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北方的农村家家户户都要张罗着淘米了。而或有先淘的,村民彼此见面时,称呼着对方:大叔,三婶儿,二爷的等等,“淘米了吗,没淘先从我家拿点先吃去。”这样没有淘米也吃上了黏黏的豆包。
回想童年的生活,淘米包豆包也算家中的大事了。首先将大黄米(古文为黍,现在老家称为黍子),有些人家用小黄米(古文为稷,现在老家称为糜子)用半升子从柜子里舀出来,人口少的淘一斗或斗半,人口多要淘三斗,放在清水中,淘个两遍,放在盖帘上,空干水分,然后再用同样的方法将黄苞米碴(去皮黄苞米,有些人家用白苞米)淘一遍,放入面口袋里,连同黄米的口袋放在北方的炕头上,粉着,这之前,早已到碾道(碾房)去占碾子去了,因为家家都淘米,村子只有两个碾子,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村东头的碾子小,人们都争着到西头的碾子去碾米,为了第二天第一个碾上米,先天晚上就把笤帚放在碾盘上,或放一些廉价的苞米。早晨天刚亮,人们就要准备好麻萝子,笸箩,准备筛面,更主要的喂好骡子,有些人家有马,或驴,然后套上开始碾面了。淘的少的用驴还可以,淘的多只能用大牲畜了,否则后来拉不动了。
首先把干燥的姜黄放在碾盘上,碾碎,筛出面,渣继续放在碾盘上,随着碾子的挤压,姜黄变成了黄黄的粉面,然后再倒上粉好的大黄米。粉好的黄米,用食指和大母指上一碾,己是粉状,且不酸,如果哪家由于在碾房没排上号,放时间长了,有些酸,豆包就不好吃了。骡子一圈又一圈的辛劳,带来黄米的不断细化,开始笸箩里筛面了,至少需要两人以上萝面,所以需要妯娌,婆媳,姐妹等人的共同忙碌,还得需要一人把略坡状的碾盘碾下的黄米用笤帚扫上去。时间长了,骡子累了,拉的粪便迅速的用铁锹铲出去。萝面是一个技术活,边用右手做圆周运动,边用左手在麻萝子里捏碎面疙瘩。看着面粉刷刷的落下,站在旁边的我,非常的羡慕。慢慢的我也学会了。持续了一两个时辰,骡子也疲倦了,人们不得不在碾杆后面帮衬着 ,也吆喝着。终于把黄米连同苞米碴碾成细细的面粉。
回到家,笸箩,簸棋,大的盆都派上了用场。面太湿,需要晾晒,不然会捂了。第二天早晨,开始和面了,先用一个小盆按一定比例把少许黄米面与玉米面掺对均匀,加水和面,和好后,揪一块放到火盆里,一会功夫,熟的面团就在大人的品味中知道了“黏”还是“笨”,黏了再擓点玉米面,笨了再加入黄米面。然后再用一大铝盆子按这个比例和面了,再掺上姜黄粉,水舀舀着略温的水倒入盆中,面不能和的太软,和好后,放入早已放在炕头的一干净的矮缸中,缸里下面倒点烧酒,这样一盆一盆的放入和好的面团,不能放满,否则面发了会溢出,然后用棉被围上矮缸。中午时分,面发了,人们站在缸前,把面再一次的搋一遍,更充分的醒好面,这期间,开始准备豆馅儿了。舀出小豆,有的是红小豆,有的是大芸豆,或兼而有之,挑净沙子,在大锅中煮沸,用笊篱捞出,然后再蒸。蒸熟的,冒着热气的褐色如泥的豆馅再撒上点糖精,就别提多么馋人了。
用谷草缠一个草圈,恰好围着大锅沿,准备一大一小的簈篱(蒸帘),下面放入适当的水,一大一小的箳篱分上下两层,放入锅中,再准备一倒扣的大锅,用绳子绑一木棍,便于两人抬放,先点火,看水蒸气情况,是不是漏气,检验完成后,己是傍晚时分,招呼左右邻居的嫂子们,堂姐们开始包豆包了。
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唠着家常理短,谈论着谁家的孩子长的靓,哪个媳妇做的衣服好看,无所不谈,一边包着豆包,时不时传来快乐的笑声。包好的放在桌子上,我把它们一个一个的捡到簈篱上,捡生豆包,有技巧 ,需旋转着拾起来,否则瓷底,弄漏馅儿了,还得重新包。两笹簈篱装满后,装入锅中,用大锅扣上,蒸豆包开始了。用好的劈柴,大火烧,待蒸汽上来了,再小火,豆包味儿出来了,停止烧火。再蒸一会儿,打开大锅,热汽腾腾的豆包出锅了,把簈篱抬到桌子上,在院子放上几个二踢脚,我们孩子们也勇敢地放几个小鞭炮儿。黄黄的豆包放在簈篱上,用早已准备好的印记,沾上粉红染料在每个豆包上打上红点,其实就是用三个很细的高粱杆儿,挖去芯,捆在一起,比现在的中性笔芯略粗些,豆包便留下三个小小的相切圆,煞是好看。拿来三个碗,每个碗里放一个豆包,再点上三炷香,分别在灶王爷,财神爷、天地爷处供奉一会儿,这样豆包可以吃了,黏黏的,真的会沾牙,热热的,端到炕上的桌子上,包豆包的每个人都品味着,咀嚼着,评论着谁家的豆包好吃,我们小孩子在厨房里吃个饱。又要开始干活了,把簈篱上的豆包捡到桌子上,桌子预先用冷水冲一下,待豆包起一层硬的皮后,再捡入放置在屋檐下的帘子上,那是专门用长的高粱杆子穿起来的,用来放冻豆腐或豆包的。这时下一笹也正好出锅了,再重复着打红点儿,手上沾点凉水捡桌上,晾凉,再捡帘子上。这样持续蒸了十几锅,淘米多人家甚至蒸了一夜,到早晨四五点钟,淘米少也到夜里十一二点钟。最后一笹了,蒸豆包的人家都炖上个菜,农村的白菜,粉条,冻豆腐再加点薄薄的红烧肉,就着黏黏的豆包,再吃上一个,算是宵夜。没放完二踢脚再放上的几个,“嘭”“啪”的声音告诉人们,一年的豆包包完了。我家淘米了。
第二天早晨,冻得硬梆梆的豆包在帘子上,黄黄的,用锤子砸开一坨坨,捡入院子里半埋地下的大缸中,扣上大锅,一直吃到二月末。
每天吃,都不觉的腻,因为它有一种浓浓的年味儿。
(2016年12月31日.德比代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