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点模糊。
但是它经常在梦里出现。
渠里的水并不满，淹过渠底半尺高的样子，缓缓流动。
其实，梦中的那道水渠在我数十年前的童年里是一道宽约一尺深约两尺的沟。沟底有冬季的积雪，夏季的绿草，秋季的落叶，春季的雨水。
沟从道路横过，将那条土路分成东西两节。沟岸两端有高大白杨树，树根在沟壁裸露交错，给我数十年后现在的回忆添了几分恐怖。
数十年里，我从没有想过为什么路面上会横一条沟，也没有问过在两村中间来回走动的人们。或许，那是为了浇地而人工开挖的暗渠，在我开始路过它的时候，它恰巧就被废弃了。也或许，它是某次小范围地质灾害的证据。
在梦里，我的童年趟过村东边的水渠，孤独走进村子，找寻玩伴。先是东西街道，应该是三条。然后是贯穿三条街道的一条南北街道。我的童年如一条流落此地的流浪狗，无忧无虑，却有着对陌生领土的好奇。
二
中间的那条街道，黑漆大门朝北开。门内东北角是一株高大壮硕的绒线花树。树冠亭亭如盖，枝叶浓密，六月开出粉红色细丝花朵，浮于羽状绿叶之上，远望如团团绯红云朵。
花叶枝干伸展至西北角书房屋顶。在盛夏时节骄阳下，形成一大片荫凉，微风吹过，阵阵清香溢满庭院。
花树南边，是一口水井，平日里，有木质圆盖盖在井口。用水时，移开木盖，撒桶下去，钓上来清澈井水。井水日常饮用或者用来浇灌。
水井南边是小小花园。兰花，单片花，玫瑰花，还有不知名的花草，自由生长，各展风姿。花园南边是一排厢房。白色纸张糊在木格窗上，窗棂油漆在风霜日晒中剥落，露出木质本色，古朴简约，自有它的气质。
书房门朝南开。前面是长方形庭院，两株葡萄树婀娜挂绕四方木架上。夏日，垂下几缕荫凉。秋日，悬挂几串葡萄。
木架下面是正方形的青石台桌。青石台桌周围是四个青石小凳。可捶布，可下棋，可饮茶，可聊天，可读书。
庭院南边是堂屋。堂屋进去是开阔厅堂，西边是八仙桌，桌上有古文书籍散乱摆放。东边暗旧红色柱子旁边是饭桌和木质小凳。
东面墙上挂简易装裱的古老画作。画中人物众多，似描述一个悠久事件。南边是长方形土炕，西边一道长墙将过道与土炕隔开。
堂屋南侧东排依然是两三间厢房，西侧是长方形庭院。院内两三颗枣树，五六月份开黄绿色小花，数天后，小花悄然落地，青枣便及时吐出小果，见天长大。及至中秋时分，枣子红满枝头，枝条微微下垂，有风吹过时，便三两个枣子落下。
这是母亲生长的地方，是我遥远梦幻的童年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