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把那棵树栽在那个墙角的。
真的是一个墙角,两面墙凹进去,刚好容纳得下一棵树。那棵树和别的树都不一样,栽在公园里的树也好,路旁的行道树也罢,它们旁边都有别的树一起,风来了一起挡,雨来了一起扛。那棵树没有。阴暗的墙角,阳光的陪伴都是奢侈的。
我认识那棵树,是因为乔子常常在那里晨读的缘故。
乔子,我大一的时候就认识她了。一如后来我所知的乔子,乔子最初给我的印象就是沉默不爱讲话。很奇怪,有的人天生自来熟,走到哪里哪里都是熟人。有的人却大半年还没有交到新朋友。军训的时候,别人已经跟教官打成一片了,乔子还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教官。军训结束的时候,乔子还是只认识站在自己旁边的我和她的舍友。值得庆幸的是,半个月的军训,我除了晒成天然黑之外,还跟乔子成了好朋友。
乔子除了不爱讲话,也不爱参加社团活动,不爱逛街,不是吃货。在我以为她一点爱好都没有的时候才发现,乔子的爱好是学习。我每次去找乔子玩的时候,乔子必然是在学习。乔子也不爱睡懒觉,每天早晨早早起来我还没洗漱完就消失了。有一段时间,我缠着乔子问她每天早上去哪里,乔子被我问烦了,就在第二天早上等我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才七点钟,我跟在乔子后面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墙角,然后乔子就不理我开始读英语了。
其实那个墙角是个开放式的墙角,如果留心的话很容易就看到了,但是那么不起眼的地方,怪不得我每次早读的时候都看不到乔子藏在哪里。站在墙角,不注意到那棵树是不可能的。我没有认出是一棵什么树,不是马路上的主流树种杨树或者银杏树,也不是法国梧桐。长得不算挺拔,但能看得出来长得很努力,瘦弱的树干上方是肆意张扬的树枝。就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没人陪伴也要长得顶天立地。
初秋的早晨,风一吹,一树孤独。
后来天气渐渐变凉又变冷。乔子终于也不在墙角晨读了,北方的冬天,人多的地方更暖和。
每天早晨,我路过墙角的时候,总是张望一下那棵树,想看看没有乔子的陪伴是不是看起来更孤独。最初是一树金黄的叶子被秋风扫落,后来是在西北风中摇曳,一副决不屈服的样子。再后来,银装素裹,然后我忘记了它。
虽然开往春天的列车屡次被逼停,走在路上还是能发现春天到来的气息。一整个冬天都回头土脸的冬青卫矛长出了新绿,玉兰花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开的大朵大朵。我突然想起墙角的那棵树。
还没有走近,就看到有人在那里拍照。也是光秃秃的枝桠,可是除了树干以外的树枝上,开着一朵又一朵黄色的花朵,不是秋天落叶的枯黄,而是亮丽的明黄色。春风微醺,黄色的花朵像一个个笑脸。
我跑回去告诉乔子,乔子说我大惊小怪。我知道,乔子是高兴的,因为又可以去墙角读书了。
变化最大的是乔子。不是自来熟没关系,一下子认识好多新朋友有可能丢掉,但是一个一个交来的都是走心的真朋友。乔子不爱说话,因为她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所以乔子成绩自然好。考过好多次试之后,乔子就成了公认的大学霸。结果就是找乔子问问题的人越来越多,每到这个时候,不爱说话的乔子就不厌其烦的回答每个人的问题,而乔子的朋友也越来越多。
酒香不怕巷子深。万物都是相通的,只要能开出美丽的花来,生在墙角的树也会有人喜爱。就像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