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河》第七章:漂浮的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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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顾:巨蝇


我们在树林边挖了点野菜,填了填肚子。我从小住在镇中心,出门就可以买到烤火烧,炉包,没受过这委屈,再加上野菜没清理干净,吃得我满嘴土,我就呜呜的哭起来。
苏月月看到我哭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够爷们的啊。”
“为什么这么说?”我故意问道,等着她笑话我哭,我再否认她。
“不知道。”苏月月敷衍了一句,将目光转向了强势的方红。
我赶紧接上话头:“你不会觉得我在哭吧?”
依然没有人吭声,五秒钟后,我赶紧补了一句:“你……你才在那哭来,我……不是。”
“她在那哭吧?”苏月月冲方红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对对对对,是她在那哭。”一听到苏月月回了话,我立刻兴奋起来,也没有仔细体会她话中的意思。
说到这里苏鹏一抿嘴笑了一下,说:“还不去哄哄,你不是号称喜欢人家?”我这才发现方红红情绪很不好。
我径直向方红走去,却被一双手拦住去路,是苏月月,我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听到她说:“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下吧。”我心想正好我也不会哄人,就蹲了回去。没想到方红红变本加厉,坐在地上蹬腿,拍地。
苏鹏显然有些疑惑:“说到底张强也只是方红红名义上的干儿子,同行伙伴死了大家都很悲伤,不过她的表现也有点……难不成……”苏鹏突然像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苏月月,苏月月也盯着苏鹏,兄妹之间显然已经交换了答案。
方红红抑制不住内心的想法,哭天喊地:“爱国会骂死我的!都说后妈不好,这下真验证了啊!说小了怪没看好孩子,往大了说还不得说我杀的啊!这回我肯定是没人要啦!我一个弱女子去哪租房子啊!”
我一看这架势马上就要打滚了,地面又湿又凉,二话不说脱下外套给她铺上。想想还得说两句,于是我开口说道:“哎,你怎么跟张爱国好上的?”
“我们家里的事不用你这个外人管!”
听到从前的梦中情人说这些,我火了,也不管苏月月的阻拦,直接冲上前去,指着方红红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弱女子?你把我们都推下去了你他妈弱女子?!你刚才的冷静的,你刚才的冷酷呢?!现在在这装弱女子装拜金女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这事说清楚我把你扔去喂巨蝇!”
方红红先是一愣,嘴一耷拉,又开始大哭,在我铺的衣服上打起滚来。

这时苏鹏走上前来,说:“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
我正在气头上,转过头又对着苏鹏骂了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在山谷,你和张强碰头的时候,那分明就是你俩串通好的,什么叫让我给跑了?我现在没跑,把我抓起来吧,炸着吃了吧!”
“不是,我操,羊皮卷还被你偷了呢!你,这,你怎么说?!”苏鹏脸也气红了。
我被苏鹏一拦,往后打了个趔趄,伸手把外套从她身下抽了出来,鼻子哼了一声。这下大家应该都觉得我很理智,不被方红红外表蒙蔽了。
“苏鹏啊苏鹏,你他妈还有脸提羊皮卷啊,你刚才和张强碰头后说我跑了,羊皮卷被我抢走了,敢情你们都是商量好了找羊皮卷的啊!妈蛋能不能不要牵扯上我,让我回去啊!我两天没吃饭了我操啊,你们不是要羊皮卷吗?给你们,都给你们!”我从裤腿里掏出两张羊皮卷,狠狠地摔在了苏鹏脸上,我心里却得到了片刻的爽快。
苏鹏看到地上的两张羊皮卷,疑惑不解:“你不是就抢走了一张?”他捡起来装好,我都看在眼里,悔在心。
“好,那么我们边走边捋,你说怎么走?”我沉下气来。方红红因为没有外套垫着,也站了起来,头发凌乱。
苏鹏说:“我特娘的哪知道怎么走,我的经验就到堕落山谷那,真是的。”
头发凌乱的方红红听到我们的争吵也凑到跟前,激动的说:“什么?找到了两张?!”

此时我发觉我们四个人已经没了领头羊,毫无头绪。我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来。
地面惨白,风很小,周围只有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我竟然在想天上的每一颗星星是不是都能垂直连到地上的蛐蛐。回想儿时我与苏鹏还曾一起在野外捉蛐蛐,一起斗蛐蛐,现在的场景对比下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你闭嘴,我问你,你凭什么推我?!”苏鹏注视着方红红。
“那你凭什么拘留我!非法拘留!”
“别嚷嚷,方红你先说,你是不是跟张强一伙的。”我准备捋捋。
“废话,我跟我老公能不一伙吗?他说要给你一个发家致富的好路子,我觉得他人很好!”
“等等,你叫张强什么?”
“我说我老公啊,张爱国,强他爸。”方红红双手交叉。我看她这个样越来越反感,要不是之前很喜欢她不想浪费感情,真就很讨厌她了。
“哦,这么说你并不太了解他的想法。”苏鹏食指在空中比划着。
“我们以为你俩一起串通好了害我们做糖葫芦,让镇上的人中毒。”苏月月煞有介事地说。
“哦,好,你跟张强是一伙的。”我转向苏鹏,质问到,“那么你跟张强是不是一伙的?刚才你俩碰面的场景我都看到了,也不必在我面前瞎装点。”
“那肯定不是,那怎么可能,是这么回事。"苏鹏笑着看了看天。
“怎么回事?”我追问道。
“它是当时吧……当时……我让你笑得话都说不连贯了。”苏鹏呲着的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你还是不是个人?张强刚死,现在谈起他来你在这嘿嘿笑?”我对苏鹏的举动有些愤怒,他可能已经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头脑简单的玩伴了。
苏鹏清了清嗓子,可能也觉得笑不太好,说:“当时他饿的眼都绿了,就觉得我藏了吃的,抢了我的内裤就跑。后来,我不是追上了嘛!我就说这地方我最熟,你敢不听我的必死无疑。他就老实了……”
方红红抢话道:“强这小子看起来块头大,胆子很小。在洞穴里还说这里氧气不够,他憋得慌。咱人数太多,抢氧气。”说完,鼻子一酸,低下了头。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我等着方红红接话。
“他要推我!”我自己接了上去。

“稍微一等!”我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太信服的地方,“抢内裤那段不是我的幻觉吗?”
“你哪来那么多幻觉!你怎么一激动就说土话?“苏鹏有点替我智商捉急。
“你先别激动,之前我一碰到你就想尿尿,你怎么解释?”我抬了一下手,控制住苏鹏的情绪,“另外,你的普通话也标准不到哪来去!”
“啊嘶——”苏鹏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腿,“啊呀,这皮被蹭掉了,出水了都。”苏鹏弯着腰,五官挤到了一起。
“你想尿尿还让我哥解释?你脑子没事吧?”苏月月说道。
“不知道,老是出现幻觉,你给我分析分析有没有事。”我有气无力地说。
苏鹏抬头看着方红红说:“我关你了你也不能置我于死地啊,你知道那个洞口深不深啊你就踹我!”“惹了女人没好下场!”方红红跟他说。

“我都困死了!”苏月月对我们冗长的对话已经不耐烦了。
我们四人决定暂时打个盹休息一下,我靠着树干,琢磨着他们几个的话,听上去确实有理有据,没什么问题。但是真是假,我无从知晓,可能是我多虑了。但说来也奇怪,苏月月是我上学时最讨厌的女生,这一趟经历,竟让我对她刮目相看起来,所有人都值得我怀疑,而对她我的确想不到会有什么阴谋。
伴着蛐蛐声,我睡着了。如果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梦境的话,那我睡着后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做梦,但至少我是在做梦了,也许这一切是真实的,我梦到我回到了我从小生活的小镇,梦到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多么希望那些才是真实的。

半夜我感觉身体有些瑟瑟发抖,思绪越来越清晰,看来我是睡够了,我坐起身来,靠着树干,看着眼前这几个熟悉的身影,儿时的伙伴这个苏鹏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突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看着苏鹏的脸,真想一脚踩上去,可是我又怎么忍心呢,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虽然他现在让我如此不信任。
我绕过苏鹏又慢慢的走到了方红红的身边,看着她的脸上隐约挂着泪痕。我上前帮她擦掉眼泪,突然手被抓住,“你干什么?”方红红睁开眼说。
“你没睡?”我吓了一惊。
方红红睁着眼,一动不动,打起了呼噜。
“爱国,爱国不要伤害春哥,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嫁给你。”我看着方红红突然冒出来这么几句话,虽然这是我编出来的画面,但我深信不疑。

天开始变亮,鸟叫声渐渐替代了蛐蛐叫。
看着东边的太阳慢慢升起,这太阳,这太阳!我的天呐!这太阳也太大了吧,占据了半边天空。
“好美的朝霞!”我回头看到苏鹏也醒了,他激动地说:“我要吟首诗。”
我重新抬头看,果然是朝霞,我觉得自己受了太多惊吓,确实有点神经不正常了。“苏鹏,你又要无病呻吟了,那你就念两句诗听听吧。”
其实对于苏鹏吟诗我是喜闻乐见的,这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的学生时代,他依然那么矫情,我感觉无比的舒畅。
“啊——”苏鹏面朝东边,张开双臂。这一啊把两个姑娘都吵醒了,方红红一脚把苏鹏踹了出去,“妈卖批,又踹我!”
我看了方红红一眼又想起了她晚上的泪痕,这个女人内心其实是脆弱的,表现却这个样子。看着方红的泪痕,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虽然不愿意接受,那就是,方红与张强是有一腿的。
“我们走吧。”我看着远方,说。
“我觉得还是先去找点吃的吧”苏鹏说。
“不是昨晚刚吃的吗?哥?”苏月月拍了一下苏鹏。苏鹏踩了他妹一下,被我看在眼里。
“哦~对,真有点饿呢!”苏月月大声说道。
“你们去过九寨沟吗?”方红红突然问道,“我感觉这里和九寨沟的景色好像啊。”
“但,也不能把这里当成家了啊?”方红红话锋一转。
我说:“别急,一等,我想好了,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疑惑了,苏鹏你刚才那是打什么暗号?”
“什么?”苏鹏一脸懵逼。
“打暗号?”他皱了皱眉,还翘了下嘴角,这个狗娘养的!
大清早就生气对身体很不好,我很窝火,上前揪他领子。“没想到你也有咽炎。”我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

我上去揪住苏鹏的脖子突然远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密密麻麻。
苏鹏一拍我手,就往前跑,他飞快地跳过石头,淌过小溪,像是从五行山蹦出来的孙猴子。他走过的位置蹦起来一条条小鲤鱼,像是为他的身姿喝彩。
我边追边想,我还有心思看鲤鱼?后面是什么声音!嗡嗡的声音像是从空中传来,我往后顺眼一看,密密麻麻的,什么东西?是张强?
我不禁嘲笑起自己来,张强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而且他已经死了。但远处靠近的的确是张强的身影,而且是漂浮在空中!难道这个特殊的环境记住了张强的DNA,复制了他?但是嗡嗡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开始跟着巨蝇来到这的,不会全是巨蝇吧,我的天!
“等会我们!”苏月月喊道,“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我再看前面,苏鹏早已落下我们很远,而且速度仍然很快。我没命的跑,也不知道身后俩人怎么样了。
这的确是张强的身体,但是已经僵硬,张强的身上仿佛被什么东西覆盖了慢慢的一层,我定睛一看,尼玛是密密麻麻的马蜂,托起了张强的尸体!昨天晚上能活下来真是万幸啊!本来还以为到了桃花源了呢,现在一看是到了桃花岛了,机关重重,危机四伏。

嗡嗡声已经来到我的头顶了,张强距离我是如此之近,我却无能为力,看来我们当时一走了之,没有将他掩埋,并不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决定。
我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心想,这把完了,Game Over了。我看到脸前好像有个棒子,也像个笔,我仔细一看是羊皮卷上类似卷轴的那根棍,昨夜落在我怀里了,棒子顶部正发着荧光,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我抱有一丝希望。我壮着胆子抬头一看,马蜂开始打转,看来它们通过光判断方向。我艰难地站起来,腿一直发抖,举起了荧光棒。马蜂群迅速形成了一个漩涡,围着棒子顶端打圈。
哎呀,手被折了一下!钻心的痛!我把手收回眼前,只见被遮之处迅速溃烂,形成一个硬币大小的伤口。我捂着疼痛的手呲牙咧嘴的时候,感觉到我的大腿被人抱住了,我低头一看是方红红的苏月月。
“哼哼,知道抱哥的大腿了!”再一看,她们的胳膊……皱皱巴巴,面目全非,好恶心!但没有时间继续恶心了,我向她们吼道,“快网水里钻!”
几块骨头砸在我的头上,我知道那是张强的一部分。但是我一动不敢动,我忍住恐惧,珍爱生命。虽然棒子不沉,但是一直举着胳膊开始发酸,我看另外两人都跳到了河里,事不宜迟,我也用最快的速度躲入了水中。
棍子被我插在了地上,而它的四周,被蜂群带起的风扫的干干净净。
我们潜在水里移动,观察着蜂群。显然它们已经陷入了死循环,谁也不敢掉队,越转越快。张强也开始快速的旋转飞起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小,看来是被吃的差不多了。旋转的速度渐渐超出了蚂蜂控制的极限,周围转大圈的马蜂开始一个个掉到地上。我想起上学的时候跑操场,跑外圈最吃亏,体力消耗的很快。
很快,蜂群只剩了薄薄的一层柱状队形。此时已经没有张强的任何痕迹了,我开始慢慢在水里站起来,看着满地的死蚂蜂和两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该死的苏鹏,遇到危险竟然一走了之,不是个东西。我扶她俩躺在河岸,太阳已经比较暖和,衣服会晾干,但面对她俩的伤势我不知所措。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我发现我手上的伤口不疼了,伤口上还残留着河水的痕迹。

远处传来了苏鹏的脚步声。
“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苏鹏音调提高了八度。他好像捧着什么东西。
“怎么过去,你看看我们伤成啥样了!你去哪了!”
“就去了河对面。”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知道我们这里面只有我跑得过蜂群,所以……”
“妈了个巴子的,我们你不管,你妹妹你也不管?你看看她的胳膊!”我拉着苏鹏到苏月月的眼前。
苏鹏说他听到蜂群就开始跑,他知道如果帮我们,四个人都会重伤,所以去找来了很早就听说的药草——蓼兰。
但是我记得蓼兰是一种染料,要是他害了我可得不偿失了,于是我说:“赶紧先给你妹妹用一下。

“要不我回来干什么?是不是?要不我早跑了!这草特别厉害,一涂就见效。”苏鹏把草嚼碎,涂在方红红胳膊上。
只见方红红的胳膊涂上了淡淡的蓝色,至于效果,估计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见分晓。
苏鹏转头问我:“你不涂点?”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你妹妹不用来点?”因为我感觉河水洗过以后有所好转,就拒绝了他的好意。“她不用,她皮厚。”
三分钟后,方红红的伤口迅速愈合,只是有点发绿。
苏鹏说:“嗯……可能药剂有点大,我减少一下。”他减少了一半的量涂在苏月月胳膊上。
我说:“你不是说她皮厚不用了?”
“皮厚这不少涂了一半嘛,我说你是不是针对我?”
“你看着办吧,反正我是不用涂,你看,我就这点伤口。”我把手伸到苏鹏眼前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抽回,生怕他给我涂上。
红红长着俩绿绿的胳膊,我边看边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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