归海起身走了过来,脱下外袍,盖在飘絮身上。

“对不起,我的幻影曾咬伤过你。一直想着找到你,向你道歉!”飘絮低声温柔地提起旧事。

“那日在你房间看到幻影我就知道了,你也是无心之过,我不是好好的吗?年少时只是不知道放蛇咬我的是公主。”看着妩媚虚弱的飘絮,归海百炼感到内心柔情似水,飘絮伸出纤纤细手拉住归海的大手:“这么多年来,我无时不刻地想找到你,因为……”

“因为什么?”

“傻瓜!你为什么一直将木偶带在身上?”

“因为……”

两人相视一笑,飘絮从草地上坐起来,半躺在归海怀里,两人看着洞外的夜景,湛蓝的夜空隐隐有星光闪烁,群山变成模样不同的黑影,沉默地屹立在天立间。

“看到你,我身上的杀气就全无,反而有种想保护你的念头。想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天爷就是要让我们要在一起。”归海感慨到。

“真想以后一直像今晚这样。”飘絮也回应道。

二人感到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丝倦意袭上来,飘絮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07

归海百炼将她轻轻地放在铺好衣服的草地上,慢慢地站起来。他还没有睡意,想着继续探究洞中有无出口。打着火折子,点上一根火棒,照向洞的深处。突然他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他猛地一转身,发现眼前被六块石座围住,他被困在五行阵里了。

石座组成的五行阵自成一体,一石在外围,其余五石围住归海百炼,按八卦方位而立。无论归海如何突围,五石皆随之移动变化,将他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归海百炼算出外围的石座为金石,五石中必有一石也是金石,只要找到此金石,待它们移动变化成金木水火土,再将外围的金石推移过来,则可破此阵法。

他慢踱步,石座一会在地上跑来去,一会悬在半空中,当石座落地时,归海一脚将另一石座推进去,顿时,六石在原地静止下来,金石上出现一个按钮,归海按了下去,“吱”的一声,归海扭头看洞中,一处石壁上打开了一扇门。

五行阵破了,原来它是打开石门的关键。归海百炼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慢慢向石门走去。

归海慢慢靠近石壁之门,他想起幸亏年少时遇到一位奇人独孤一刀教会他奇门遁甲术和各种暗器的使用,只是这位奇人始终不肯收他为徒,他临别的时候告诉他天机不可说,有缘自会再相逢。

石壁门由两扇移动的青石建造的,在石壁门上隐约看到刻了什么图案。他走了走去,没有火把,里面仍然黑漆漆。

归海用火把打量着洞中洞,发现这个洞比外面的天然形成的洞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个暗室。

墙上用石头磊成一个石架,放些杂物和木简。归海想,看来是位世外高人曾住在这里过。

洞内其他地方放置了一些兵刃,高人还喜欢习武,收藏兵器。

归海举着火把一点点看过来,突然他看到一副尸骨站立在面前,吓得他差点将火把扔了,直感觉头皮发麻。幸好他身经百战,见过无数死尸和白骨,他马上定了定神,将火把照亮站立的尸骨。

这是一具男性骨骼,手脚粗大,身形并不是很魁梧,反而清瘦。他靠在石壁上,形单影只。归海看到他手指处泛着淡淡的荧光,不由地将火把靠近手指,突然他现手指上有一枚玉扳指,由于积了灰尘,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啊!这是独孤一刀的玉扳指,是那位不肯收他为徒,却教了他很多奇门遁甲术的高人。难怪这几年没有听到过他行走江湖的踪迹,原来在这里做古。

归海心里有些难过,更多的是疑惑,独孤一刀先生为何客死山洞?难道是被仇家杀害的?他轻轻取下玉扳指,在身上擦了擦,放入怀中。

突然耳朵里传来嘶嘶声,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暗室的四周的每墙上有一只石蛇头,它们从嘴里吐出箭,齐刷刷向归海射来,归海一个鹞子翻身纵向空中,四只箭碰在一起,落在地上。归海也平稳地落地。

暗箭第二次射出,归海站在中间,拿出暮雪刀向四周挥舞,将四面射出来的箭击落在地。

他一边迎战飞出的暗箭,脑海里一边飞快地回忆是不是动了什么东西,触动暗室的机关,这样挡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四壁墙上的四个蛇头又吐出四条铁链,每条铁链想将归海绑住,归海急忙两臂张开,飞上空中,脚踩在铁链之上,顺势用刀向下砍去,只听得“哗啦啦”声响,铁链纷纷被砍断后落在地上。

归海突然想起莫非是因为自己取下了高人的玉扳指?他且战且退,很快又将玉扳指放回去。

说也奇怪,玉扳指放回去后,暗室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看来机关的要领和这玉扳指有关,归海现在小心地围着独孤的身体仔细地检查。他一点点地从上往下,从左往右寻找暗器的开关,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会不会是因为碰到其他地方?恰巧是取下玉扳指时候;而又恰巧触碰的哪个开关,然后将玉扳指放回去,以至于以为玉扳指是开启暗器的开关。

暗室所有东西都已检查了一遍,并无异常。他忽然想起靠墙边石架还没有检查,他抬头向石架走过去,隐隐看见地上一条淡淡影子,下意识他以又是什么暗器,正准备迎战,仔细一看,是条细丝线,这条细丝线用特殊材质做的,极其坚韧。

归海顺着丝线一点点地循过来,丝线的一头寄在独孤的手指上,当取下玉扳指进,触动了丝线,故而引发暗器发射机关。

原来是这样,只要不取下玉扳指,暗器就不会发射。归海又来到石壁架上,他发现在一个石壁架上有一本竹简,为什么这里会一本竹简?难道是因为纸质书简会腐烂无法保存?

他打量竹简周围,确信没有暗器才轻轻地取出竹简。当他取下竹简时,突然墙上的石壁忽地发出响声,紧接着石壁自己旋转着,露出一扇石门。

归海按石壁旋转的方向靠了过去,顺着它的方向进到石门里。

石门里又是一个暗室,不过这个暗室放了有很多发光石,将暗室照亮,不需要用火把。

归海看了看手中的书简,他翻开看,里面有人拿着刀以不同的姿势站立着。归海从左向右看去,书简的人一招一式,由简到难,虚虚实实地,招数看似复杂,但是每招之间又有联系,最后一招是一人一刀,却让人感到瞬息全身的压迫感。

归海将书简又翻过来,封面上赫然写着“独孤刀谱”四字。

                                         08

归海将刀谱放在自己怀里,他凝神又将刀谱中的一招一式回忆了一遍,心中对每一招的变化已经了然在胸。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以势赢者势颓则,以力胜者力尽则亡。即使没有刀在手,出招亦可以手为刀,快速出招,迅速制敌,十步之内必定打败对方,要想足够快,需得时日练习,方能达到快的境界。

暗室空气充盈,看来必有通道可以出去。归海想着飘絮还在洞中,万一醒来看不到他定会着急,还是先出去,等天亮再找出口,早日离开山洞。归海营没有了主帅,大家一定在四处寻找他。想到这里,归海找到暗室的出口开关,离开暗室,又来到山洞。

“归海,归海!”果然飘絮在轻轻地喊他,他赶紧来到草坪上,还好,她还在睡觉,只是在睡梦中说话。他轻轻地用手指将飘絮脸上的散发拔开。

眼前清丽的飘絮沉静温婉,没有任性刁蛮。

归海正看着飘絮的脸出神,忽然她的眼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的身体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你一直这样?怎么没有休息啊?”飘絮被他的出神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问到。

“你醒了!”归海定了定神,低声地问。

一丝光线从洞外照进来,黑暗的黎明过去了,迎来了东方鱼白。

这时,“扑棱棱”地声音从洞口传来,归海走到洞口,看到一只信鸽立在洞口,摇头晃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归海悄无声息地走到它身边,慢慢地靠近它,伸过手抓住它。

鸽子很有灵性地没用挣扎,低下头用喙去啄归海的手背。归海从它身上取下信条:“尊上疑,恐有性命忧,暂避锁谷山庄。”

果然锦衣卫是尊上安排的。归海心情一沉。伴君如虎一点也没有说错。

洞外出现一轮红日,如在眼前飘浮。远处层恋叠嶂,飞云流雾。

红日在上升,霞光万丈,朝霞流光四溢,堆起千层雪。

阳光穿过云朵,像一根根金丝线,交织在一起,好像要把天空绣成一幅壮丽的锦绣山河图。

归海被眼前景象震撼住了,在山洞看日出感觉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飘絮早已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静静地看日出。

归海营回不去了,他有些心灰意冷,在一刹那,他对今后有了新的打算,忽然感到一丝平静。

“飘絮,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带你去一个没有打打杀杀,只有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归海拉起飘絮的手,深情凝望着她。

飘絮一脸娇羞地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上。

两人来到暗室中,在暗室的深处有一条狭窄的路,他们沿着这条路走进去,等出来后发现山洞的出口之路通往后山,出口被一处草丛掩盖着。

山洞一日,惊醒梦中人。两人决定隐姓埋名,不问世事,过着平淡的日子。

                                      09

“师父,是不是后来归海将军改名为归海一刀,和柳生飘絮隐居在锁谷山庄了?”清秋问道。柳若风点点头。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他感觉到有一些疲惫和伤感。

“师父和柳生飘絮同姓柳,您又会使用暮雪刀,他们是不是您的父母?”

“二十多年了,他们的一生既坎坷又传奇,你听到的可能都是传说,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明天师父要测你的心法有没有练好,今天去好好准备吧!”柳若风用手指了指清秋,然后转身离去。

既然师父的父母都隐居了,过上平静的生活,为何现在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呢?师父为何要血洗锁谷山庄,却又只留我一人独活?

清秋将疑惑和仇恨强压在心头,师父身上不知藏着多少秘密?如今只能尽快学会师父的武功,才有机会为父母报仇。想到这里,她凝神屏气,调理身体经脉,默念心法。

第二天无名谷的竹林中,柳若生和锁清秋开始练习刀法。

“师父,我想学你的落花流水刀法。”清秋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

“现在还不行,等你将独孤刀谱看明白了,只有内力深厚,武功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才能领悟落花流水刀法,现在学只会让内力受损,学武最忌讳心急贪快。”

“还不行,我都快练了大半年了,师父!”清秋一脸哀求的表情。

“你跟我来。”柳若风说了一声,转身回到房间,清秋只好跟在身后。二人来到柳若风休息的房间,他走到一面墙前,将附近一盏油灯转动了一圈,只得“吱”的一声,墙变成一个移动的石墙,缓缓地向左移动,出现一道暗门。

柳若风走进暗门,清秋连忙跟上去,回头看时,身后的石门已经自动关上。她急忙打量着周围,这是个地下暗室,虽然是暗室,但是因为点着长明蜡烛,暗室里灯火通明,在暗室里放着兵器架。

柳若风让清秋过来看,清秋走近看,是两把刀,包金镶边,雕凤卧龙,刀身寒光夺目。

“师父,这是?”

“这就是孪生刀,清秋和暮雪。”

“师父,我的名字里有清秋二次,可是与这把刀有关系?”

“当年皇帝将这两把刀赐给归海将军,可是皇帝生性多疑,终究还是怕归海将军有二心,让锦衣卫暗中除去他。”

“师父上次有讲归海将军的故事,可是为什么两把刀都在师父这里。”

“等有时间师父再慢慢告诉你,你的问题太多了,今日就好好看这两把刀吧!从明天开始使用清秋刀。”柳若风笑着摇摇头,走出暗室。

锁清秋拿起眼前的刀,她轻轻地抚摸着刀背,右手拿起刀柄,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身体站直,双脚同肩,双膝微曲,然后将刀扬起,又很快劈下来,一刹那,眼前寒光闪闪,周围的蜡烛火焰站地不稳,险些被风吹灭。

“父亲,等女儿学会了他的武功,女儿必来为你报仇!”锁清秋看着刀,像是对父亲喃喃自语。

锁清秋本就天资聪颖,领悟快。心法和独孤刀谱都熟记在心。她在原地来回踱步一圈,稳定气息,开始练习刀法。

在她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母亲在树下弹琴,素面丽容,紫衣轻纱。只得琴声铮铮,如战场士兵的呐喊声,父亲在附近举刀起舞,时而俯身掷地,刀尖点地;时而飞向空中,泰山压顶。突然一声轻脆声响起,空洞决绝,琴声消失。原来是一根琴弦断了,母亲停下来,失神地看着断掉的琴弦,父亲急忙放下刀,跑过来握住母亲的双手,看有没有受伤……

忽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似有很多人在门外,还来不及想,门已被“砰”地踢开,“交出清秋暮雪刀!”来的人高声叫道。家仆去阻拦却被来人一剑刺中,当场倒地身亡。

清秋摇摇头,想逃避这些回忆,专心习武,却是心绪不宁。她仿佛看到父亲满身是伤地对她说:“女儿,你为何还不为父亲报仇?”

清秋一声大叫,扔了刀,跑出暗室。

                                     10

海上生明月,天涯若彼邻。苍山洱海的无人谷到了夜晚格外的宁静,湛蓝的夜空月色皎皎,星稀宿罕。柳若风独自站在月下,借着月光,他将一封信拿出来看了看,面如雕塑,久久沉思。

信中只有寥寥一句:“母病危,我儿速归。”

柳若风想了许久,似乎有了决定,很快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师徒二人用过早餐,无人谷的花匠吴华走了进来,柳若风将一张银票交与他,和他交待一些杂务事后,他从房间里拿出清秋刀,用粗布包好递给清秋。

“今日下山去。”柳若风对清秋说。

“啊?师父,你让我下山?”

“丫头,你整日吵着要学绝世武功,今日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柳若风故作严肃地说。

“可是,可是师父还没有教我绝世武功,这下山了万一遇到高手,不知小命还有没有?”清风以为师父不想教她武功,要赶她下山,着实着急了起来。

柳若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师父和你一起下山,你不必担心。”

“原来师父要带我下山!师父,咱们去哪儿?”清秋一听不是赶她下山,心里一下子轻松了。

“东瀛。”

“师父,东瀛是什么地方,咱们为什么要去那儿?师父是不是去看朋友?师父等等我。”清秋骑上一匹枣红马紧赶慢赶地追前面一匹黑马。

“你的问题太多了,让师父想想先回答哪个问题。现在我们要快马加鞭,迟则生变,驾!”

师徒二人骑着马沿着山路疾驰而去,消失在远处。

赶了一天路,终于到了一片平地树林处。树林茂密,林中分成两条小径,柳若风看看左边和右边,往哪条路去,他一时犹豫了。下了马,来到遮荫处,他将马绳栓好。等清秋从后面赶上来,他冲她摆摆手,“丫头,下来休息,喝点水,吃点食,马跑了一天也要进食。”

清秋下了马,牵了缰绳和师父的马拴在一起,两匹马各自低下头下找草吃。这时远远地传来樵夫唱歌的声音,嘹亮悠远,由远及近:“清风谷,渔舟镇,清风渔舟好地方。清秋到暮雪,杨柳依依,碧水悠悠。”

只见一年岁在四十开外的汉子扛着一捆木柴走进树林中。他头戴草帽,灰青色粗布衣衫,腰间系着环绦,手里拿着一把斧头。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走路一摇一晃。

“师父,那位大叔唱的是什么啊?怎么有我的名字在里面。”锁清秋歪着脑袋听完歌声后问道。

“咱们明天从渔舟镇渡口坐船到东瀛。”柳若风说完向樵夫走去。

“请问大哥,渔舟镇怎么去?”柳若风问道。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过了这片树林,前面是清风谷,过了清风谷就是渔舟镇。”樵夫答道,他放下木柴,用衣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低声说道:“少主,先生让我们一路护送少主早些回去,公主病得沉珂。”

“过了清风谷就到渔舟镇了,好的,多谢大哥!”柳若风高声谢道。

“莫要跟来,我自有安排。”他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句。

“是,少主,这位小姑娘可是锁霸天的女儿?”

“你的问题有点多了!”柳若风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走到锁清秋面前,将马背上的水囊递给她。

“前面过了清风谷,我们就到渔舟镇了,歇息一晚,明早乘船去东瀛。”柳若风淡淡地对清秋说。

“啊!还要坐船啊?渔舟镇是不是师父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清秋又开始好奇起来。

柳若风并不答话,他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师徒二人在林中休息半晌,将随身带的饼吃了些,又喝些水。柳若风从马背行李中拿出一套衣服给清秋:“你去换上这身衣服,等过了清风谷,到了渔舟镇,有了这身乔装,便不会有人对你觊觎。”

清秋点点头,拿了衣服在一处荫蔽处换下女儿装。待她换装后走出来,柳若风看着对面走来一位俊俏的少年郎,一身青色劲装,披肩长发用一根青色发带高高束起,明亮的眼眸如星河般灿烂。身形虽瘦小单薄,但短衣襟小打扮的模样英气袭人。

“师父,您什么时候做的这身衣服?好像是为我定做的,太合身了。”清秋走过来,站在师父面前转了一圈,有些忘形。

“师父啊是怕你武功不济,被人欺负,所以才想了这法子,记住到了渔舟镇,不要露出女儿身份。”柳若风又叮嘱些,清秋点点头。

                                      11

黄昏的时候,两人穿过清风谷,来到渔舟镇的云来客栈住宿。两人一进客栈,清秋背上的刀立刻引来客栈里几双眼睛的注视。一个大汉走了过,从清秋身边走过,故意推桑了一下,立刻叫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孩子,手脚没长全就跑出来!”

清秋怒目相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突然大汉“啊”的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来了一个大磕头,额头重重撞向地面,只得“咚”的一声,他一声惨叫:“哎哟,谁?谁呀?谁打我?”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扶着磕破皮的额头,一边四处张望,找刚刚用暗器打他的人。

清秋不由得四下里看看,客栈里人有的在笑,有的旁若无人地喝酒说话,一切如常。师父早已坐在靠窗的酒桌旁。清秋抬脚走了过去。

这时传来“啪啪”的掌声:“好快的弹指功!好俊俏的小哥!”只见一名中等身材,皮肤白净,眼神温润的道士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柳若风的桌前,微笑地说:“可否介意一起?”

柳若风面色微沉,并未说话,清秋倒连忙站起来,把座位留给这道士,自已站在师父身后。

“在下华山派掌门枯梅大师的弟子华真,刚才这位兄长当真快手,以一石子掷那汉子膝盖,为小兄弟出气,佩服!故而与兄长同坐。”来人依旧说话彬彬有礼。

“原来是华山真人,请坐。”柳若风并没有否认刚刚的偷袭和教训。

“多谢兄长,请问这位小兄弟身上的刀可是清秋刀?”华真看了一眼清秋直接问道。

“正是,你想怎样?”

“听说清秋刀是一刀老人大弟子锁霸天所有,自锁谷山庄被血洗满门后,此刀在江湖就已消失十余年,今日重现,着实惊羡,不知兄长是从何处寻得此刀的?”

“你可知锁谷山庄所有人被何人所杀?”清秋听到和自己身世有关,不由自主地问道。

“不知道,只是听说罢了。”华真摇摇头。锁清秋心里从好奇到失望,便不再多问。

“十一年前,大师兄华江湖去锁谷山庄参加武林大会,听说清秋和暮雪刀是孪生刀,天下无敌,人人都想会会这双绝世宝刀。大师兄的碧血剑使得出神入化,最后还是败给了锁谷主师弟柳若风。”华真若有所思地回忆道。

锁清秋隐隐想起小时候是有一年山庄来了好多人,家里来了好多江湖人士,好像是举办什么比赛和盛宴。

“大叔的师兄是如何败给师~~是如何败的?”清秋看了一眼师父,差点说出师父两字。

“当时我没有来参加武林大会,听说大师兄的碧血剑和柳若风的暮雪刀对决,难分胜负。后来大师兄使出“狂风快剑”,这是华山派剑法最厉害的一招,不知怎的,这招遇到暮雪刀的“落花流水”,剑气顿时全无,碧血剑像一把普通的宝剑,竟然被打落在地,暮雪刀已在大师兄头顶,亏得柳若风刀下留情,未伤及师兄性命。大师兄自觉羞愧,无颜见师尊,回华山去了思过崖,至今还日日钻研剑法。”华真将听来的继续说,客栈中的休息的客人安静了一些,大部分在听华真讲武林大会的比武。

一络腮胡子的客人点点头,“是啊,听说锁庄主和柳若风是独孤一刀的后人嫡传弟子,他们将独孤刀法学会了,又机缘巧合得了两把绝世好刀,这才一战成名,那日,我们青城派的七星剑也没有赢过。”

“不过一年后锁庄主却被灭门,不知何人所为,至今还是江湖一大悬疑案。”有客人附和接着说。

“锁庄主被杀害后,柳若风和两把刀也消失了,令人不解啊!”

“客官,酒来了,菜齐了!”一身材灵活的伙计托着木盘高声喊着,飞快地分好各桌的菜和酒水,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来,来,吃酒,早些吃了休息,明天好早起赶船。”众人拿了箸夹菜喝酒,一时间喝酒划拳声音渐大。

“今日多谢兄长让座共进晚餐,还未请教兄长名讳?”华真向柳若风作揖致谢。

“归山海,无名刀客,不值一提,这是小徒清风。”柳若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轻轻地说道。

“原来是归兄,幸会!我住楼上北字阁,兄长可在那找我,秉烛畅谈,先告辞。”华真微微欠身离开酒桌。

清秋赶紧坐过来,胡乱地吃起来,“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自己的真名?”她鼓着腮帮子,边吃边问。

“江湖行走,让别人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柳若风看她贪吃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摇摇头,不再说话。

                                       12

柳若风走到掌柜前台说道:“掌柜,要两间上房。”在柜台里坐着一名五十来岁,身形圆胖的老者正在拔着算盘记帐,他抬对一看来人,粗糙的脸上堆起了笑容,他急忙站起来,微微点点头:“这位客官,天字号有两间上房,这是钥匙,您拿好,需要什么喊一声,伙计在外面呢随叫随到。”

“掌柜,住店的人不少呀,你怎还有上房?”柳若风见掌柜安排如此之快,不禁问道。

“有人半月前订好,银两都付了。”掌柜解释到。

柳若风默然,拿了钥匙上楼去安排住下来。清秋紧跟其后。两人上了楼,各自进了房间休息。

第一天随师父出来就遇到不少事,夜里,清秋难以入睡,她仔细回忆四、五岁锁谷山庄发生的事,除了乱哄哄的人影,还有模糊的刀光剑影,想着想着,清秋睡意上头,她慢慢地入睡。

窗外屋顶上一人静静独立,眺望远处的江面,孤单的身影和江水对峙,像是彼此在默默交流各自的心事。

一种很轻微的声音传过耳朵,那人眼神一凛,他用眼角余光瞥向周围,只见一黑衣人悄悄走到客房墙角,似在偷听客房的动静。

“什么人?”屋顶人低声喝道。

黑衣人发觉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他扬起手,向屋顶发出暗器,然后迅速逃走。

柳若风从屋顶赶下来时,黑衣人已跑远,他只能作罢。

经过清秋房间时,柳若风站立了一会,他听了听里面,似乎没有动静,看来丫头赶了一天路,累得睡着了。他回了自己的屋准备休息,窗外一道人影忽然一闪而过。

“谁?”柳若风低喝一声。

“少主,我是渔夫,船已备好,明日少主便可坐船回东瀛岛。”窗外之人低声回道。

“她……”柳若风想问问公主的病情,又不愿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心思,便不想再问。

“少主回去就知道了。”来人并不管柳若风的心思,径直回答了。

窗外人影消失。柳若风只觉得有些困意,他慢慢地睡着了。

天刚刚亮,客栈里渐渐人声嘈杂起来。柳若风走下楼来,锁清秋昨晚倒头便睡,一觉醒来精神备好。她在楼下给师父备好早餐。柳若风走过来用餐,一碗粥配上半斤牛肉,这便是柳若风的早餐。

师徒二人用完早餐,退了客房,背了宝刀和行李出了客栈。

刚一出来,只见客栈外一棵古树下站立一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低头不语。柳若风走上街,只见此人便迎了上去,挡在路上。

黑衣人说:“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再下刀客梦也,今日挑战天下第一刀客!”来人说话干脆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横在面前。

柳若风眉头微皱,他看了看黑衣人的刀,刀长尺余,手握处以鱼皮包裹缠绕,于其说是把刀,倒不说一块铁片更形象。

“你跟了我一天一夜就为挑战?”

“不错,只有打败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刀客。”黑夜人回答。

柳若风微笑道,“先把你的刀磨快些,等你追上我的马再来比吧!”说完牵出黑马,跨上马背,疾驰而去。黑夜人立刻猛追上去,无奈黑马跑得很快,黑夜人终究没能追上,他站在原地跺脚:“又让他跑了。”

清秋紧紧跟在黑马后面,她有些纳闷,师父怎跑得如此之快,还有一个黑影人拼命地在奔跑,想追上黑马。以师父的功夫,三下两下打发掉就可以了,不必如此置之不理。

两人穿过渔舟镇的山路,很快到了渡口,眼前天地顿时一片开阔,茫茫大海,清晨的天际还是灰蒙蒙,海水翻涌到岸边,又顺势退回去,然后拍上来,再回去,如此反复,永无止境。

一艘商船早已停在渡口,背包的,挑担的,推独角轮木车的商贩正陆续上船。一时间忙碌热闹,熙熙攘攘。

柳若风下了马,牵了缰绳走上前,一伙计上前问道:“客官,乘船吗?请跟我来。”

“这位小兄弟和我一起的,麻烦船家了。”柳若风向身后指了指。

“好勒,这位小兄弟好生俊俏,您把马交给我,跟着我上船吧!”伙计微微躬了身子,拉着两匹马往船上。

这是艘中型商船,船舱里分成住宿、用餐和活动场所,成为海上客栈。

船家伙计拉着两匹马上了船,到了船舱底下将马栓好。上了船舱,看见柳若风二人正站在甲板上欣赏海景。

                                     13

清秋第一次出远门,对眼前的大海深深地着迷,她站在甲板上凝神地注视远方,脑海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想,她对眼前的大海惊叹,完全没有留意身在何处。

一人悄悄靠过来,突然他挥起手中大刀向清秋劈下去,清秋感觉身后有一阵凉意,她低下头来了一个金蝉脱壳,准备跑溜,却被师父一把抓往胳臂。

“丫头,你往哪儿跑?”柳若风的声音传来,清秋扭头再看,只见一人躺在甲板上,蜷缩在一起,捂着腹部。原来此人是中了师父暗器,不能动弹。

柳若风拉下此人面罩,有点惊讶:“怎么又是你?”

“梦也梦也,正是我。”来人忍着疼痛依然不忘念诗。

柳若风见状,站起身来说道:“你走吧。”

清秋上前去看,她看到一张年轻清秀的脸,涨得满脸通红,一手捂着腹部,忍着痛站起来,拿起地上的刀,正准备转身离去。

“梦也梦也,这个名字好奇怪,喂,你怎么两次三番跟着我们?还想杀我?”清秋拦住他问道。

“我,我是一个刀客,那日听说你们带着清秋刀,就想着和你们比武决胜负。”

“你是哪家门派的?”

“无门无派,我父亲跟我说如果遇到带着清秋或暮雪刀的人,一定是天下第一刀客。”

“你父亲是谁?”

“他不让我说。”

柳若风想了想,他对梦也说:“我可以让这位小兄弟和你比比,你若能赢了他,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好!”梦也拿起自己的刀,后退几步,等待清秋出招。

“师父,真要和他比试?”清秋有些疑惑,见柳若风点点头,便准备从背上取下清秋刀。

“不用拿刀,你们只需各自说出自己的招式,看谁最后被打败。”

“啊?这是什么打法?”梦也有些惊奇,

“这是怕你打不过我这位小兄弟,给你活着的机会。”柳若风笑着说。

“哼,比就比,我先来,第一招:泰山压顶,气吞山河!”梦也将自己所学一一使出来。

“微风拂面,游龙疾飞。”清秋接招躲开第一招的强大气势,以保存实力。

“狂风破雪斩天地!”梦也接着出第二招。

“樱花盛开万物苏!”清秋使出柳生门派里一招来破解。

“铜墙铁墙!”

“飞沙走石!”

……

两人渐进刀法切磋,你一言我一语比得没完没了,柳若风在一旁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我赢了,这招乾坤护体,你没招了吧?”清秋有些得意地说。

“你,你怎么会我家柳生刀法?”梦也发急地问。

“什么牛刀法?你才是牛刀法呢!”清秋只觉得梦也开始胡说。

“你是柳生厄渡的什么人?”一旁的柳若风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阿爹的名字?”梦也愣了一下,停下来问。

原来是大舅的孩子,难怪看得有些眼熟,只是他不知为何行走江湖。

“这样说来,柳生梦也是你的名字吧?”

“你说对了,不过柳生家族的刀在江湖太有名望,我阿爹怕我有麻烦,在外面不许我提起柳生的名字。对了,还没有请教前辈是何门派,还没有比过,已知前辈当真世上高人。”梦也拱手回答。

“这,你很快就知道了,小兄弟,你要去哪儿?”柳若风用挠了挠头,还没有想好表明自己是表哥的身份。

“我姑母身体不好,本来我阿爹让我出来寻我的表哥回去的,但是我找了很久,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这次是回家禀告阿爹。”

梦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思索良久才说出来的

“你家在何处?”清秋问

“东瀛岛。”

“我们也是,可以结伴了!”清秋脱口而出,柳若风脸色微微不悦,但很快一闪而过,带着清秋回到舱中休息安顿下来。

在船舱里,梦也正缠着清秋问名字:“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锁清秋。”

“你姓锁,那锁谷山庄庄主和你有关系吗?”

“是我爹。”

“啊?锁庄主有个女儿,没听说他有儿子啊,而且十前年他们都被杀了,那个惨啊!没有一个活口,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肯定同姓,想冒充锁庄主后人。”梦也一脸狐疑。

“你才是冒充的呢?”清秋气得脸发红,她将梦也推出船舱。

“我还没问完呢,你师父是不是天下第一刀客啊?我听说天下第一刀客和我同姓,姓柳,对不对啊?”梦也被推出去仍然继续问道。                                     

甲板上,柳若风独自站立,心绪不宁。他想起二十多年前,也是在这里被师父归海一刀抱着坐船来到无人谷,无人谷还有师兄锁霸天。

十多年来,后来师父将全部功夫都教给他和师兄,师父离开无人谷时他已是名满天下的刀客。师父讲了自己的故事,也讲了他的身世。

师父是当年的归海百炼,为了逃避锦衣卫的追杀,他和柳生飘絮跳崖经历生死奇遇,后隐姓埋名,改名为归海一刀,准备回东瀛岛。

在京城锁国忠被尊上怀疑,不得不告老还乡,回到锁谷山庄没多久就病逝。

锁国相临终前将刚刚三岁的锁霸天托付给归海一刀。飘絮思念家乡和归海约好她先回东瀛,待归海将锁谷山庄打理好再带着锁霸天回去。

但是事事并不尽人意。飘絮回东瀛后发现自己已有身孕,柳生家族反对他们的结合,并且不能接受孩子留在柳生家族,以至飘絮生下若风后,被人送到归海身边。

归海带着锁霸天和柳若风在无名谷住下来,他将在独孤一刀的刀谱交给他们研习。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师兄弟俩从稚嫩的孩童一天天长大。十年以后,俩师兄弟学艺完成,锁霸天回锁谷山庄,柳若风下山去江湖历练,归海回东瀛去找飘絮。三人从此继续过自己的人生。

                                      14

锁霸天在锁谷山庄以武会友,举办了一场武林大会,却不想引来了一场杀身灭门之灾。一时间江湖风云骤起,各种猜测和矛头指向柳若风,武林人士认为是柳若风为了将清秋刀占为已有才杀死锁霸天全家,武林所谓正义人士不明事非,将他视为武林公敌,以致柳若风不得不先忍下一切非议,将师兄唯一的女儿在无人谷保护起来。

眼前滔滔海水翻涌过来,人生海海,如这波涛一般起伏不定。柳若风暗中派归海侍从渔夫悄悄调查,发现是尊上派的锦衣卫安排的一场杀戮,意在借刀杀人。

一夜无眠,天微亮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海岸,船已经快靠近海港港口了。

梦也和清秋已经各自起来了,海水湛蓝,海天一色,许多的白鹭在远处翻飞,像无数千纸鹤浮在海面之上。清秋一脸地兴奋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梦也在一边,不以为然。

“我小时候生活在岛上,天天看这些白鸟,都看厌了。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有出过家门。”梦也故意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放大了。

“是啊,师父很少让我出门,总是让我练心法和刀法,这是第一次跟着师父出海。”清秋心情大好,不和梦也计较。

船靠岸了,一行三人两匹马上了岛,柳若风想了想,一路上没有发现侍卫渔夫的踪迹,大概还留在渔舟镇吧。

“哥哥,你终于回家了!”远远地传来一声女子银铃般的声音。

“梦菲,你怎么来了?”梦也快步走过去,拉起妹妹的手走到清秋面前,“这是我妹妹梦菲,妹妹,这是我新交的小兄弟清秋。”

梦菲一看清秋,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一脸女相,不由得“扑哧”笑了,“哥哥,你再看看你的小兄弟,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兄弟啊!你呀,傻傻地分不清,这位小兄弟是位小姐姐!”

梦也听了一怔,他从头到脚将清秋打量一番:“你,你真是女子?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

清秋被人戳穿身份,脸颊发热,发急地说:“我又没有说过我是你兄弟,都是你自做多情!”

“哈哈哈!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姐姐了!”梦菲笑着打趣道。

“你胡说!”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柳若风走过来,咳嗽一声,说道:“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吧,相信我们很快会见面的。”想到自己多了表弟和表妹,柳若风心里有些欣喜,不过自小的性格让他遇事从不在脸上流露。

清秋和梦菲一见如故,两人相互打量对方,忽然莞尔一笑。清秋问:“你为何称我姐姐?我看你冰雪聪明,倒更像姐姐。”

梦菲扑哧一笑:“哥哥一直围在你身边,你若不做姐姐,以后哥哥岂不没有机会追你了?”

“好呀,我才与你第一次见面,你怎可如此口无遮拦?”清秋羞得脸上泛红,伸手指着梦菲,又放下来,转过身走到师父身边。

“你们去哪儿?这儿地方我熟悉,我可以给你们指路。”梦也一看柳若风和清秋转身要离去,急忙追上去问。

“我们去……”柳若风想说“柳生府”,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便改口说:“拜访一位旧时故人。”

“前辈,这一路同行,我也算是你们的朋友吧,日后如果想见面,请问如何找你们?”梦也一想到清秋是女儿身,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害怕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今日定要寻个联系得上的法子。

柳若风上了黑马,“上马,我带上你,你便知道如何联系了。清秋,你带上这位小姑娘,我们一起。”

兄妹二人大喜,分别上了黑马和枣红马,四人策马疾驰,一路向东。

岛上周围种了樱花树,时值初春,樱花漫天盛开,风吹过时,落樱缤纷。穿过一条长长的樱花开满的街道,在尽头出现一座并不华丽但很雅致的府邸,柳若风下了马,四周是白色的,低矮的围墙。在围墙中间两扇朱漆大门紧闭,在大门顶上有一块木匾,上面是隶书体的一个“柳”字。

柳若风走上前将门上的拉环拿起,轻轻地叩了三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位家仆,他看着眼前四人,梦也大喊一声:“老铁!”家仆一看,连忙跑出来点头弯腰道:“小少主你来了。”

“姑姑公主在吗?这位前辈来寻一位故人。”梦也问老家仆。

老铁看了柳若风,眼前人相貌俊秀,与公主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小王爷回来了。老铁眼眶有些湿润:“老奴眼花,敢问可是风小王爷?”

柳若风此时只得点点头,老铁转身向府内跑去:“小王爷回来了!”他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在风中颤抖。

“前辈是小王爷?我说你怎么长得和我姑姑公主有几分像呢?我竟以为我姑姑的样子就是芸芸众生的样子。却原来你是我表哥王爷!”梦也围着柳若风上下打量,一脸惊讶的表情。

柳若风微微欠身,“说来话长,你父亲将军在我出生的时候将我送到中原,这才无法与你相见相认。”

“若风,吾儿!”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犹如一声惊雷震得柳若风浑身一颤,他回头看去,一位老者,穿着朴素,透着威严之气从门里走了出来。

柳若风急忙跪下来:“拜见父亲大人,孩儿回来了!”

一旁的清秋三人看得有些呆,也跟着急忙行礼。

归海一把将柳若风扶起,老泪纵横。

                                          15          

父子一晃十年未曾相聚,归海大喜,梦也兄妹二人也行礼问候姑父。归海点点头,他看到清秋时也点头微笑,柳若风告诉父亲这是他的徒弟,“父亲,她是大师兄的女儿,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当年大师兄全家遇害的事,总算有些眉目了。”

归海一刀仔细看了看,点头到:“像,和你师兄长得极像,长得俊俏,可惜你大师兄,唉!”归海说到这里抹了抹泪,叹了一口气,“都是我连累了锁兄的后人,当年他在尊上替我谏言,反而让尊上起了疑心,尊上派出去的锦衣卫在悬崖处没有找到我,尊上以为是锁国相将我藏了起来,这才动了杀心。”

“我去的时候在路上被耽搁一天,结果一步晚,步步晚,没有阻止一场杀戮。”柳若风搀着父亲回应道。

一行人来到樱花厅落座,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公主到!”话音未落,只见一女仆扶着一位妇人进到厅内。此人身着青衣,外罩藕荷色薄纱,虽已半百,但面容清秀,眉目如画,仍不失绝色风姿。

“风儿,你在哪里?快让吾见之!”飘絮步履凌乱,走路有些跌跌撞撞。

“母亲!”柳若风急忙跪下来,他看到母亲虽然容貌仍旧清丽,但能感觉得到母亲身体的疲惫虚弱。

“儿呀!当年将你送到中原实非我心所愿,娘日夜都思你想你成疾。”飘絮落泪不止,忍不住地咳嗽。女仆搀着她坐在归海身边。

一家人久别重逢,悲喜交加,旁人看了也忍不住动容。

一家人正在大厅中互相讲述离别经历,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地问道:“风儿外甥何在?”来人声音洪亮急促,很快门口出现一人,年过半百以上,身材高大,身穿银绫色战袍,滚银丝边,走银线,战袍上绣着朝云朵朵,腰间扎着宽腰带,足蹬战靴,一脚跨进堂中,两眼炯炯有神,四下里打量。

柳若风扭过头看来人,心里想这应该是柳生厄渡将军,若当年不是他反对公主和归海在一起,并将他送回中原,此刻他的命运又将如何?柳若风站起来,向前深深作揖。

柳生将军快步走到柳若风面前,他盯着柳若风看了看,用手锊了锊胡子,“嗯,像!像!飘絮,他长得像你。”

“风儿,这是你舅父。”

“拜见大将军。”柳若风很客气地行礼。

飘絮看到哥哥一身戎装,不由地责备道:“如今再无刀剑兵戈,马放南山,哥哥为何还穿这一身战袍?”

“你哥哥我戎马一生,已习惯战袍当衣穿,当年皇帝小儿忠良奸臣不人,害得归海落难。今日听说风儿回来,我特意来看看。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容我日后慢慢道来。梦也,梦菲,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不先回府倒先在你姑姑府!”梦也兄妹二人讲明原因。

“如此也好,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归海,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告,我留在中原的密探得知道有位江湖人士渔夫进宫行刺皇帝老儿,我记得你的侍卫中也有一位同名护卫,不知道可是一人?”

归海心头一惊,渔夫曾是锁国忠的仆人,他曾将渔夫送给归海,嘱其好好照顾幼主锁霸天。不曾想锁谷山庄一场武林大会让锁谷山庄遭到灭顶之灾。

“我定会查清楚此事。”归海眉心上锁。

柳若风谈起在来渔舟镇之前,渔夫曾联系过他,但上了商船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渔夫侍卫,柳若风还以为他留在中原打探消息。

归海说:“自从查寻到锁谷山庄和当今锦衣卫有关系后,渔夫不止一次提及要为庄主报仇,但我并未同意,没想到他心意执着。”

他命人了纸笔,写上内容,交给家仆。家仆拿了纸条,走出去,在墙角落里将纸条放入鸽子身上,将它放飞出去。

                                    16

“十年前交给你们的清秋暮雪刀呢?”归海问柳若风。

“清秋,将刀拿过来。”清秋答应了一声,将身后一直背的刀递给柳若风。

“刀在此。”柳若风将刀呈给父亲。

归海拿过刀,拔出刀鞘,只见寒光闪闪。突然归海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瞬间石光电火,众人再看归海手里已然握着两把刀:正是清秋和暮雪刀。

清秋一声惊呼:“前辈如何将刀变成两把?”

“我不是前辈,按辈份你应该称我们师公。”归海满脸笑容地对清秋说道。

“师公,请问清秋刀为何变成两把刀?”

归海答道:“这两把刀本就是一块玄铁打造而成,当年我拿到这两把刀时,发现它们相互吸附,似有灵性,心意相通,我便将刀柄和刀鞘做了改进,使得两把刀能合二为一,又能一分为二,成为孪生刀。”

清秋一脸惊奇的表情:“师公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一直背着两把刀在身上。”

归海将其中一把刀递给清秋,“你可用你的清秋刀来与我点到为止。

“师公,我现在只会普通基础的刀法,师公莫要取笑我了!”清秋接过刀,连连摇手。”

“无妨,你虽是女子,但你坚持十年练习基础刀功和心法,内力已到高手的境界,只需将独孤刀法的招式传与你,你便可融会贯通,学有所成。”归海继续说道,一脸的慈爱。

“我现在将刀式展示一遍,你可记下来。”归海手一挥,刀光一闪。

“浮云吹作雪、山有木,木有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高楼万丈,长虹贯日、碧草夕阳,落花流水……”归海一招招地分解道。

归海将身上一块丝巾抛向上空,刀光一闪,一招落花流水,清秋刀闪电般挥向丝巾。

只这招落花流水一瞬间幻化无数招,丝巾还没有落地就被斩成碎片,飘落在地。

细看碎片丝巾,每一块碎片都是整齐的小方块,观看之人无不为之震惊,这刀法之快之整齐,众人心中想到“天下第一刀客”再无他人。

归海缓缓收刀,定下神来:“你有十年功底,勤学这一套刀法,即便不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也能成为一名高手。”

“清秋,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教你,而是让你练基础刀功和心法了吧!”柳若风在旁说道。

清秋看得入神,师父说话的时候,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没想到师公如此厉害!”清秋连连赞道。

众人第一次见识独孤刀法之快,赞叹不绝。清秋的脑海却是波涛起伏,仿佛胸中有一个乾坤,虽然模糊,但是隐约有光,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吃过晚饭,归海找柳若风商量营救渔夫的方案,清秋无事,她找了一处空地,独自练习刀法。

一套刀法练下来,清秋只觉得体内有股热力涌出,背上微微在出汗。清秋已掌握这套刀法的招式。她继续揣摩,练习,但离融会贯通似乎还不知道要练多久才能达到。

                                     17

时间很快,不知不觉天快亮了,清秋将刀收到回到屋内准备休息一会去见师父。

待落花流水练成之时,便可动手了,清秋感觉报大仇的日子比自己想象中会来得早些。这时门外有敲门声,清秋开门看是家仆老铁。

老铁说:“清秋姑娘,小王爷请你过去,公主昏过去了!”

清秋急忙跟着老铁往后院走去。她心里有些隐隐不安,白天师太虽然看起来满脸喜悦,但一旦动真气会咳嗽,体内气虚殆尽,犹如即将燃尽的油灯。

到了后院东厢房,已经有数人在门外等候。清秋停下脚步,梦菲靠在哥哥身边,屋内光照在她脸上,眼睛红红的,不知是烛光映照的,还是刚刚哭过了。清秋悄悄地站在他们身边。

房门开了,柳若风走了出来,他走到清秋面前,向她点点头,示意她跟他进去。清秋默默地跟在师父后面进了公主的卧房。

归海坐在床边沿,飘絮半坐起靠在他身上,看到清秋进来了,她暗淡的眼睛透出光亮来:“清秋,好孩子,来,靠近点坐。”飘絮气力微弱地一字字地说。

“师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怎么病得如此重?”清秋感觉鼻子发酸,一夜间,公主变成了一个老人的模样。

“好孩子,我这身子早就好不了,这么多年一直盼着若风和你回来,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师公会把柳生派刀法也传授给你,我们柳生家族族长一向传给女辈,已经延续了百年,以后你会习惯这里的生活的。咳~”飘絮说得有些着急,后面又咳嗽不止。

“师太,我与柳生家族毫无血缘,武功平平,师公倾尽一生的功夫都传授给我,我承受不起。”清秋心中大惊,她不知公主为何突然说起柳生门的事。

飘絮拉住她的手,轻柔地说:“好孩子,以后你要负责照顾好你师父,我们终究不能陪你一辈子。”

清秋心里慌乱起来,她本来打算等学会了落花流水就寻找机会和师父决战,报血海深仇。现在她有些动摇。

与师父相处十年,虽然她认定师父是仇人,但师父照顾她十年,这十年的的照顾却是一天天走过来的。

刮风下雨的夜晚,师父为她关紧门窗;师父将刀法基础和心法毫无保留地都给她研习。下山偷偷地溜出与山脚下的狂徒相遇,是师父及时赶到,怒气冲冲地把狂徒教训了一顿。

想到这里,她想再问问师父,如果师父能够说出让她放下的话,她会放下仇恨,答应公主的要求。

“师父,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清秋眼睛盯着师父,神情凛然。

柳若风摇摇头:“甲以时日,你是最有天赋来接柳生掌门之位的人。”

“就这些?关于我锁谷山庄仇人至今没有找到。”清秋有些失望,师父至今还不肯说出就是他将锁谷山庄上下全部杀害,还嫁祸给官府。

                                     18

人间四月,樱花盛开,柳生飘絮在这个季节香消玉殒,她将柳生家族的继承之位传给清秋,一时间中原江湖纷纷猜测清秋的身份。毕竟柳生家族是东瀛国最大的家族,柳生厄渡还是皇家做为太子人选。

清秋接过柳生飘絮的掌印,既然师父不愿承认当年的错误,她只有尽可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勤奋练刀,以刀法胜了师父,完成报仇的心愿。

此后更长的时间,她常常演练与师父对决的场景,在与师父进行切磋刀法时,她将师父的一招一式牢牢记在心中,以达到本能地应对。她苦心研究师父每一招的破绽和弱点,如何在行动时快速找到招式的薄弱之处。

如师父所期望的,在短短一年,清秋的刀法已经练得刀法卓绝。她约上师父在樱花林切磋学习。

学成刀法的清秋一心要打败柳若风。两人在樱花林越打越激烈,刀无眼,柳若风凝神对决,数招下来,刀光电火,落樱满地,狂风四散,两人竟无法分出胜负。

清秋已下决心定要在今日击败眼前的师父,为父报仇。她步步紧逼,刀刀致命,想让师父早日露出破绽。

两人从白天战到黄昏,柳若风慢慢现出体力不支,刀法也不如开始时的稳重轻松,变得沉重凌乱。

“秋儿,今日为何刀刀要取师父性命?”柳若风在激战中问道。

“杀父仇人,当杀之。”清秋咬牙切齿地回答。

“当年之事非我所愿,你为何执念一生?”柳若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在他心中,早已将清秋视为自己的最珍惜之人。他不愿将实情说出,却没想到让清秋仇恨他一生一世。

在柳若风恍惚间,清秋使出上乘刀法落花流水,飞刀挥去,这一刀下去,正刺中柳若风身体,顿时鲜血渗出,将外衣染红。柳若风如挺拔的树木轰然倒下。

时间静止,一切都结束了。清秋打败了天下第一刀客、她的师父。可是这一刻她却感到心一下子被抽空了,她的脑海里也一片空白。师父数十年待她慈父一般,这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

“秋儿,你终于练成了落花流水,甚好!”柳若风嘴角流出血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事到如今,你为何敢做不敢说当年杀害我父母之事?”清秋声音颤抖地质问。

柳若风仍然淡淡地笑,那是一种欣慰的笑。

“即便说了又如何,只是希望你能活得率性纯真,心无杀戮。”

清秋痛若地弯下身体,摔倒在地:“我想让你亲口说出真相。”

早在数月前,柳生门武士去营救渔夫侍卫,渔夫为给锁家报仇,策划进入皇宫刺杀皇帝,但因皇宫守备森严,渔夫刺杀没有成功,反而惊动守卫军,幸而柳生武士及时赶到,将他救回柳生门。

渔夫伤势较重,去世的时候他告诉掌门清秋当年发生的事。

锁霸天和柳若风执清秋和暮雪刀,锁霸天知道两把刀是孪生刀的秘密后,他便想将暮雪刀占为已有,他嫉妒师弟天下第一刀客的威名,他假意与柳若风切磋,实则想杀死他。

柳若风明白师兄心里所想,他想劝醒锁霸天,边打边退。谁知道这时锦衣卫派出死士从天而降,将锁谷山庄血洗。毕竟寡不敌众,柳若风拼死抱着锁清秋逃出山庄,在无名谷隐居起来。

“秋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好好地活着是我对你最大的心愿。”柳若风倒在地上,慢慢地说道。

清秋只觉得崩溃,她从地上爬过去,将师父扶住,忍不住痛哭起来。

原来自己的仇恨从开始就选错了人,让她昏了头,师父才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父亲。

“我不怪你,只要你能放下心结,你已打败师父,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客,师父后继有人了。”柳若风安慰她,像父亲哄孩子一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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