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为什么叫朝花夕拾?
一直以来都把它当作某种既定事实,从来没细究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看了书才知道,说的是对于当下所遭遇的事并无深刻感受,却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突然想起这一瞬间,有感而发,因此叫做“朝花夕拾”。
关于虐猫
鲁迅如果活在互联网时代,大概率会被网暴,因为:鲁迅虐猫。
在《狗·猫·鼠》里,鲁迅讲了个故事。小时候他听父亲说过有一种拇指大的墨猴,等人写完字,就舔干净砚上的墨水,然后跳进笔筒,他就特别想要一只。
十岁左右他救了一只被蛇咬伤的老鼠,这只老鼠非但不怕人,还特别黏他。鲁迅后来发现这只老鼠在舔舐墨水,因此更加喜欢。
有一天这只老鼠不见了,长妈妈告诉他说是被猫吃掉了,从此他就特别讨厌猫,凡看见的猫,就穷尽方法追赶、打。后来他才知道这只老鼠不是被猫吃掉,而是被长妈妈踩死的,但却依旧讨厌猫。
“从家里饲养着的一匹花猫起手,逐渐推广,至于凡所预见的诸猫。最先不过是追赶、袭击;后来却愈加巧妙了,能飞石击中它们的头,或诱入空屋里面,打得它垂头丧气。”
反二十四孝
小时候看了很多二十四孝的故事,深深印在脑海里,这便是“孝”,是非常正确的。看了《二十四孝》后觉得鲁迅对二十四孝的一些截然不同的看法,亦很有道理。
在中国,孝太难了。
子路负米、卧冰求鲤得冒着搭上自己性命的风险。老莱娱亲,七十岁的老人穿婴儿的衣服戏于堂前,打水的时候假装摔倒在地,像婴儿一样哭闹来取悦父母,太虚伪了。最令人后背发凉的是郭巨埋儿,因为家里吃不上饭,他为了供母而活埋儿子。孩子的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哄笑,一旁的父亲却在挖埋他的坑,可怜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反中医
鲁迅的父亲在37岁的时候去世了。为了给父亲治病,请的中医让他找药引:经霜三年的甘蔗、一个巢穴里的原配蟋蟀——“似乎昆虫也要贞节,续弦或再醮,连做药资格也丧失了”。
大夫用打破的鼓皮做药引来治疗水肿,因为水肿的别名叫做鼓胀。父亲的病不见好,大夫甚至说要看看冤气,是不是前世的原因。最后也没治好父亲的病。大概从这件事起,鲁迅就反中医了。
鲁迅也偏见
在《范爱农》里,鲁迅讲了个故事。当时他作为留日学长去接范爱农等人,税关关吏翻出一双绣花鞋来,他心想:这些鸟男人,怎么带这种东西来。上火车后这些人相互让座,火车一开,摔倒三四个,他想:连火车上的座位,他们也要分出个尊卑来。
但是后来,这群他眼中的鸟人里却出了好几个为国捐躯的烈士。
谈被包养的独立性:
鲁迅当时是师范学校的校长,几个学生以鲁迅的名义做了个报社,写文章针砭时弊,骂政府,骂都督。而这个都督平日在给报社、学校拨款。这几个学生讨论要不要收这钱,最后决定:收,有人送钱,为何不收。收了之后骂不骂?骂。理由是,收钱之后就是股东了,股东不好,自然要骂。
(鲁迅并没有批判的意思,只是描写了这件事)
一个疑问
为什么要普及白话文,不用文言文?
以前人们说、写、交流沟通都是文言文,用词又少,也不存在现代的文言文阅读理解、通假字等问题,为什么要改成用词更多的白话文?
摘录
《五猖会》
在百静中,我似乎头里要伸出许多铁钳,将什么”生于太荒”之流夹住;也听到自己急急诵读的声音发着抖,仿佛深秋的蟋蟀,在夜中鸣叫似的。
《无常》
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狭窄险阻的小路,左面是一个广漠无际的泥潭,右面也是一片广漠无际的浮砂,前面是遥遥茫茫荫在薄雾的里面的目的地......(普通麻木的人他们的)这“荫在薄雾的里面的目的地”的道路很明白:求婚,结婚、养孩子、死亡。
一种虫,名曰“怪哉”,冤气所化,用酒一浇,就消释了。
《父亲的病》
“生姜”两片,竹叶十片去尖,他是不用的了。起码是芦根,须到河边去掘;一到经霜三年的甘蔗,便至少也得搜寻两三天。
“蟋蟀一对”,旁注小字道:“要原配,即本在一窠中者。”似乎昆虫也要贞节,续弦或再醮,连做药资格也丧失了。
医生的职务:可医的应该给他医治,不可医的应该给他死得没有痛苦。
《藤野先生》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
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支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绝的文字。
《后记》
曹娥投江觅父:...死了的曹娥,和她父亲的尸体,最初是面对面抱着浮上来的。然而过往行人看见的都发笑了,说:“哈哈!这么一个年青姑娘抱着这么一个老头子!于是那两个死尸又沉下去了;停了一刻又浮起来,这回是背对背的负着。——在礼仪之邦里,连一个幼年的死孝女要和死父亲一同浮出,也有这么艰难。
人说,讽刺和冷嘲只隔一张纸,我以为有趣和肉麻也一样。
《我的第一个师父》
中国有许多妖魔鬼怪,专喜欢杀害有出息的人,尤其是孩子;(名字)要下贱,他们才放手,安心。
中国的社会不树威是难得贴服的。
《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
(谈章太炎隐居)
用自己所手造的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代隔绝了。
《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
(调侃辫子)
打架时可拨,犯奸时可剪,做戏的可挂于铁竿,为父的可鞭其子女,变把戏的将头摇动,能飞舞如龙蛇,昨在路上,看见巡捕拿人,一手一个,以一捕二,倘在辛亥革命前,则一把辫子,至少十多个,为治民计,也极方便的。
《忆韦素园君》
我自己觉得我的记忆好像被刀刮过了的鱼鳞,有些还留在身体上,有些是掉在水里了,将水一搅,有几片还会翻腾,闪烁,然而中间混着血丝,连我自己也怕得因此污了鉴赏家的眼目。
(谈未名社的名字)
并非”没有名目“的意思,是”还没有名目“的意思,恰如孩子的”还未成丁“似的。
认真会是人的致命伤的么?至少,在那时以至现在,可以是的。一认真,便容易趋于激烈,发扬则送掉自己的命,沉静着,又啮碎了自己的心。
(谈中国需要韦素园这样默默的平凡人)
素园并非天才,也非豪杰,当然更不是高楼的尖顶,或名园的美花,然而他是楼下的一块石材,园中的一撮泥土,在中国第一要他多。
《忆刘半农君》
“她“和“牠”字是刘半农创造的。
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支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的是紧紧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虑。”
红袖添香夜读书
不错,半农确是浅。但他的浅,却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纵有多少沉渣和腐草,也不掩其大体的清。倘使装的是烂泥,一时就看不出它的深浅来了;如果是烂泥的深渊呢,那就更不如浅一点的好。
我愿以愤火照出他的战绩,免使一群陷沙鬼将他先前的光荣和死尸一同拖入烂泥的深渊。
《阿金》
半夜以后,是别一种世界,还剩着白天脾气是不行的。
爱人的肘腋之下,原是可以安身立命的,易卜生戏剧里的培尔·金特,就是失败之后,终于躲在爱人的裙边,听唱催眠歌的大人物。
所谓“和平”,不过是两次战争之间的时日。
(以前的想法)
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是决不会有这种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但向来的男性的作者,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谈取名字)
那名目的来源,听说,是有几个人,任意取一本书,将书任意翻开,用指头点下去,那被点到的字,便是名称。
谭正璧先生有一句用我的小说的名目,来批评我的作品的经过的极伶俐而省事的话道:鲁迅始于“呐喊”而终于“彷徨”。
《病后杂谈》
大可享生病之福,因为既不必写遗嘱,又没有大痛苦,然而可以不看正经书,不管柴米账,玩他几天,名称又好听,叫作”养病“。
(把脱离群众的专家称作)
站在云端里的呐喊者。
“君子远庖厨也“就是自欺欺人的方法:君子非吃牛肉不可,然而他慈悲,不忍见牛的临死的觳觫,于是走开,等到烧成牛排,然后慢慢的来咀嚼。
(谈追悼会)
不过是活人的讲演或挽联的斗法场,为了造语惊人,对仗工稳起见,有些文豪们是简直不恤于胡说八道的。
《这也是生活》
(鲁迅生病中,让妻子开灯,想看看四周,因为生病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街灯的光穿窗而入,屋子里显出微明,我大略一看,熟识的墙壁,壁端的棱线,熟识的书堆,堆边的未订的画集,外面的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给名人作传的人,大抵一味铺张其特点,李白怎样作诗,怎样耍颠,拿破仑怎样打仗,怎样不睡觉,却不说他们怎样不耍颠,要睡觉。其实,一生中专门耍颠或不睡觉,是一定活不下去的,人之有时能耍颠和不睡觉,就因为倒是有时不耍颠和也睡觉的缘故。
删夷枝叶的人,决定得不到花果。
(没有枝叶,就没有花果)
战士的日常生活,是并不全部可歌可泣的,然而又不无和可歌可泣之部相关联,这才是实际上的战士。
《记念刘和珍君》
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生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
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着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为了忘却的记念》
我知道青年们,尤其是文学青年们,十之九是感觉很敏,自尊心也很旺盛的。
这三十年,却使我目睹许多青年的血,层层淤积起来,将我埋得不能呼吸,我只能用这样的笔墨,写几句文章,算是从泥土中挖一个小孔,自己延口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