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中国北方长大的孩子,具体说是东北,对雪当然再熟悉不过。相较于北方许多地方,位于东三省最南端、三面环海的大连,冬天并不算冷,一个冬天真正的大雪屈指可数。
还记得大学一年级放假,从广州回家,南方的亲戚跟我同行,她要来北方玩儿。左盼右盼,终于盼来一场大雪。兴奋的她激动地直蹦高儿,脚一滑,一个大屁墩儿,让她见识了雪纯洁外表之下的不容小觑。
那时的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自己眼里习以为常的东西,有可能在别人那儿还成了宝贝。伴我长大的雪和大海,许多人需要跋涉旅行才能得一真见。其实,细想我们人生里的每一样拥有,不都是如此吗?
家里很早就有相机了,可从来没想过刻意拍雪。趁给亲戚拍照,我才第一次留了张有雪的照片,是在我家楼下的雪地:
对雪最早的记忆,是童年的玩耍。
临近春节,在我家楼下,和邻居家小男孩玩儿炸雪坑。把小鞭插在雪里,只露出导火引线,用香去点燃,看谁炸出来的雪坑大。我总是一点着引子就急慌慌地跑出老远,还必须得捂耳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炸药呢。
探索未知事物我比别人胆大,可一旦涉及身体安危我就熊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小经常生病打针。体会过肉体的难受,就比没体会过的人知道害怕。就像许多人只有大病过一场,才能真正意识到健康是多么宝贵。
女儿对身体安危也特别敏感,难道这还刻进基因里遗传开了?和我一样,她对身体上的伤口啊病痛啊也显得娇气,主要就是心理上太害怕了。我们对过山车那些刺激玩意儿都没啥兴趣,也会因为害怕晕船晕机而放弃一些出行,反正一切可能会让身体难受的事物都敬而远之。
雪略微融化再冻上,就成了冰,结了冰的路上,小孩儿爱玩打滑刺溜儿(想半天这个词儿怎么写,能正确发音的绝对是正宗老乡)。这东西得练,不是从小玩儿过的,还真不一定会。有些东西小时候上手特别容易,像天生就会似的。
在刺溜儿滑的路上打滑刺儿(把你绕晕没),也有掉链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来个四脚朝天,噼里啪啦,书包四散。好在冬天穿得多啊,我身上至少一层衬衣、两三层毛衣、一层棉衣。看吧,我就是从小被捂的,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啊。
爸爸做了个简易雪橇,在冰坡上一推,跟滑滑梯似的,不用怕摔跤,但我印象并不深,还是更爱自己打滑刺儿。
至于打雪仗、堆雪人儿,那就数不胜数了。印象最深是放假在小舅家住,一夜大雪过后,我和表弟在院子里滚雪球儿。刚下的雪特别松,最适合滚雪球。那应该是我滚出的最大的雪球,整个雪人的巨大身体就是个完整的大雪球儿。
关于鹅毛大雪的真切记忆,只有一次,在旧文《我的窗》里写过:
“最爱鹅毛大雪的日子,风都不忍吹起,生怕打扰了那份静谧。我,似乎听到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大大方方,踏踏实实。转天清晨,你再看,白毯般的雪地上,开遍了小花,那是人们的脚印,一串串,交叠着远去。”
哎呀以前写的也真够唯美,我现在只会说大白话了。我家住在五楼,冬天放假基本就闷在家里。看窗外是唯一感觉在与外界连接的活动。下鹅毛大雪的时候,路上没人,整个天地都安静了,那瞬间的感觉有点震撼,因此至今记忆犹新。
整理旧照片时(绝对是体力活儿好么,不带相册的照片都能有几十斤,我是有多爱洗照片啊),惊喜地发现两张正在下着鹅毛大雪的照片,如果不是照片里的妈妈打着伞,我可能都忘了那时正在下雪。那是在我家后面的苗圃里拍的。
苗圃非常大,种着各种树苗,也有些菜苗,是我们家晚饭后经常散步的地方,也是那时妈妈凌晨摸黑去做健身功的地方。很庆幸小时候没住在市中心区,既能享受城市生活的便利,又能如此贴近大自然。
直到现在,我也极不喜欢城市中心的嘈杂拥挤,但因为现实原因又不能离开城市。所以,大城市周边的远郊或小镇才是我最理想的居地。偶尔需要进城时可以当日往返,平日又能享受人少的安静与便利。
就拿开车来说,开惯了郊区宽敞的公路,偶尔靠近市区走一圈,狭窄的道路、密集的车流、难觅的停车位......不由让人始终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老公说习惯就好了。我想还是算了,没啥出息,就顺应内心喜好吧。有时候,习惯于什么,只是内心对外界的一种无奈妥协罢了。习惯习惯就变成了麻木。还是更喜欢内心敏锐地活这一次人生。
雪的记忆也不全是灿烂。
小时候去姥姥家,和妈妈姐姐下了火车,还要再步行翻过三座缓山。大冬天,走在雪里,脚冻得没了感觉。那个年代的棉鞋防水不好,鞋子里面已是一片冷湿。就是那次,我的脚得了冻疮。当时不觉得咋样,痛苦在后头。往后每年开春暖起来的时候,我的冻疮就发作,痒起来恨不得把那截小脚趾跺掉算了。妈妈也没少想法子,不知哪打听来的,用桃树枝煮水给我泡脚。也不知是不是那个起的效果,反正慢慢是好利索了。
上学的时候,学校常组织我们到大街上义务劳动——铲雪。马路上的雪融化得七七八八,变成水的地方再一冻成冰,车子开上去挺危险。上哪找我们这么庞大又听话的义务队伍啊。干活虽累,但补偿是不用上课了,顺便还能偷着聊天看热闹。反正小时候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发个洪水打个雷暴啥的,要么提早放学,要么不用上课。
爸爸的早逝也是个有雪的冬天,青春期的我血气正旺,所以记忆里没有寒冷,而是惊恐。惊恐,因为不知道没有了爸爸的日子会是怎样。
朋友聊天说起母亲的病逝,我说你们现在经历的感受,我在中学就体会过了。其实,我话没说完,相比未成年的孩子来说,成年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孩子和收入,对这种死别的承受能力要强大许多。未成年便失去至亲,要承受的不仅仅是感情上的打击,还有对未来生活是否还能如常的担忧和害怕,而最要命的是,你还小,没办法也没能力去承担什么。
父亲早逝,加上从小体弱,或许正是这样的特殊,造就了我略显与众不同的人生观和生活态度。说好听了是顺应内心感受去活,说难听了就是任性而自我。我更在乎当下的快乐和享受,而没有什么毅力和恒心为了将来去奋斗,我若表现出类似奋斗的样子,那一定先是享受其中的。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在不妨碍他人的基础上,谈不上孰优孰劣。但我对孩子的养育理念和教育方法,可能就会影响到孩子的一生。
对孩子,我是名副其实的散养。我最在乎的毫无疑问是孩子的健康,包括身体和心理,没有这个,其它都是浮云。因此,做母亲这件事,我发力最猛烈的时间是孩子七岁以内。我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在孩子的体质调理上。
直到现在,我都很怀念当初自学小儿经络穴位按摩和养生食疗的那股子劲儿。没有人要求我,也不是为了考试或挣钱,我能天天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半夜,上中医爱好者聚集的论坛去学习别人的经验。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忙着做各种汤汤水水、守着她按摩到深夜。实践出效果了,还不忘详细记录起来,分享到网上。
肉眼可见孩子的体质发生了根本性好转,和网上兴趣相投的陌生人互相交流经验,这些给我带来的成就感和快乐,千金难买。
而且,我始终认为,作为父母,可以给孩子的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身心健康,那才是幸福的根基。
可我们的学校没教过生存技能,没教过如何养育孩子,许多人连生病时的基本饮食起居护理常识都没有,只知道往医院送。岂不知,人体康复靠的永远是自身,外界药物干预只不过是协助罢了。而对自身免疫力最有帮助的是正确的不过是协助罢了。而对自身免疫力最有帮助的是正确的饮食起居和心情,没有这些,就算表面上病好了,但体质在变差,越来越容易生病,而且一病起来不吃药自己就好不了。
其实,更重要的是精神和心态。身和心又互为干扰或助益。
来到澳洲,我自认为最大的收获就是让女儿在成长过程中不需要面对那么大的升学压力。孩子的压力小了,父母自然也少了许多无奈,整个家庭的氛围非常轻松,一家人的幸福指数自然就会提高。而这种轻松的感受,不是你个人去拼搏去努力去挣钱就一定可以获得的。
澳洲相对宽松灵活的教育环境,让我可以很安于对孩子的散养。读书这件事,在不影响快乐生活的前提下,尽力就好。我对孩子的期望只是:健康平安、善良快乐。要知道,人的一生,若能一直保持这八个字,已经非常幸运和幸福了呀。
澳洲没那么多雪。想带孩子见识见识雪,得驱车几小时上雪山去。地上倒保证有积雪,可若想感受雪花在天空飞舞,得运气很好才行呢。就连我带她去哈尔滨看冰灯时都没碰上下雪。还好,孩子的人生路还长,留着以后自己去探索吧。
最后以我们在澳洲雪山的照片作结吧。
这次的雪人长得不太好看哈,没找着圆点儿的石头当水汪汪的大眼睛,还一大一小,看起来坏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