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来把与同事一起合租的房子叫做苟且之地，把一周三次上馆子吃羊肉串清叫苦中作乐。毕业工作快满一年了，倒越发觉得生活无趣，特别是双休的周末，朱思来打游戏、刷美剧消遣得假期毫无期待，心底深觉还不如平时上班，至少对面产品设计室的女同事多漂亮。

        身边同事、大学高中要好的死党们慢慢都有对象了，朱思来还是母胎单身，正经的恋爱一次没谈过，却是暗恋的老手了。高中的时候喜欢班里成绩最好的女学霸，行为上的喜欢早就表露无疑，眼睛里止不住的青涩、害羞，嘴皮子倒是从没有明说过。高中的暗恋从毕业了还在继续，稳扎稳打一个人不懈地持续了四五年。开始动摇可能是在知道女学霸已经在跳出了他的剧本，开始在大学谈恋爱了的时候。要说从失恋中走出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呢，朱思来的暗恋也是这样的。他成功地开始了一段新的暗恋。大四暑假去厦门做民宿志愿者，邂逅了一名四川的辣妹子。辣妹子比朱思来小了3岁，在扬州上大学，模样俊秀，平时爱笑爱聊天儿。朱思来最心动的就是辣妹子的笑容，每次看到都会不自觉出神，眼睛里写满了“真好看”。暑假两个月时光飞快，离开厦门的那天，朱思来发了朋友圈，很流行的九宫格照片，最中间是辣妹子张口大笑的照片。这朋友圈激起了损友群的好奇：“哥儿们，公开了？”朱思来回复：人家有男朋友的。但是平时朱思来还是喜欢和辣妹子线上聊天，身处异地也没有要再见面的想法，不知所起的暗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撇去情史，朱思来是个有自己世界的小伙子，对生活有追求，对吃食有要求，骨子里有股少年的中二劲和自己的气节。平时不愿意点外卖，不买奶茶，不刷微博抖音，就喜欢爬山、喝茶，不像时兴的年轻人。也可能是自己那股子气节，对喜欢的女学霸和辣妹子都仅在暗恋，说出口表白不是道有没有超过他自己认为的气节。

        朱思来觉得自己很懒，刚毕业那会还会去江边骑行、跑步，现在是和那帮中年同事两天吃一顿小的，三天一顿大的，还少不了二两酒。眼见的身体肉松了，啤酒肚雏形出来了，脸上的痘痘更加肆虐，终归还是做了心理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但是日复一日的纠结似乎还在对超过预期的改变而挣扎。

        最近部门人员调动很多，连平时最关照朱思来的老大都要离职了。看着熟悉的部门同事个个离职，朱思来的心绪安定不下来，日日焦躁不可语，每周三固定的打篮球活动也提不起低落的兴致。除了上班的时间，个人的时间少得可怜，朱思来反倒很庆幸上班时间多，一个人呆在苟且之地属实没意思得很。学生时代的朱思来就是个爱好不广泛、才艺细胞不突出的普通男同学，平日就爱看看书、爬爬山，被老师和家长支配的学习时间也充实并麻木了躁动、想出去看更多风景的心。脱离学生角色后，加之手机、电脑的盛行，互联网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信息，便也逐渐丢失了平日看书的习惯。工作日休息时间会看看股票，感叹万手哥的来去多潇洒，指点股市风云变幻，下班时伴着夜幕独自走回自己的苟且之地。周末想爬山，但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每每搁置倒也罢了。同租的同事是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的舍友，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门，合租顺理成章，也在朱思来的生活舒适圈中。抵不过是有对象的，因此周末的苟且之地是朱思来一个人的空间，也就更觉得时间难过、生活无趣。

        人的本性都是懒惰的，一旦给予足够的舒适空间，放大活动的界限，一个再自律的人都会慢慢丢失习惯而深陷泥沼。朱思来的微信名曾是“在梦的远方”，现在改成了“白雪少年”，在梦的远方白雪少年追逐的可能是高三时倚窗看教室外的天空和白云的悠闲。

        网友都说90后是“自我的一代”，是“佛系的一代”，既希望90后一代有着自主的意识，又要打压着这意识怕无法掌控，对90后褒贬不一，贬辞多于褒言。朱思来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佛系的人，没有落户打算，没有买房打算，没有结婚打算。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只是不想将就，表面的不在乎可能只是没有出现触动到心底的一个机遇吧。朱思来对暗恋的女主角们失去了曾经的欢喜，对新介绍的女孩子提不起兴趣。年少时未开口表达的喜欢到如今更是开不了口，跳动的心脏早已无法复现曾经悸动的节奏。对工作内容同样也是难以名状，朱思来觉得有没有对象也不是很着急的事，目前一个人也自在，自我感觉良好，但是家里母亲那关怕是不好过，这偶尔会让他感到无奈和烦恼。

        2020年过得太快，2021年仿佛又来得太慢。明明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承受的社会压力、生活压力还是有一种像做梦一样的感觉。毕业就要快点成长，赶紧完成人生中排好的各个大事，为父母、为传统流程般，可是为自己的事情呢？“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曾是高中时期朱思来最喜欢的一句话。当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语义美好，现如今的解读反而混淆起来，美好无法明朗。鲜衣白马少年的形象可能只能停留在若干年前吹不尽的春风中了。

        “啪”，办公室的灯亮了，午休时间总是结束得这么猝不及防。朱思来看着桌前电脑上的雷达仿真程序进度已到72%，哈了哈气，起身拿着透明水杯去休息区打水。走在明亮灯光下的走廊，看着办公室逐渐热闹起来，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被地毯吸收殆尽，朱思来抬头看了看尽处的天空：终于到下午了，明天就是清明三天小长假了，下午得早点溜走。打水的时候仿佛又看到三天之后带着老家母亲做的清明粿回来分给同事的场景。朱思来心想：仿真程序进度得快点完成，不然赶不上待会18点的高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