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十四章 另一个世界

14.05 吹你吹过的风（二）

林渏背着行李出了火车站，马不停蹄地找到站外的出租车上车点，排队打上车，直接赶往和陈智约好见面的餐厅。不过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在周六的中城，竟开了一个多小时。尽管知道即使迟到，陈智他们也不会责怪自己，可林渏自己却心急如焚，好像见到陈智和何煜阳这两位自己的老同学，两位在中城最后为俞矅信送别的人，就像能见到俞矅信一般。

2021年11月6日中午12点左右，梳着一头长度与嘴唇平齐短发的林渏终于坐在了高中老同学陈智和何煜阳的对面。高中毕业后，林渏就没有再以短发见过老同学，这次要不是因为手术，她也不会把头发剪到差不多齐耳的长度。林渏不知道两位老同学见到短发又面色苍白说话气虚的自己会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看到他们，时不时会有落泪的冲动。但她强忍住了。毕竟他们不是叶婉馨，不是杨悦凌，不是杨英，他们是男同学，关系也没有到夏成和沈苗那种无话不谈无须拘束的程度。

陈智很贴心，一见面就问林渏身体怎么样了。林渏给他们讲了自己这三个月看病手术及术后恢复的经历。他们也震惊林渏术后两个月就坐火车来了中城，更为她有惊无险的大病理良性结果而由衷欣慰，异口同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个结果是最好的。可不是么？人到中年，哪个人不是有着多多少少的健康隐患呢？何煜阳也讲起了自己两年前心血管系统出问题，做了小手术的事情。三个老同学多年不见，坐在一起却没有半点生疏，一口气就聊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餐厅的小姐姐来说要下班了，三个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们谈了很多话题和内容，工作、生活、身体健康、孩子，更多的是当年的同学和老师。告别的时候，三个人互道珍重，又叮嘱一定要常联系。

【我终于来了中城】

没有想到，我心心念念的中城之行竟然因为这没完没了的YQ延期了近两年。而我却再也见不到你！

可我每时每刻，还是想到你：一整夜的火车旅程，中城南站出站，车行在中城的街道上，来到和陈智、何煜阳见面的大型生活综合体、与他们一起吃饭聊天，道别后自己再去入住西区的宾馆……

我无时无刻不曾想到你，曜信！

虽然很早以前就想到了中城一定要见见最后送别你的老同学，可真的联系他们还是耗尽了我的勇气。因为知道自己的夹私，给陈同学发微信时就心怀忐忑，暗暗发虚。可他们或许并没有看穿我吧？饭桌上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格外热情善谈，几个小时匆匆而过，涉及的话题很多，但没有提及你。

而我屡次想主动提问，却始终没有勇气，开不了口，我也怕自己主动问起来话说不完眼泪会掉下来。所以我想不问不提也罢，和他们见一面也算了了一点点心愿，从他们的身上感受一丝丝你的气息也算一点点安慰。

戏剧性的是，聊到另外几位在中城生活工作的同学近况时，他们说当时一起送别你。话题竟然就切入了你——何同学聊起你从身体不舒服，到检查，在各个医院的治疗情况，包括中途回水城后因YQ不能来中城，在水城化疗（方案欠佳）耽误治疗等各种细节，说起你从最初治疗的信心满满到最后几个月的虚弱无奈……

我也说起从你确诊给我打电话，到后面大半年和你联系交流的事情。他说这就对上了。我说最后三个月联系不到你，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他说是的，最后几个月你状态很不好，虚弱得不行，不能进食，都靠机器……这些话让我心疼，也让我理解了你最后几个月的失联。我不怪你，俞同学。他说你关照他不要告诉同学，所以在班级群里很难受。我说我也是，你不让我告诉别人，我眼睁睁看着你与疾病艰苦抗争最终落败，却半点不能助力。那时候难以忍受班级群的欢乐和你的病痛，就默默退了群，以至于当王亚辉在班级群里发布你去世的消息，我竟然看不到。最后还是辗转由杨英告诉叶婉馨，叶婉馨再告诉我的。关于你的消息，我竟然差不多是最后才知道的。

我不知道两位同学怎么看待我说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一些猜想。何同学应该是你最好的朋友吧？从前他或许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陈智会不会也能猜到一些，我不确定自己的语言、表情会不会早已出卖了我的感情秘密。可是，那又怎么样？相比生死，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相信两位老同学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但是，我们之间算有事情么？不算么？没有么？

不说这个了，其实我到中城还有一个夙愿就是去你最后待过的地方看你，感受你曾经来过又离开的气息。曜信，你等我，很快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