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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慈禧全传》
協辦大學士刑部尚書文煜為他的兒子志顏完婚。文煜在咸豐初年以辦江北江南大營的糧台起家,是旗人中有名的富戶。上年胡雪巖的阜康銀號倒閉,據說倒了他一百多萬銀子,為鄧承修嚴詞參劾,結果查出三十六萬兩,朝旨責令捐銀十萬兩,以充公用,並由順天府按照官款,如數追出。一場風險,不僅大事化小,且因不費分文,直可說是小事化無。另外的存款,拿胡雪巖所設一家規模極大的藥店胡慶餘堂作抵,所損無多,因而非常高興。這場喜事,也就大為鋪張,賀客上千之多。
盛昱是翰苑後輩,但從賓廷憔悴罷官,回到鑲藍旗營房,領一份錢糧度日,每天徜徉西山,尋詩覓句,自遣愁以來,他就成了八旗名士的領袖,聲光極盛。加以他那個折子留中不發已有四天之久,料知必有驚人的陳奏,因而一進花廳,立刻就被包圍了
有個人倒想問,只是沒他說話的分兒,此人就是張華奎。他是北闈的舉人,以等候會試為名,替他父親在京當「坐探」,平時雖奔走清流之門,卻沒有誰當他一個讀書人看待,能夠踏進這座花廳,已近乎「僭越」。他也知道名士中脾氣不好的甚多,胡亂插嘴,會受呵責,搞得下不了台,所以自己知趣,只遠遠坐在一角,伺候顏色。
傳集御前大臣、大學士、滿漢尚書的「大起」中,獨獨沒有武英殿大學士寶鋆、協辦大學士李鴻藻、兵部尚書景廉、工部尚書翁同龢。軍機大臣都不在召見之列,令人很快地想到辛酉年秋天,兩宮太后召見王公大臣,出示硃諭,誅黜全班軍機大臣的故事。到了中午,終於有了確實消息:軍機全班盡撤,硃諭中定的處分,恭王是「加恩仍留世襲罔替親王,賞食親王全俸,開去一切差使,並撤去恩加雙俸,家居養疾」。寶鋆是「原品休致」
李鴻藻和景廉的處分最重。都是降二級調用,兩人相比,李鴻藻又吃了暗虧。因為景廉是尚書,從一品降二級照例調補為內閣學士,李鴻藻是協辦大學士,正一品降二級應為正二品,但文官中的正二品,只有太子少師等等東宮官屬,此是加官贈銜,向無專授,因而亦只能去當內閣學士,變成降三級調用
這次是個漢軍,名叫趙爾巽,字公鑲,號次珊,也是下五旗的正藍旗人,同治十三年成進士,點翰林,現任福建道監察御史。他的見解與錫鈞相彷彿,詞氣卻更銳利。慈禧太后將這三個折子並在一起看,看出異樣來了。這件事反對的都是旗人,反而平日動軋上折的那班漢人名士,倒默無一言,豈不可怪?不論如何,已經有了三個折子,如果不能明白宣諭,一定還有講話的人。奏折留中,本是不得已的事,一而再,再而三,毫無表示,倒顯得彷彿有難言之隱,輸了理似的。因此,她決定將這三個折子都發了下去,交軍機議奏。
這都是『那邊』指使的。王爺,你想,」孫毓汶說,「怎麼漢人都不說話?」「那邊」是指恭王,世鐸當然明白。不過他向來任何人都不肯得罪,所以聽得這話,不願附和,只這樣問道:「萊山,你只說怎麼辦吧?最好寫封信,省得我傳話說不清楚。」首輔幹的差使,比新進的軍機章京還不如。額勒和布聽在耳朵裡,覺得很不是滋味,然而也只有摸摸發燒的臉而已。
等到一進鎮南關,守關稽察出入的一名把總,上前迎接,寧裕明一下馬便嚷著:「快快備水洗臉!先洗臉,後吃飯,請你趕快預備。」一路僕僕風塵,天氣又熱,飢渴交加而汗出如漿,那名把總很會辦差,很快地備好了大桶涼茶、大批蒲扇,熱水新手巾。黨敏宣的幾十名親兵,解下武器,洗臉的洗臉,喝茶的喝茶,乘涼的乘涼,戒備全弛。
劉永福和黑旗軍的出處,是李鴻章最傷腦筋的一件事。幾乎上到太后、下到小民,內而軍機處、總理衙門,外而駐法使臣曾紀澤,都認為劉永福和他的部屬,對國家不但過去大有功勞,將來還大有用處,所以從馬建忠自上海陪福祿諾北上準備與李鴻章議和之時起,就不斷有人上奏,包括張佩綸在內,無不要求保全劉永福。慈禧太后和醇王當然會順應輿情,在指示李鴻章議和宗旨的四款密諭中,最後一款就專為維護劉永福而言。
張之洞奉召到京。在山西三年,操勞過度,所以年未五旬,而鬚髮多白,越顯得是憂國藎臣的丰采。一到,照例宮門請安,當即召見。慈禧太后手裡壓著一個張樹聲因病請開兩廣總督缺,專治軍事的奏折,要看張之洞的奏對如何,再作道理。當然,召見的用意,是他早就得到了消息的。仕途有幾個關鍵,一跳過去,就是龍門,道員擢監司,巡撫升總督都是,張之洞心裡有數,早就有所籌劃,因而奏對甚稱懿旨。
二張的大用是李鴻藻的一大安慰,更是一大希望。從三月十三「降二級調用」到現在一個半月,始終未有後命。這表示還有濫保唐炯、徐延旭一案未了,要等這兩個人解到京裡,審問定罪,看情節可以不予察議,才會補用。當然這也不是壞事,無官無職不必上衙門,也就不致於難堪。能這樣「閉門思過」過一年半載,等張之洞在廣東、張佩綸在福建,大展長才,更邀慈眷之時,合疏力保,一下子就可以開復原官,豈不比降補內閣學士,再循資升轉強得多?
和議雖成,朝廷的一切措施,在醇王上獲慈禧太后的鼓勵,下得左宗棠、彭玉麟及清議的支持之下,仍是朝著整軍經武的方向在走。這與李鴻章的做法,並不衝突。因為李鴻章主張和議,是要爭取足夠的時間來建立海防,這與醇王的看法是相同的。
其時劉銘傳亦正奉召進京,路過天津,自然是北洋衙門的上賓,宿將新貴,意氣軒昂。李鴻章不論為了保持他個人重臣的地位,還是實現他創辦海軍的雄心,都須眼前這班「紅人」作他的羽翼,因而刻意籠絡,除去大張盛宴以外,親自陪著兩張一吳——他的會辦大臣吳大澂,出海巡閱北洋水師。
陳寶琛則更是憂心忡忡。書生典兵,會辦南洋,大不了效命疆場,一死就可報答皇恩,不負平生。但是跟洋人交涉,強弱之勢判然,如果不是委屈求全,決不能成和議,能成和議,所簽的條約,一定是喪權辱國,罪浮於馬建忠。馬建忠為人罵作漢奸,那自己這一來又成了什麼東西?半世盛名,平生清節,都要斷送其中,怎不教人著急?
由於招商局在營運上享有特權,所以一開辦生意就好,但亦是一開辦弊端就生,開支浮濫,冗員極多,帳目中不明不白的支出,比比皆是。好在名為商辦,任何人亦不能干涉。若想干涉,有李鴻章擋在面面,告到京裡,軍機處和總理衙門,都是李鴻章的同年沈桂芬當權,也是「內外相維」,全力彌縫,怎麼樣也不能將招商局的那筆爛帳掀開來,更不用說想掘盛宣懷的根。
尤其是李鴻章將盛宣懷下一個「廉」字的考語,京中傳為笑柄,說盛宣懷如果可當廉潔之稱:則八大胡同清吟小班的姑娘,個個可以建坊旌表貞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