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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慈禧全传》
內務府大臣全堂被申飭的上諭,到第二天才由內閣明發,不經軍機而用「醇親王面奉懿旨」的字樣開端,提到內務府請「指款借撥」一節,准由海軍衙門存款內,借銀四十萬兩,分作五年歸還。原來如此!翁同龢恍然大悟,同時心頭一塊石頭落地。他一直在擔心,內務府為修園子墊借的款子,如果奉旨由戶部籌撥,便是絕大的難題,不遵則抗旨,遵旨則有慚清議,而且愧對閻敬銘。如今指明由海軍衙門借撥,興此一例,戶部將可以不再為難。當然,修園的工款,大部分還是得由戶部來籌,只不過所籌者,是籌足定額的海防經費而已!
除夕那天,慈禧太后作了兩個重要決定,也就是在明年要辦的兩件大事,一件是由選秀女開始,為皇帝立后,一件是預備撤簾歸政。於是,光緒十二年正月初五,慈禧太后召見軍機,當面囑咐,決定帶皇帝去謁東陵。此行有三大典禮,第一是到慈安太后在普祥峪的定東陵上去行「敷土禮」。慈安太后暴崩於光緒七年三月,當年九月大葬。慈禧太后因為病體初癒,不耐長途跋涉,未曾送到陵上。皇帝年紀太輕,亦不能送葬。」四年以來,慈禧太后一直認為這是一件她應該對慈安太后抱歉的事,決定趁撤簾歸政之前,彌補此一咎歉。
信寫得很切實,說本朝盡懲前明之失,不准太監出京,更是一項極聖明的家法。同治年間安德海在山東被誅,兩宮太后與穆宗的宸斷,天下臣民,無不欽敬感佩。現在李蓮英奉旨隨醇王出海巡閱海軍,自然不敢妄作非為,但此例一開,隨時可以派太監赴各省查察軍務,督撫非醇王之比,必不能抑制此輩。這樣,遠則唐朝宦官監軍之禍,近則前明「鎮守太監」之非,都將重現於今日。最後是勸奕謨:「曷不勿以口舌爭之,當可挽回體制不少。」
醇王大部分的時間,坐在艦橋上看海,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航行大海,也是生平第一次乘此艨艟巨艦,因而處處覺得新奇,時時暗道「慚愧」,不懂的東西太多了。從前常批評恭王辦洋務並無實效,甚至心目中以為洋人不足道,洋務不必辦,也是太錯了!
醇王巡視的經過,慈禧太后不待他覆命,就已明瞭,因為李蓮英亦須覆命。照他的看法,辦海軍根本不須那麼多錢,尤其養船的費用,可以大事撙節。此外也談到北洋衙門氣派之大,以及北洋官員薪俸之優,言下頗有不平之意。
「你也不必太勞神!」慈禧太后體恤地說:「北洋不是有款子存在外國銀行生息嗎?先提三十萬來用好了。」「那筆款子,是要付船價的——。」「怕什麼?」慈禧太后不耐煩了,搶白的聲音很大,「等粵海關的款子一來,不就歸上了?上百萬銀子擱在洋人那裡,不但生不了多少息,說不定還給人挪用了呢!」醇王不知道慈禧太后的話是有根據的,只當指責海軍衙門有人挪用造船經費,極力申辯,決無其事。慈禧不便透露消息來源,只說了句:「外面的事你不大明白,照我的話做,沒有錯兒。」
翁同龢認為請皇太后訓政,不如請暫緩歸政,比較得體,但已經碰了兩個釘子,不便再開口。回家以後,通前徹後想了一遍,決定另外上折。
執筆的許庚身,真能曲體醇王內心的委曲,抓住了全局的關鍵。話說得很直率,也很有力,一方面破除了慈禧太后心中最微妙曲折的疑忌——深恐醇王以「太上皇」的身分攬權。「永照現在規制,一切事件,先請懿旨,」就是表示,如果有「太上皇」,是在御苑頤養的慈禧太后,而非在適園養老的醇親王。另一方面是明白規定了皇帝,至多過問國事,不能干預「家務」。這樣,凡有宮廷興工事件,就可以直接請懿旨,不必理會皇帝的意思。
慈禧太后到這時候才算徹底瞭解整個利害關係,統籌全局,很精明地駁了世鐸和伯彥訥謨詁分別領銜的折子,卻准了醇王的奏請,先將內廷事務的全權,抓在手裡。至於訓政數年,三勸三讓,還得要有一番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