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草木丛生,水流清澈,日光明媚,正是好时节。水中水芙蓉盛开,粉色和白色的花朵,亭亭玉立在碧绿的荷叶上,淡淡的荷香夹在兰草的清香中,似有若无。小媳妇大姑娘你端了个盆洗衣服,我抱着个菜筐择菜洗菜,好不热闹。
“叶家娘子啊,你又来采水芙蓉了?”韩大妈眼尖,远远地就招呼上了。
“是呀,韩大妈,”一个女子缓步走到江水边,这名被称为叶家娘子的女子一身绿衣,头发盘成已婚妇人的发髻,簪着一支简单的水芙蓉形状的木簪。“不知不觉就五月了,水芙蓉又开了呢。”
“哎呦,可不是,这都五月了,”韩大妈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寒月里征兵,我那大儿子和你家夫婿小叶,转眼这都走了大半年了,也没个消息传回来,也不晓得现在怎样了,眼见着已经是五月了,天该热了,不知道我家楠儿晓不晓得换夏衣,他一到夏天就会起疹子,浑身发痒,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啊……”
聊到这个话题,家中也有人一同征兵的女人们都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是啊是啊!真是担心我家那口子啊!”“王家可就雄儿一个儿子,他还要为老王家传宗接代呢,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可不是吗……”
发现韩大妈的注意力被其他人的话题吸引开,叶家娘子尽快走到了江边,她只是准备到江边摘一支水芙蓉,等下还得回家做家事,并不准备和韩大妈她们一起聊天。
四下看看,周围都是女人,叶家娘子就撩起了衣裙下摆,脱掉鞋袜,走进了水中。虽然已经是初夏的天气,但是江水还是有点冷,她微微打了个哆嗦,以前下水摘花的都是他……原来水是这样凉啊……
摘下一朵盛放的水芙蓉,风吹来阵阵兰草的芬芳,粉色的花朵随风摇曳,像一个美人在轻轻哭泣。
与他从小就是邻居,一生下来就相识,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他,到现在已经十八年了。因为她喜欢江水中的水芙蓉,所以自从她有了记忆,每到夏天他都会日日摘一朵水芙蓉送给她,她回赠一个甜甜的笑,两人都会羞红脸。
今年他却没有办法再送一朵水芙蓉给自己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手中持着一朵娇艳的水芙蓉,望向北边,千山万水,不知他在多远的地方。
“嘿!小叶!小叶!!”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同乡韩大哥。他虽脱掉了冬衣,脚上穿的还是冬鞋,想来是他娘做的。离家这么长时间,走了这么多的路,大大小小的战役也经历了不少了,他的鞋已经磨破了,衣裳也不合身,看起来落魄的不得了,想来自己也差不多。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韩大哥坏笑一下,用手肘撞了撞他,“想你家的小娘子呢?”
“别胡说。”小叶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韩大哥边说着,边把手中的干粮递给小叶。“你们本来就新婚不久,这么长时间没见,当然会想念了。唉,也不知道村长家的小女儿许了人家了没,我可是惦记她好久了啊,本来如果不是征兵的话,我今年还准备让我爹娘找个媒人去说媒呢。”
“你想的美,村长怎么会看上你做女婿啊。”小叶本来是闷闷不乐的,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唉,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嘛,不然怎么可能活着下战场回家乡呢?”韩大哥看起来不正经,话倒是说在了心坎上。
“是啊……”小叶微微低头,“以前每到夏天,我都会摘水芙蓉给我家娘子,现在每次上战场,我都想着我一定要回去,再摘花给她。”
两人一起望向南方,在那遥远的故乡,路迢迢水长长。
你我同心,却相离万里,忧伤伴着我终老。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古诗十九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