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些年做的个案里,最想解决的问题中,数量排在第一位的是性问题,其次是跟父母的关系问题。
这两个问题之所以需要咨询师的协助来解决,我想主要是因为平时无从向人提起。
你怎么能跟闺蜜说,你在性上有问题呢,你也不能太过吐槽自己的父母,这样会招来别人对你的攻击:父母哪里有错?即使有错,也是因为爱你。爱也有错吗?
今天我就来跟大家讲一个故事。当然这个故事跟父母的爱无关,却跟父母爱的缺位有关。
1
2012年,我刚开始接个案的时候,洁在网络上找到了我。
那个时候,我一次只收200元。
洁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的我,一上来就要做5次一个疗程,而且一次性付了所有个案费。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是莫大的支持啊。
洁离我很远很远,我在南京,她在新疆。
她是在新疆长大的汉族人。
她已经结婚很多年,有一个17岁正在冲高考的女儿。
洁是为了女儿来做的个案,因为她想治自己的病,这样就可以不离婚了,女儿也可以安心地考大学。
所以 ,她的问题是,她想好好地跟丈夫继续过下去,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做。
她觉得自己是有病的,因为,她不喜欢老公,无法跟他过婚内合法的性生活,偏偏喜欢在婚外找刺激新奇的爱的行为。
她知道自己肯定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刚好有一次,单位组织去九华山旅游,她无意间经过禅音袅绕的寺庙门口,就走了进去。
看着大家都下跪礼拜,她也照做了。
这一跪不得了,她突然很愧疚,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跪在了母亲的面前,悔恨内疚一下子爆发出来。
她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心里只有一句话一直重复着:我错了。
回程的路上,她感到心里很平静,那是倒空了多年来的垃圾的轻松感。
回到家,她开始思考自己错在哪里,但是得不出答案。
作为妻子,这么多年,她嘘寒问暖,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她老公在一家国企工作,中层干部,也算是个体面的人,但洁就是不喜欢跟他睡觉。
所以,从孩子2岁开始,他们就分居了,老公平时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她带着女儿住在家里。
老公每天会回来吃饭上厕所洗脚换衣,然后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一到十点准时离开。
刚开始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个时候要照看孩子,还要上班,老公笨手笨脚,不仅帮不上忙,还经常帮倒忙。
他不住家里也好,省的在夜深人静刚喂完孩子睡下,就被拉拉扯扯地弄醒,忍受着困乏被迫的行夫妻生活。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直到孩子小学毕业上了初中。初中的学校离得较远,女儿住校了。
女儿一离开,洁开始感到曾经捆绑她的绳子松了。
不再需要接娃送娃,也不再需要管娃的吃喝拉撒睡。
瞬间有了很多的自由时间,特别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这自由便泛滥成了孤寂和难耐。
老公依然下班回家,吃饭上厕所洗脚换衣,然后坐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十点准时离开。这么多年,她很少有身体上的性冲动,她几乎忘了,男女之间还需要做点什么。所以,她都没想过,这些年老公是如何过来的。
2
罪恶感常常源于狂妄的需求,而且一定是最底层最难抗拒的需求。
洁开始有了罪恶感,因为她发现在老公走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身体的某个地方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让她渴望一个男人的身体。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需求而感到罪恶。但是她抵不过的难忍的需求,常常会在】在黑暗降临后爬上她的身体。有时候她自己抚慰一下,释放向外喷发的欲望。但随后,她又被自责淹没。
有一天,她不顾一切地扑倒了自己的老公,匆匆地办完了事。她觉得很陌生,很无味。这些年来,夫妻间仅存的,就剩家人间的亲情了。
再后来,她开始会在暗中观察同事,当然是男同事。她是当地一个普通的公务员,身边都是些循规蹈矩的人。大家都在体制内,生活本分而刻板,不敢越雷池半步。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些不一样。
那年夏天,他的领导调走了,来了一位新领导,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她的生活开始变了。
有一天,领导让她一起跟着去办事。司机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领导坐在她的后面。
司机一如以往安静地开车。因为是新领导,她不敢怠慢,毕竟是第一次与领导外出,总得提着心和着声。
新领导很风趣,也很爱说话,看到什么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并不令人讨厌。反倒是给拘谨的气氛带来了一份轻松。
这以后,领导一有什么事,就让她跟着。
她开始也很纳闷,自己才华平平,职位一般,难不成领导是位伯乐,看出了自己是匹千里马?心中丝丝窃喜。
大约是第五次与领导外出,那天领导让司机单独去跑个腿,他自己开的车,洁坐在领导的旁边,她闻到了领导身上飘来的洗衣粉淡淡的香味。
这次办完公事,领导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去个地方?
她问:去哪里?
领导说:去了就知道了。
她不加思索地回答说:好的。
于是,领导把车开出了城。
3
在新疆,只要离开了居民区,稍走远一点,就是广袤的戈壁滩。
洁对领导是一百个放心,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她以为只是去办一件领导的私事,她作为下属不便问。在机关这么久,洁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她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只是不喜欢拍马屁,不喜欢做官,否则早就上去了。
车开出了大约一个小时,周围早已看不到来往的车辆,领导把车停了下来。她正想问,是不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她被一张湿热柔绵的双唇堵住了嘴,一根硕大而有力的舌头缠绕着她。随后,她半推半就地跟着领导来到了后座,火急火燎地办完了事。
结束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并没有被欺凌侮辱的感觉,相反,她感到刺激和兴奋。
这以后的故事大家都能猜到,他们俩不时地寻找偷欢的机会,每次都令她高潮迭起,唯一不同的是,每次都在不同的地点。他们有时候在电影院里,有时候在走廊的深处,有时候在夜晚的天台,有一次在同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的厕所里……
悲催的是,每一次偷换带来的刺激之后,洁一次次地开始讨厌自己排斥自己,以至于她开始觉得对不起老公,虽然这段关系已经落到了只剩下夫妻的名分。
她觉得对不起女儿,因为自己不检点的行为,太不像个母亲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因为她整天除了想跟领导偷欢,其他的时间里就是自责打击自己。她里面好像住着两个人,一个要向东,一个要向西,她无法让它俩协调一致。
内心的冲突越来越重,负罪感越来越重,拉扯着她无法好好生活。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安眠药,如果不是因为女儿要考大学,怕自己自杀后影响她参加考试,她早就服药离开了。
4
好了。故事讲到这里,大家也许有点懵,洁有问题吗?她的问题在哪里呢?
她只不过是有了成年人正常的性需要,在饥渴了很久以后,突然得到了满足,为什么造成了心理问题呢?
哦NO,如果仅仅饥饿久了,吃了顿意外的大餐,内心不仅不会有问题,可能还会激发无限的感激。恰恰是因为这次饥饿的不是肚子,而是性,她才谴责自己的。
写到这里,这个个案的故事没有什么离奇之处,因为不少人对性是抱着道德观点的,这也难怪,像我们60后70后的这代人,自小就生活在一个被道德绑架的年代。
我觉得如果仅仅是出轨,不会给她带来离世的想法,她的背后肯定还有故事。
5
洁当时预约了五次个案,一个星期一次。前面几次都是在释放情绪,处理跟父母的关系,跟丈夫的关系问题等等。通过对过去经历的回溯,并没有看出有什么重大的创伤,造成了她想轻生的念头。
直到最后一次,她终于撕开了那个伤口,她曾和自己的亲弟弟发生了关系。
作为一名咨询师,本不该评价个案的行为,不过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我SHOCK了。
6
70、年代,一群十来岁童稚的孩子,在一起玩游戏,玩的最多的就是躲猫猫。一个人找 ,一群人躲。她经常和弟弟一起玩这个游戏。
那一次,她和弟弟躲在一个窄小的地方,小到只能身体贴在一起。她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外面的状况,突然发现,胸部有一双手,带给她暖暖的感觉。
她直觉反应是,又跑来了一个人,但是当她扭过头去的时候,发现了弟弟激动而又胆怯的小脸。而且,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弟弟用坚硬的下体低着她的后臀的感觉。
后来并没有后来。很长时间他们互相不敢注视对方的眼睛,从最初的毫无芥蒂,变得非常拘谨。他们都在暗中互相注意着对方,特别是身体。
我其实很感谢洁的坦诚,她记得很多的细节,并且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近40年,我依然能够通过她的描述,感受到当时的画面和氛围。
如果就这样在互相观察中成长也就算了,等到大家长大,一切都会过去淡忘。但是,事实相反,随着弟弟一天天的长大,洁开始有意识地在弟弟面前显现自己的丰满。
她会在父母不在的无人的夜里,脱了上衣赤裸着睡觉。她知道,弟弟一定会在午夜后经过她的床。那一次真的来了,终于,弟弟无法抗拒这对挺拔的乳房,在月夜下,他俩完成了生命中的第一次,娇羞忙乱,最终成了对方生命中的第一个异性。
后来,他们时不时地在一起,像恋人一样,饥渴又缠绵。至今她都不知道,自己对弟弟的感情是爱情还是其他。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弟弟18岁,他去当兵了。
再后来,她结婚了,弟弟也结婚了。两人不在一个城市,难得见面。大家都在有意避开对方,都想把过去埋在土里,越深越好。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似乎忘记了曾经的这些事,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简单洁净的女人。
7
当故事写到这里,你该知道,洁为何因为自己的出轨,如此自责,以至于想要轻生离世了。
她所背负的是,她对和弟弟的苟且的罪恶感,这么多年,她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指责自己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罪人。虽然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但道德的十字架却越背越重。
当洁说完自己的故事后,她有种一吐为快的轻松感。一个人如果可以勇敢地面对过去的苦难,过去这一页很快就会被翻过去的。
作为咨询师,创造一个允许一切自由发生的场域,可以让个案的伤痛得到自动疗愈,这也是一个咨询师功力的显现。
允许一切如是,胜过说教,此时无声胜有声。
洁之所以在最后一次向我和盘托出她的过去,那是因为我们在之前四次咨询的过程中,建立了一种平等信任的关系。
不过,那次个案做完,她从我的QQ里消失了,我想她从此可以轻松愉快的面对生活,已不再需要他人的协助了。伤痛是自己治愈的,咨询师起到的作用是,点亮一盏灯,让个案看清真相。
而我,作为咨询师,出现在他人的生命中,哪怕只有做个案时的两小时,我都觉得很满足。
因为这短短的两小时是最真诚的告白,我把它当做是生命最诚挚的呈现,是真相显现的片刻。
这以后,在做关性主题的个案时,我会时不时想起洁的故事。以至于听到的再离奇的故事,都没有洁的故事来的悚然。
8
今天回过头来写这个故事时,我已经走过了当初作为一名咨询师的稚嫩。
在这个故事里,虽然看到的是洁的自己痛苦,但我深深地感到,在孩子的生命中,父母的缺位造成孩子的无知,是如何毁了孩子的世界观的。当然,在当今的时代,也许不会发生洁这样的事,但是父母是不是可以给孩子一些他们有权利知道的性知识,让他们建立起对世界最基本直观的认识呢。
作为父母,你需要引导孩子,去了解物种的起源,而不是在一同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银幕上的男女床戏,就伸手捂住孩子的双眼;
作为父母,你需要帮助孩子,去了解美学的理论,而不是在孩子跟风追男神女神的时候,断然否决他(她)的审美;
作为父母,你需要告诉孩子,性是人类跟动物共有的特性,不同在于,人类可以通过性发现自己,动物只能通过性繁衍后代,而不是在孩子对性感兴趣的时候,仿佛末日来了一般地惊恐。
作为父母,你需要帮助孩子,从科学角度了解生命形成的原因,给出人性和动物性区别的见解,以及作为人,需要学习通过身体去完成个人使命和社会使命的具体方法。
否则,他们就会把最开始接受到的不良观念,作为终身奉从的准则来坚持,或者因为在蛮荒时代的冲动尝试,导致了扭曲的人格的形成。
还记得今年暑假发生在南京南站的猥琐案。大家都在批判青年的道德有问题,但说到他父母,只是简单地用冷漠和无知带过。
我想问那位母亲,当你看到儿子的那双手,伸进妹妹的衣服,揉捏她的胸部时,你作为母亲,看到的仅仅是兄妹之间的亲密无间吗?
还是你觉得,这仅仅是孩子们随便玩玩的游戏?
你可知道,很多陷入抑郁症的患者,想结束生命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不能接受少年时愚蠢的行为,于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把自己钉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受审,这里面也许就将有你的孩子。
人类的进步,就在于越来越不受自己动物性的操控而陷入愚蠢,越来越能理智地做出决策和判断从而走向卓越。回归本真需要智慧,而智慧的打开需要你首先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与禽兽(动物性)说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