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的雪是窗外飞舞的鹅毛,我在温暖的屋里和爸爸妈妈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新鲜的菜品被煮的软软的,蘸到醇厚浓郁的芝麻酱中翻滚几下,放入嘴中味道晕开,那就是幸福。
吃过饭,一家人去八一湖游玩。在冰面上打雪仗,滑冰车,看着人们优美如蝶般的滑着冰刀好像在跳舞。
天空是灰蒙蒙的,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只有雪如此的洁白,如此清晰,承载着寒冬的美好。
有时雪会在夜里下,那时妈妈会穿上红色的呢子大衣,拉着我和爸爸去看夜雪。
在寂静的街道上,昏黄的灯光印照着白色的雪花与地面未被破坏的纯洁。墨绿的松树和已经成干枝的银杏树上堆着软绵绵的积雪。
马路上的雪被来往的车压实,街心花园被雪覆盖,对面的钓鱼台北门朱红的大门被雪衬托的格外鲜亮。
2、
上学后的雪是手中的玩具,我和朋友们攒着雪球躲在树后寻找着对方的空档。毛线手套上是凝结着一排排小雪块,温度高的地方析出晶莹的水珠。
学校白色的楼在雪中显得有些肮脏,任何是平台的地方都是一块宝藏,首先发现的人会得到一整个大的雪球。我们的脸被冻红,笑容却未能僵住,它沉浸在无忧无虑的欢笑里,沉浸在雪中。
即使坐在教室里,也不能阻止我们对雪的热情。刚上课的时候总有人会把课间的雪球塞到别人的脖子里。上课后窗外飘舞的雪花就成了最大诱惑。它带着美好与自由,带着玩乐与欢笑,让课堂变得索然无味。
六角形的雪花在召唤着我们。用手套沾一小片雪花,观察着它的形状,每一片都有每一片的美好,它们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美丽。
就好像我们那时候总会觉得自己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不管是谁都能凝结成属于自己的芳菲。
但从未想过,再完美的雪花也会融化,冬天总会过去,洁白也总会变成一摊污水,和其它的污水毫无区别。
3、
青春期的雪是寂静的焦虑,我穿着红色校服推着自行车走在被白色覆盖的护城河边。灰色和砖红的老楼被雪笼罩上一层怀旧的氛围,长长的路是白色的,一眼望不到头。
马路上的喧嚣被雪吸净,我和金鱼并排走着,棉手套扶着冰冷的车把。就像这无尽的雪,我们心中似乎也有无尽的话。
‘你说我们未来会怎么样?十年后还会这样吗?上大学后可不要忘了我!’她回过头嘟着嘴说,睫毛上沾着星点的雪花,一脸倔强的要求我保证。
身后沉重的书包里满是卷子和练习册,兜里放着CD机。我看着她那纯真的眼睛,透明而又清澈中带着不安的波澜,也看到自己的倒影。
雪将整个城市沉浸在朦胧中。在这片迷蒙里,我们想象着未来,想象着美好,想象着十年后的自己,以及我们的友谊。
在被冻的不行时,我们钻进一家肯德基,用身上全部的钱买了一个汉堡和一杯热巧。落地窗外的世界依旧无声,我们坐在红色座椅上,看着彼此,分享着食物,热饮,CD机的音乐以及青春。
4、
大学时的雪是不切实际的畅想,我和喵喵跑到钓鱼台北门的银杏大道堆雪人。金黄的树叶被层层白雪覆盖,墨绿细长的松针被细细的雪包裹着。
我带着红色的雨伞,喵喵给我拍照,然后我们蹲下来开始堆雪人。用硬币当做眼睛,用银杏叶作为装饰,在一个井盖上完工。
喵喵手捏了捏雪人的嘴,一个普通的雪人立刻变成可爱的鸭子。看着旁边还有一片未被人涉足的新雪,喵喵问我:‘’你说我们在雪上写上FU*K THE WORLD,怎么样?’
那时的我们觉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以FU*K THE WORLD为人生信条。漫天的飞雪无法迷茫我们的双眼,目光所望之处皆是可能。
最终我们也没在钓鱼台旁边写下那串话,就像最终我们也没有能力去干整个世界。
再也没有一场雪可以替代那天金黄的银杏,鲜红的雨伞,墨绿的松针和洁白的雪。也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唤醒那时的雄心壮志,我们失去了力量。又或者说我们从未拥有过那份力量,却在那个瞬间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5、
工作后的雪是镜头中的框景,我拿着单反走进被雪覆盖的故宫。那是春节上班第一天,旅游团还没有开始行程,上班的上班,回家的还没有出发。
故宫里安静至极,红墙金瓦绿琉璃在雪的衬托下格外鲜艳,将这个富有历史底蕴和风流韵事的帝王之地加上一层梦幻的滤镜。
我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的雪地靴,在故宫里与那些架着长枪短炮的人一起,贪婪的将这本属于皇帝才能随意领略的色彩收入画幅里。
当太阳出来时,天空湛蓝如洗,雪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本就色彩明丽的故宫更加不真实。虽然手被冻的生疼,但依旧没什么可以阻止我按下快门的热情。
去完了故宫,我来到南京大牌档去吃温暖的鸭血粉丝汤,浓郁多汁的虾饺。然后去看刚刚上映的《冰雪奇缘》,吃着最爱的樱桃芝士暴风雪。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享受着一个人的自由。
那时的我还年轻,觉得努力就会有收获,不紧不慢的享受着生活每个细节。从不寂寞,即使孤身一人也觉得是另一种快乐。
6、
雪还是紫月黑色的伞隔绝的冰冷,伞下是无尽的温柔。在那个雪夜里,我们穿过破旧的胡同,这里曾是我们青春期时不知情的交织回忆。
他的眼睛弯弯的,目光对上之时,会立刻躲闪到另一边,假装没有在看我。但我要此时把头偏向别处,在店家橱窗的反光中,能够看到他温柔的注视。
雪将我们从嘈杂的世界中孤立出来,吸收了所有繁杂的噪音,安静到能够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那些陪伴冰冷夜晚的话语在此时失去了意义,没有任何冷知识算作合理解释,我们不敢凝视彼此,倒影被路灯印在雪上,它们依偎在一起。
路很短,感觉却很长,我们穿越了黑夜,走在属于黑暗的纯白中,靠近又不敢再亲密。
在走过黑暗的小巷后,明亮的地铁里,在地铁嘟嘟声响起,门慢慢关闭,将我们分隔,将雪与夜分离。我们微笑着目送对方,却不知道这预示着最终结局。
7、
如今的雪是一个天气,我拿着一堆东西走出家门看到地面湿了,想着是不是要回家拿伞。走出楼门时,飞舞的雪花从眼前飘落。
‘哦,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