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阅读1小时,总计2269小时,第2199日
阅读《慈禧全传》
那知夏末秋初,幾番風雨,永定河北岸竟致潰決,保定、天津所屬州縣,亦都發了大水。沒有水的地方又鬧蝗蟲,然而這不能像上年那樣,可以請賑,因為事情一鬧開來,必要追究決河的責任,便只好盡量壓著。於是苦了災民,無可奈何,四出逃難,就有逃到京師來乞食的。偏偏清苑縣地方的麥子長得特別好,一棵麥上有二個穗,這稱為「麥秀兩歧」,算是祥瑞。李鴻章想拿它來抵消永定河的水災,特為撿了「瑞麥」的樣品,專折入奏,這一下惱了一個御史邊寶泉,教李鴻章討了好大一個沒趣。
半年以後,也就是同治十二年,皇帝便可以親政了。大婚和親政兩件大事,在皇帝就像讀書人的「大登科和小登科」,是一生得意之時。但對慈禧太后來說,真叫是「沒興一齊來」!
賽尚阿從立后第二天出面上謝恩折子,碰了釘子以後,已經知道自己有三件無論如何及不上兒子的事,一是狀元的頭銜;二是承恩公的爵位;三是上三旗的身分,所以這天很知趣,讓崇綺領頭,自己跪在兒子肩下。
崇家請來幫忙辦庶務的,是個捐班的主事,名叫榮全,行四,在大柵欄、珠市口這些熱鬧地方,有許多市房,每月有大筆房租收入,日子過得很舒服。為人熱心好朋友,三教九流,無所不交,所以茶樓酒館,提起「榮四爺」,無不知名。因為熱心而又喜歡熱鬧的緣故,專門給人幫忙辦紅白喜事,提調喜慶堂會,久而久之,成了大行家。崇家慕名,託人延請,榮全也欣然應命,自覺幫人辦了一輩子的喜事,到底熬出來一個名堂,說起來,這場再大不能大的喜事,「宮裡是歸恭王和寶中堂主持,皇后家就是榮四爺辦的!」那是多夠味、多有光彩的一件事。
這天演禮,主要的是排百官朝賀的班次,亂糟糟的沒有什麼好看,但彭玉麟卻捨不得走,他是平生第一次進京,自然也是第一次瞻仰九重宮闕。仰頭瞻望著二丈高的殿基上,十一楹寬、五楹深的太和殿,心中生出無限感想,什麼建牙開府、起居八座?不到這裡,不知人間什麼叫富貴?這樣轉著念頭,越覺此身渺小,把功名也看得更淡了。
萬分無奈,只好現學。虧得她的長子載澂,在少年親貴中,騎射最精,兩福晉、八命婦學騎,歸他一手教導。載澂親自在上駟院中選了十匹最馴良的棗紅馬,找了他的堂兄弟載漪等人做幫手,在恭王府的後苑中,整整教了一個月,才將他母親教得敢於放心大膽,騎著馬上街。
籌備三年,動用一兩千萬銀子的大婚盛典,終於告成。論功行賞,普沛恩施,由惇王賞紫禁城內坐四人轎、恭王恢復了「世襲罔替」、醇王晉封親王,到抬轎的校尉賞給銀兩,不論大小官員吏役,只要跟大婚二字沾上點邊的,無不被恩。甚至像張之洞那樣,以翰林院編修,撰擬樂章的份內之事,也賞加了「侍讀」的銜。不過對皇帝來說,最好的是,他借可以召見載澂,賞了「御前行走」的差使。
「哼!」皇帝冷笑,「婚禮的錢,一大半落在別人的荷包裡,將來要修園子,可真得好好兒管著。」「等你親了政再說吧!」慈安太后說,「我倒是想做件事,可又怕花錢。從你阿瑪下葬以後,還沒有到陵上去看過。就是外頭窮家小戶,雖不說一年兩季,按時祭掃,隔個三兩年總得上上墳。所以,我想明年春天,到定陵去一趟。」
等把這件事作了交代,就該恭王陳奏取旨,他有兩件事必須奏請上裁,一件是彭玉麟不肯就兵部右侍郎的職務,恭王認為不必勉強,建議由彭玉麟幫著新任長江水師提督李成謀,將江防佈置妥善後,准予回籍養病。以後每年由彭玉麟巡閱長江一次,准他專折奏事,並由兩江、湖廣兩總督,替他分籌辦公經費。兩宮太后和皇帝,都覺得這個由沈桂芬所擬的辦法很好,無不同意。另一件事就麻煩了,各國使臣要求覲見。這本來是載明在條約上的,不過以前可以用中國禮俗,聽政的兩宮太后不便接見男賓而拒絕,等皇帝親了政,這個理由就不存在了。
「我再問你,」皇帝換了個話題,「我想把園子修起來,你看行不行?」「沒有什麼不行,」載澂在皇帝面前的時候一久,態度語氣就隨便了,「只要有錢。」「就因為沒有錢。」「那就得想個沒有錢也能修園子的辦法。」載澂又說:「皇上不妨召見內務府的堂官,讓他們拿良心出來,好好兒想個主意。」皇帝也覺得唯有如此,才是正辦,不過無論如何要等親了政才談得到,眼前無從說起。
皇帝正式在養心殿召見軍機,是正月二十七的事。恭王與文祥等人早就看出,慈禧太后歸政以後,一定有許多奢靡的舉動,內務府的開支,將會大量增加,所以經過多次密議,決定趁政權轉手之際,以裁抑內務府為手段,希望達成節用的目標。在皇帝問政的第一天,就授意戶部上了個奏折,同時預先擬好了一道明發上諭
兩位太后對於皇帝的孝心,自然欣慰,不過慈安太后覺得用不了這麼多錢,而慈禧太后則雖不嫌多,但覺得跟皇帝大婚、親政兩次「恭上徽號」一樣,應該謙抑為懷,有一番做作。於是等皇帝在漱芳齋侍膳時,便表示不必增加。皇帝自然極力相勸,最後再是打了個折扣,兩宮太后每年的「交進銀」定為十八萬,端午、中秋各交五萬,年下交八萬。
慈禧太后當然同意他的處置,只是發覺皇帝僅僅不過敷衍面子,並未瞭解自己培植醇王的深意,培植醇王是為了對抗恭王。從同治四年以後,恭王處處謹慎收斂,慈禧太后認為只要自己掌權,一定可以拿他制服,而皇帝年輕,經驗不夠,日久天長,恭王說不定故態復萌,漸起驕矜之心,就會演變成跋扈不臣。這樣看來,今後要培植醇王,更比過去來得緊要。這一點必得讓皇帝瞭解。
這不僅因為皇帝已經親政,而且也因為皇帝已經大婚,成婚就是成人,自然不能再用近乎訓督童子的態度來授讀。而且,皇帝的態度也自然而然地變過了,以前是凡事求教,即使有何見解,也是出於商榷的語氣,自親政以後,講書之際,涉及實際政務,皇帝常用召詢軍機的口吻,讓李鴻藻陳述意見,便帶著些考問的意味。這使得李鴻藻不能不慎重回答,因為一句話的出入,立可就有影響,如果與恭王的意見相反,就會引起很大的誤會,疑心他以帝師的地位,在不該奏陳政務的場合,侵奪軍機的權柄。倘或有此情形,必遭大忌,以致李鴻藻常有左右為難,無所適從之苦。
者如雍、乾盛世,海內富足,可以閉關自守,封樁庫不說,戶部就經常有兩三千萬銀子存在庫裡,不必指著洋稅作擔保,籌西征的軍費,倘或洋人不就我的范,盡可以不相往來。蘭蓀,你說,如今的形勢,有一於此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