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我心

  小时候,常常被人问起,爸爸好还是妈妈好呢?标准答案应该是都好吧?每个人,有不同的人生经历,父母用爱和期盼陪伴我们成长。在那个家长忙着工作,孩子自由生长的年代,父爱如阳光照亮我的生命,如山川让我可以倚靠,这爱绵延不断,常在我心。

  在记忆中,妈妈是严厉的,爸爸是宽厚的。因为工作的原因,爸爸在外地,现在看来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在那时却是每周一天的团聚。

  小学时,妈妈常常会因为我考试没得到满分,喋喋不休地抱怨我,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她喜欢给我设定某个人作为我的目标,拿我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这样的教育方式让我对班里的某几位同学充满敌意。三四年级时年少无知的我,曾经很认真地问妈妈:“你不是想让我门门功课考第一吗?那你能不能做到给我吃最好吃的,穿最好看的呢?”妈妈愣住了,没说话。良久她回过神:“你这孩子,我管不了了,以后你的成绩单交给你爸签字吧!”从那以后,我的学业和生活基本上由爸爸管理。

每到周末爸爸在家时,翻翻我的作业和考卷,提笔签字,从不犹豫,字写得真好,真聪明,真是个好孩子从不吝惜对我的赞美。如果没考到满分,他会笑着说,下次努力呀,努力了就会更好。从那时起,我愰忽中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聪明,最优秀的孩子。

  记忆中八十年代的时候,台湾的流行歌曲风糜一时。一天,大我五岁的姐姐拿着一盒童安格的磁单,一边听音乐,一边欣赏那磁带的封面,我被画面里的棱角分明的侧影深深吸引,拿着铅笔,用素描的方式去模仿那张照片。爸爸走过来,拿起我的画,仔细端详,一分钟后,用近乎夸张的语气对我说:“孩子啊,你就是一个绘画的天才,你是怎么想到要这么画的?”“这样画,才能显出这张脸的立体感呀,才好看呀。”我说。爸爸摸着我的头,“你应该好好学学素描。”嘴里不断念叨着,天才呀天才。那个时代,没有艺术培训机构,爸爸买了很多关于绘画的书,给我临摹,单位里会画画的叔叔阿姨成了我的老师。在那个放学很少作业,没有辅导班的年代,绘画让生性顽皮的我,可以安静下来,甚至忘记吃饭。直到现在,这个爱好陪伴着我,每当我看到世间美好,总想用笔,用自己的视角去表现出来,仿佛这个世界会因为我的表达而不同。感谢爸爸,发现了我的才能,让它生长,这能力让我自信,让我可以在独自安静的时候也能享受到幸福。

  高考的时候,教过我画画的老师曾经对爸爸说,这孩子画画这么好,成绩也不错,可以选择和绘画相关的专业,比如建筑,设计什么的。爸爸却很认真地对我说:“如果一个兴趣爱好变成了谋生手段,乐趣就少了很多,你还是自己选择想做的事情,写字画画作为一种才能,会给你加分的。”在我心里爸爸永远是对的,我坚持了我的理想,成为了一个医生,而且在后来的道路上,这个选择让我成为一个多才多艺乐观且阳光的医生。

在交班本上画个草图,也是工作中一个乐趣

  爸爸是做政治工作的,别人眼里是严肃不苟言笑的。可是在我面前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有求必应,在物质生活并不充裕的年代,他就是我的“自动取款机”。但凡有什么要求,只要提出来,印象中好像没有被拒绝过。直到现在每当我回忆起自己的青少年时期,总是满满的幸福。

  爸爸说话做事是干净利落的,唯独一点,每次他出门的时候,总会回过头,深情地来一句:“好好学习啊!”所以后来,每次他回头看我,我就会送他一句:“好好学习啊!”但是他总还是要把这句说出来才肯出门。高考结束的暑假,我在家玩得不亦乐乎,那天他出门,转身一刻,我大笑,没等他说出口,我指着他说:“拜托老爸,如果我考上大学,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四个字啊!”爸爸也笑了:“如果你真的考上大学,我保证不提。”他顿了一下,“好好学习啊!”那以后,好好学习这四个字在我身上还真的很少提起。现在这四个字作为家训,每次见面他都会认真地和我的女儿反复说起。

  爸爸的脚趾有很严重的灰趾甲,从小我就常常会帮他剪趾甲赚零花钱,在猪肉只要八角多的年代,剪次趾甲可以挣一块钱,这是二十根冰棒的价格,所以帮他剪那厚厚的灰趾甲,剪到他血肉模糊,疼痛难忍,叫着说:“求你了,留着下次再剪,把钱给你!”这也是我人生一大乐趣。直到现在,周末回家的时候,我还坚持这个习惯:“老爸,来,给你一百块钱,让我给你剪个趾甲吧!”他总是又欢喜又恐惧,“别太认真,随便剪一下就行了。”

  在医院工作二十年,看多了人间冷暖,常常感慨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最无私的,而孩子对父母往往是有条件的,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印象中在我小学的时候,爸爸曾向我感慨,单位刘部长的女儿真孝顺。我好奇地问:“怎么算孝顺?”“每天下班回家,泡一杯热茶,晚上睡前端上滚烫的洗脚水。”我听了,很不以为然,“这还不简单,你等着,等你老了,我天天给你端,给你倒!”终于,爸爸现在已经七十岁了,听力也下降了,反应也比以前迟钝了。我常常因为工作忙,几周没有回家,他就会打电话叫我回去吃饭,进门第一件事:“老爸,上茶!”他就立刻端上刚泡好的茶:“慢点喝,小心烫啊。”下班一杯热茶爸爸的这么小小的愿望我至今也没有做到,我常自省,推脱因为我们没有住在一起,更大的原因是在我的心里,爸爸还是那个总是给我鼓励,给我温暖,给我关心的爸爸,多少年来一直没有变,也许这样的爸爸不会变老,他在我心中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无人能比!

  此刻,我特别想念我亲爱的老爸,周末我要回家做三件事,泡茶,剪趾甲,陪他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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