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惊艳过时光的人。
只不过,
喜欢不是一厢情愿。
所以,
对你,我孤注一掷,
也愿赌服输。
——正文预警
冬日的清晨里,是从玻璃窗里照射进来的第一缕微弱的阳光开始的,弱到,让人没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姐姐,姐姐……”
“啊?”
“姐姐!起床啦!”
“哥哥说太阳要晒屁股啦!”
“好…这就起。”
张舒禾往被窝里又使劲儿地钻了钻,只留给了她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嘉嘉看着她黑色的头发,歪了歪小脑袋,嘟了嘟嘴,踮起脚尖努力地望窗外看去。
“姐姐!你再不起,雪人儿要跑啦!”
“瞎说什么啊?雪人不会跑的……”迷迷糊糊之间,她感受到了脖子上一股凉气,努力地睁开眼睛,“别别,冷…”
嘉嘉仍旧不为所动,因为她太想去看哥哥堆的雪人了。
“起!我起了我起了…”一番挣扎下来,她一个翻身坐起来,小声说着话,“我的眼睛好疼…”
“姐姐!快点儿,雪人儿要跑啦!”嘉嘉都没来得及看她到底起没起,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她还是懵懵的,眼睛又干又疼,摸出镜子看了看。冰凉的手指附上眼皮,舒缓了很多,“哇,我这儿真是…”
看着镜子里两片肿得像金鱼泡的眼皮,张舒禾一时间又是感慨万千。
“咚咚,咚咚咚…”
她循着声音望去,嘉嘉正在点着脚尖儿兴奋地敲着玻璃,“雪人儿!”
一夜时间过去了,外面仍然在飘着小雪花。细细碎碎地落下来,偶尔掺杂几声清脆的羊叫声,一派岁月静好。
张舒禾睁了睁眼睛,顺着雪花往更远处看去。小小的院子里,正中间立着一个又高又大的雪人,雪人身上还带着一个红色的围巾,白茫茫的一片,那抹鲜艳的红色分外惹眼。
许正清高高瘦瘦的身子站在雪人旁边,他穿了一件红色的宽松高领毛衣,一动一静之间,连带着毛衣上的胸针也反射出了一点点光。张舒禾努力眯了眯眼睛,发现那好像还是他某年送给他的礼物,看起来跟旁边的雪人分外相得益彰。
她想了想,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往柜子里也挑了件红色的毛衣换上,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离得近了,她看到许正清正附身往雪人儿身上堆雪,白净的脸上带着点认真严肃的表情,额前凌乱的黑发沾了点汗水,还有好几根粘在了额头上。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她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刚刚九点钟而已。
“早就起了啊,昨天不是还说要堆个雪人吗?”许正清弯腰加了满满一大捧雪,这才满意地抽空儿转头看她。
因为走的急,她连脸都没来得及洗,眼角上带着点刚刚睡醒而未干的泪痕。身上穿着跟他款式差不多的红色毛衣,只不过不是高领儿的,不恰时宜地露出了一大截儿白皙修长的脖子,几根青筋分明可见。微卷的长发随意被她拢到脖子后边,脑袋上还立着几根呆毛儿。
“你不冷吗?”他看的一愣,细密的雪花越来越小了。许正清轻轻咳了一声,机械般地扭头,通红的耳根裸露在外面,只有几根头发遮掩。
“不冷啊…”
“阿——嚏~”话音未落,她立刻就打了个喷嚏,猛地吸了吸鼻子,“没事儿…”
“这么冷还穿这么薄的衣服?你多大了,不知道什么季节该穿什么衣服吗?”脸红的少年当下就想脱下自己外套给她裹上,结果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穿外套,只能走到她面前加以掩饰似地用两根手指提了提她的毛衣。
“啊,我没有别的红色的毛衣了,只有这一件薄的了。”张舒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冷的只能用两只胳膊抱在自己胸前。
“嗯?”许正清有些诧异,蹙起眉毛愣了好久,才想起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红色毛衣。嘴角瞬间扬起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精致的杏眼根本掩饰不住里面亮晶晶的星星,平常挂在嘴角边浅浅的梨涡在此刻分外明显。
“你笑什么?”她看着许正清突如其来的笑容,没由来的愣了愣,下意识地想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
“我是说,我们拍个照吧!”他掩饰不住的笑意顺着话语大方地流露了出来,转身指了指旁边的雪人,“它好像真的要化了…”
张舒禾被他拽着站在他旁边的位置,少年的身体变化得很快。就比如,他好像比之前壮了很多,单薄的肩膀已经变得宽厚了很多,站在她旁边以一种绝对性压倒的优势挡住了大半儿微弱的阳光。
她本来也很高的,一米七三的个子在哪里都拿的出手,跟他站在一起瞬间显得又小又弱的。洗衣液清新的茉莉花香夹杂着少年身上清冽的薄荷味儿紧紧地缠绕在她周围,脸颊上飘起了两朵不自觉的红晕,心跳突然有些加速,这些身体变化都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嘉嘉也来一起吧。”突兀的话语脱口而出,如愿地打破了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氛围。
许正清一把搂过想要过去招呼嘉嘉的张舒禾,对着拿相机的奶奶交换了个眼神,“咔嚓”一声,两个人高挑相映的身影一瞬间留在了相机的屏幕里。
张舒禾微微偏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侧脸,“看镜头。”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正清手动掰过去了头,只听见了又一次的快门声儿。
“你!”全程被他肆意摆弄的张舒禾有些生气了,“我还没准备好!太不厚道了…”
“好看的…”
“好看个屁!”
“再来一张,这次我喊一二三!”她稍稍摆弄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抹了抹眼角,没好气儿地冲他嚷着,“你不许说话!一句都不许!”
“好。”许正清的胳膊依然搭在她的肩膀上,眉毛不自觉地往上一挑,点了点头,笑着回答她。
“一二三,茄子!”
“咔嚓!”
相机可以记录回忆,照片能够把单纯青涩,勇敢热烈,骄傲张扬的少年们永远地留在那段甘之如醴而又奋不顾身的日子里。
这张照片承载了许正清一生的愿望,他在本该肆意热烈的年纪里选择陪着他爱的姑娘慢慢长大,甘愿做她生命里始终披着亲人外壳的爱慕者,来时坦坦荡荡,走时也依旧骄傲张扬。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份的深冬。婆婆要去带着嘉嘉到她儿子那里过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他们要去买的年货,还说隔壁的赵阿姨会帮忙做的。
张舒禾为此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买第一波儿年货,这几天东北的天气降温降的太厉害了,许正清又爱不穿外套去外面瞎逛瞎玩儿,很活该地发了烧。好容易退了高烧,又发了连续几天的低烧,被张舒禾勒令在家里好好休息,还骂他越来越虚。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许正清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拿着单拍颠球,“是不是又忘了拿什么东西?”随意地把小白球打到地上,一瞬间又听话地跑到了他手上。
许正清抬头,眼底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就是这样子拿大满贯的吗?”小林奈美的声音分外冷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许正清闻言皱了皱眉,紧紧握了握手里的小白球,“你…”他想解释一些什么,可话一说出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就为了她,为了张舒禾?你就真的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自甘堕落的人呢。”
她语气不好,进门就是一顿骂,丝毫看不出来平常活泼可爱的样子。在他面前,气势丝毫不输半分。
“她是因为她自己才被罚到这里来的,你想想清楚,你追她都追到这里来了,她呢?她知道什么啊,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为你也是因为那些破事儿被罚过来的,她知道你是自愿来的吗?她知道你走之前被你爸罚了多久吗?她知道你为她放弃了多少东西吗?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林奈美说到动情处,眼泪又止不住地从红肿的眼睛里一串一串地掉出来,“你不是先跟我约定的吗?你说…说要看我拿世界冠军的。”
小小的个子在他面前哭得凄凄惨惨,肩膀止不住地抖动,还是努力地抬起朦胧的泪眼,磕磕绊绊地说着,“你喜欢她,是吗?”
许正清刚刚抬起来的胳膊想要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听到这话,一下子又好像凝固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我…我之前,他们都说我没有…没有打球的天赋,甚至…至连我妈妈也这样觉得。”她仍然在看着他的脸,“直到我来中国,认识你。你夸我是天才,鼓励我打球打的比你还好,你不是说要看我拿世界冠军的吗?怎么就忘了呢…”
她走上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自行忽略掉了他一瞬间的躲闪。
奈美死死地咬着嘴唇,努力把眼睛里的泪水挤干,“你…你真的要退役吗?”
“你别…别吓我,好吗?”
“我好容易去北京找你,结果…果,他们说你准备退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
他共情能力很强,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的小女孩儿,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两句,也不敢把她攥地紧紧的手抽回来。
他不能给她什么回应,许正清明白的很,这个时候,他什么回应都不能给。但凡一点点偏意的话语,都能让她的理解更加地脱轨。
“我不后悔。”思来想去,他也把这四个曾给他父亲说过的话又再次说给了她听。
她傻了,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我是来听你解释的,不是来让你承认的…”
“我是这样做的,都是我自己愿意的。”许正清趁她手上的力量轻了轻,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快回去吧,你还要打比赛呢。”
“你…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她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少年没有对她说任何安慰的话。奈美努力地睁大充斥着泪水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里找出一点点别的什么情绪。可是没有,只有淡漠,只有歉意,只有坚定。
“你是不是疯了?”她更加不理解他的选择,“你知不知道,只要她愿意,她依然还可以回去,你呢?”
“我知道。”轻飘飘的语气像是他在讨论明天早饭要吃什么一样的正常。
“我自愿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耳边里只是回荡着他说的这两句话。
“我知道。”
“我自愿的。”
“奈美,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如你所想,变得优秀起来,可能我们要走的路从一开始就不一样。我鼓励你,帮助你,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喜欢你,是好朋友的那种喜欢。”
“你很有天赋,真的跟现在的媒体们说的一模一样。所以我也很希望你可以拿到世界冠军,所有的冠军。”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谢谢你,你会一切都好的。”
……
她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她的王子甚至从没属于过她一刻。
小林奈美迈着有些迟钝的步伐,僵硬地推开小房子里的木门。一眼就看到了张舒禾正坐在外面的台阶儿上,不知道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