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
有一种冷,不似江南烟雨飘摇里泛起的点点愁思般缠绵悱恻;有一种冷,不似西域故城在清冷的月光下将万千风情掩于荒凉大漠般寂寞。它冷得豪迈,冷得潇洒,冷出了生命最原始的色彩。有一种冷,叫北国风雪。
冬日登山,我饱览了一幅绝世画卷。天色微暗,蓦然间,大雪似浪潮般从地平线那边涌来,恣意地咆哮着,翻涌着,袭卷着,嘶吼着,张扬着,似要挣脱生命的桎梏般。
雪愈来愈大了,如同一匹脱缰的马,撒开蹄子驰骋于山水之间。呦呦的嘶鸣是狂风的号叫,野性而痛快。大雪纷飞,寒意涌动,可我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那份生命中最纯粹、最狂野的热度,那份不加修饰的畅快与豪情,就像一个粗犷的北方大汉,光着脚底板、甩开膀子、放开喉咙喊起了歌,那歌声是雄浑醇厚的,饱含了一睦情意,却又棱角分明,如同鼓槌重重锤在大鼓上,震天撼地,震慑住我的心灵。
我感到有一股奔腾的热流自地心蔓延,在亘古的地层中流淌,在我的血液中沸腾,令我的心脏躁动起来。或许这是我的青春与生命对这场大雪最真挚而原始的呼应——生命,本就该如此张扬!
雪还在奔跑着,它卷起一股寒气,从山头漫至山脚,又从山脚涌向山头。如同一头巨兽,张牙舞爪,以破竹之势吞噬天地,浩浩荡荡。它所呈现出的,是挣脱了束缚的生命,像展开羽翼准备冲入九重的大鹏,像轻吟长啸准备惊涛骇浪的蛟龙......它们都是最无拘束的。
渐渐地,太阳破开了云层,将万丈的金辉撒于大地,让万物柔和的像是笼了一层流动的轻纱。只有雪依旧不肯消散,在日光中翻飞着,却没了太多的轻狂,宛若蝶舞翩跹的优美了起来。最后,它落于山头,不复最初的恣意,而是轻柔地,落下一个吻,像少年郎,最后终成了一个看破世俗沧桑的迟暮老人,道骨仙风,温和地看着芸芸众生。原来大雪升腾时那令我高涨的豪情,历经刚柔并济,终可化为柔情。
雪停,可那雪中飞扬着的东西却没有停——那是生命最初的豪迈,是生命最末的温婉,是一条人生的路。人生是在张扬中开始的,那样的铺张与渲染,像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且试锋芒;而人生的最后又终将偃旗息鼓,无数经年只化作一抹风烟消散。已知天命,余生只求平淡和乐。
有一种冷,于奔放中纵横,卷起生命中的狂热;有一种冷,于旖旎中浅吻,留下生命的余温;有一种冷,叫北国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