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九章 大人的世界

9.02 意外的来电（二）

林渏想起来，他们的话题一直都是关于自己的，说了好一会儿，她还不知道俞矅信现在人在哪里。她问了一句：“你在哪里，离开阳城以后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嗨，我其实也没有走远，就在阳城一二百公里的地方，叫水城，你可能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水城？我的确不知道这个城市，那，为什么去那里？阳城不是很好么？”这一次诧异不解的人换成了林渏。

“这个嘛，我给你解释一下，阳城的确很好，大城市，各方面都方便，但是我想做点自己的事业，水城虽然地方小，但靠着海，你知道吧？这里有港口，我就到水城来创业了。”

“创业，原来是这样，那你在水城怎么样？具体做什么？”林渏暗暗佩服俞矅信的勇气，又觉得电话里的这番话有点耳熟，但是记忆中他分明没有告诉过自己这些话呀。

“我还挺好的，关键就是我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知道我这个人，也有点爱折腾，咱们高考的时候，我就想学财经一类的专业，想挣钱，想开公司，嘿嘿！”俞矅信说着说着，就笑了一下，好像做错了事似的。“大学也没有学经济类，考研又没有考上，后来在阳城，大国企，做管理，倒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加上有了点资源，就和朋友一起去水城，合伙开了公司。”

林渏懂了，怪不得自己觉得耳熟，他是没说过开公司，但是学经济，赚钱什么的打算从不到十八岁就开始有了，不由得说了一句：“你真了不起，终于做上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恭喜你啊，俞老板。”

“哈哈哈哈！”俞矅信笑了，他说“什么俞老板，我们是小公司，几个合伙人是推我当总经理，但是你知道，我们公司才五年，就是98年3月才正式注册，没有多少规模，也没有多少人。”

“那你不会一个人在水城吧？”林渏心想，现在他也是事业有成了，必该有和他的事业“配套”的感情和家庭了吧。

“对，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老婆，还有孩子。”俞矅信说，“你怎么猜得到我不是一个人？”

“那还不简单，你一直说一个人有了成熟的事业和社会基础才能谈恋爱结婚。那你现在万事俱备，自然不能少了东风呀。”

“林渏，我说什么呢，你真是冰雪聪明。我，前年年底结的婚，去年年底生了个女孩儿，今年春节前就两个月了，所以我带着一起回了一趟风城。”

所以，今年春节你去医院找了我，默认我还在风城市人民医院。前年，那不正是自己研究生毕业的2001年么？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时间在向前走，我们都在向前走，只是互相看不见罢了，还以为对方留在原地。林渏稳了稳自己的气息，说：“恭喜你啊！结婚有家庭了，还有了女儿，肯定很漂亮吧，女儿像爸爸，你”，林渏顿住了，把自己后半句咽了下去，否则就要说出“你自己就那么漂亮，那么帅。”这句话，打死也不能说，一辈子都不能说。

“哎，林渏，你平时都是待在实验室的么？”俞矅信竟岔开了话题。

“没有，我不在实验室，我们就是办公室，不过工作性质要求经常出去调研，开会什么的，也不是一直待在办公室。”

“调研，开会，那是在木城，还是外地也去？”

“都有，木城有调研，外地也挺多的，这两年我去过中城、西南、东南、东北。”

“中城？离我也不远啊，几百公里，也就。阳城来过么？阳城离我很近。”俞矅信急切地问。

“阳城暂时还没有去过。”林渏说。自从98年她收到从阳城的退信，知道俞矅信不在阳城，就基本删除了脑子里与阳城的链接。

“那中城肯定有机会。下次，不管什么时候，林渏你来了中城，千万要告诉我，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去中城看你，或者去中城接你，来水城玩玩，看看。”

俞矅信这种坚定且肯定的语气，总是让林渏无力抵抗，哪怕经过了彼此失联的六年，再听到电话那端俞矅信这样的邀约，林渏就知道自己依然不是“对手”，就赶紧岔开话题。“到底是谁告诉你，我的电话？”

俞矅信又笑起来，“那你的手机号码都谁有呢？你现在都和谁联系呢？你还猜不出嘛？”他顿了顿又说：“就是我的老同桌呀。”

果然，林渏也在想，全班同学中，知道她手机号码的只有杨英和叶婉馨。一直到2001年毕业工作后，她才有了手机，这个时候和班级的老同学基本失联了。关系好的夏成在她来木城上研究生前一年辞职去了深城，第一年还会给林渏打电话，告诉她联系方式，不过他工作换的频，到林渏来木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但是林渏不敢断定的是，杨英和叶婉馨和俞矅信并没有交集，这几年她们也没有和俞矅信联系过，否则怎么也会告诉自己的。

“叶婉馨！她都没有告诉我见到你了。我一点不知道，这家伙，真沉得住气。”林渏忍不住嗔怪着。

“没有想到吧？就这么巧，我在风城遇见了她。她肯定还没有顾上告诉你呗。我有点着急，就抢先给你打了电话，我就是想赶紧和你联系上，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彼此的消息。”俞矅信解释着。

林渏的心忍不住又开始悸动，前面刚接听电话那一刻的紧张再度来袭，又觉得浑身发热冒汗，只觉得身上的薄羊毛衫和格子呢裙穿错了季节，这才发现自己从开始接电话，就一直几乎一动不动地站在单位正午阳光下的院子里，像一棵植物，被太阳晒得蒸发了水分。我被封印了么？林渏笑自己真是傻，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已经成家立业，各自生活，各自安好，可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心悸，听他说在找自己，打听到自己的消息着急打电话给自己时，还是感动。林渏的汗顺着头发、额头和脖子悄悄地流着，她把手机换到拎着包的手里，腾出一只手来擦汗。

“林渏，林渏，你在听么？”电话那边的人加大了音量，把林渏从一个人的自思自量中拉了回来。

“嗯，我在听呢。你说。”林渏一时竟想不起刚才说到哪里了。

“好好，我就是说，我着急联系上你，太好了，以后打手机，就方便多了，再不会断了联系。这是我的号码，你存下来，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有空也会给你打。”不知怎么的，俞矅信竟然也有些语无伦次，好像生怕忘了什么，又说：“你出差，一定要告诉我，特别是来中城，只要你去中城，我一定来中城看你。”

“我，嗯，好”林渏回答得很不肯定，甚至有些敷衍。

“那可说定了，啊，来中城前一定要告诉我。”还是那个顶真劲儿，林渏仿佛看到了从前俞矅信约她去星城玩，看到了俞矅信请她去家里吃饭的那个固执劲儿，可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林渏真的很好奇，竟也有些想看见他，于是，又回答了一句好。

半个多小时以后，林渏和俞矅信在电话中互道珍重后挂了电话。她把电话放回背包里，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再度擦了一次汗，解下了脖子上的丝巾，打算按原计划去附近的商场看看妇女节惠宾活动。

但是，刚走出单位大门，林渏再度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叶婉馨金城家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