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滑县后，我并没有为去向而迷茫，早在数日前老婆大人就给出了明确指示：去苏州！

        之所以会有如此的指示，是因为她的一个朋友在聊天时，给她传递了高薪的信息：在吴江区某个电子厂，月薪六七千，一般的也能拿到五千左右。对这个薪资待遇起初我是怀疑的，但又想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或许在那里六七千可能只是个一般水平，于是从滑县直接去了苏州。

        没想到苏州一行又上演了一幕幕滑稽的悲喜剧……

        （一）证实虚假信息

        苏州市吴江区位于苏浙沪三省交界，位置优越，经济发达，在全国百强县中排名第二，境内遍地是工厂。

        我到达指工厂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看到门口的招聘信息后，我自嘲地笑了，上面写着：月薪2800-3500元。在厂附近是一排排的中介机构，我随便进了一个，详细问了一下，大致情况是这样的：该区基本工资为1680元，加班另算，夜班1.5倍，周末2倍，节假日3倍，运气好的话最多时可拿到五千左右，若没有加班，一月也就拿个基本工资。那人给我推荐了瑞仪光电，该厂规模较大，加班较多，伙食较好。

        我并没有当场做决定，从那个中介出来后，我又去了其他几个中介，虽然门口都写着3500-5500，但实际情况都一样，3500是正常工资，5500是一年中最幸运的偶然，看来老婆那个朋友可能也是个中介！

        天黑了，该找地方落脚了，摸了摸兜里为数不多的钱，想了想未知的明天，我舍不得住旅馆，而是找了个网吧，打算在哪儿花个十几块钱熬个通宵。

        （二）险被拐卖

        打开电脑后，我翻阅了各个招聘网站，详细对比了网上和现实里中介机构的招聘信息，除去虚假的高薪外，大致情况基本雷同。这时我想到了之前在QQ上一直联系的南京的一个小伙儿，那人也是个中介，于是又问了他详细情况，他也如实相告，与吴江不同的是，那里基本工资1800-2000，月薪要比这里多很多！于是，我决定到南京走一遭。

        经过一番周折，到了地方，见了人，面了试，交了100块钱，说是工作服的押金，工作一个月后退还，后来随面试的大众上了车，说带我们进厂区，结果出发前车上的负责人给我们透露了情况，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根本不是中介所说的地方，而且薪资待遇和其他规则均不一样！很多人立马下了车，返回去找他们理论，我当然也下了车。

        当我们返回中介的办公室时，他们却下班了，我给那个小伙儿打电话，他说下午再让我来找他，到了下午他又说出差了，让我给他支付宝账号，说很快会把钱打过来，等了大半天不见信息，我又打电话问他，结果他说钱不是他拿的，交给上级了，得当面处理，需要等他出差回来！不等我跟他理论他就挂断了电话，再打，无人接听！

        我坐在路边，十分落魄！思来想去只好认了倒霉，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我没时间跟他消耗了，我必须尽块有个管吃管住的工作！我坐车又返回了苏州，至少在那里我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工厂！

        （三）“好心”的店主

        再次返回吴江时，天又黑了，我又累又饿，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我打算好好吃一顿，再找个旅馆美美地睡一觉！

        穿过人潮拥挤的闹区，我在一个小胡同里找到一个小旅馆，进门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热情地前来迎接，简短交流后，他给我安排了房间。

        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看到有些中介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进厂有返费，最高返3000”，对这样的信息我十分怀疑，哪有这好事，一个月的辛苦钱才3000左右，怎么可能还会返还这么多？回到旅馆后我跟那老者说了情况，他竟然说确有此事！而且还跟我说他儿子在瑞仪光电有熟人，明天可以直接带我进厂，到时候返费也会顺利拿到，我心想这下省去了中介环节，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同意了老者的建议并表示感谢。

        次日一大早，那老者的儿子就过来敲我的门了，说带我进厂面试，并再三嘱咐我带齐证件。有他的引荐，果然省去了许多麻烦，并顺利通过面试，还被分到了加班多挣钱多的新厂区，我顿时十分感激店主这父子俩，也感叹终于遇到了好人！

        然而这俩好人却实实在在“好”了一把，当一个月后很多人在中介纷纷领了返费时，这父子俩却将我的返费据为己有！而且还撒谎推卸责任，说他们也是通过中介，而那个负责人携款潜逃，很多人都在找他，有的人都报了案了，警察正在搜捕！还说有的人去中介要返费被中介打的鼻青脸肿，我知道他们这是在吓唬或者是威胁我。但是初到此地，又刚刚有了工作，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当花钱问路了，谁让咱不知情，谁让咱轻易相信陌生人！

        （三）中秋之夜

        入职的当天是农历的八月十四（2015年），买完宿舍用品后，兜里还剩45块钱，庆幸的是次日开始可以在厂里免费吃饭了！

        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我跟另外两个一同进厂的哥们共进了晚餐，每人挤出十块钱，买了一兜凉拌菜，一兜馒头，三瓶啤酒，三人举杯同庆，过了一个难忘的团圆节。

        （四）无尘车间

        瑞仪光电是个做工精细的电子厂，生产的都是一些细小的电子配件，所以车间对卫生要求很严，进出车间必须穿无尘服，不带来也不留下灰尘，因此也叫无尘车间。无尘服，我是头一次听说，也是头一次见。无尘服并不是一个连体衣，而是分开的，共六件：无尘鞋，无尘衣，无尘帽，浴帽，口罩，手套。穿好后整个人只露着两只眼，就像宇航员在太空穿的衣服一样。进车间后谁也不知道谁长什么样，有的在一起工作很久，出了门换了衣服后竟然谁也不认识谁！起初几天我特别不适应这样的装扮，像个木乃伊一样被紧紧的包裹着，呼吸都困难，不过一周后已经习以为常。

        每天上下班回宿舍的路上都会遇到几乎同样的面孔，其中有三个有代表性的女孩儿：第一个身材高挑，模样俊俏，艳抹浓妆，着装时尚；第二个素面朝天，衣着朴素，身材微胖，个头一般；第三个也是高挑身材，长发飘飘，从后面看去绝对是美不胜收，可是若从正面相视，那简直是貌若“如花”，而且左右两边脸颊上各有一块很大的胎记。

        这三个女孩儿代表了三类人，这三类人如果同时出现在社交场合，第一类肯定备受关注，争先讨好，接下来是第二类，至于第三类，很多人可能是避而不见！人们常常会以貌取人，长相的差异往往会带来不同的命运！然而，在我们工作的车间里，这三类人却能得到同样的待遇，甚至第三类的受宠度要高于第一类！

        因为在无尘车间里彼此只能看到眼睛，听到声音，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女孩儿在车间里非常受欢迎，因为她有一双迷人的眼睛，还有一个甜美的声色。

        我很喜欢这样的车间，每个人不必刻意在乎自己的外表，漂不漂亮，帅不帅气，进了车间都一样，可以放下那些本来就不重要的虚荣，轻轻松松做真实的自己，即使你犯了错，出了门换了衣服也没人认识你！

        （五）可怜的大学生

        瑞仪光电有多个厂区，有数万名员工，除了某些领导岗位上的老员工外，几乎都是些十七八岁的青少年，跟这些小鲜肉们在一起，我这个大叔简直是沧桑至极！

        寒假来临了，厂里又迎来一批暑假工，这些暑假工不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而是在校的大学生，学校以实习的名义强行让他们来工厂做工三个月，不好好工作者，将很难拿到毕业证！据说每进来一个学生工，厂里给校方返费2000元。我们组有个来自郑州某大学的学生，他说他们学校一共来了1500人，一个人2000，学校一下挣了300万，而且这三个月内学校没有消耗一度电，没有使用一滴水！某些教育机构真是黑到了家，上学需谨慎呐！

        （六）命运啊你奈我何

        一个月后，发了工资，由于赶上了中秋和国庆，有四天的三倍工资，我发了将近五千块，可是这些钱没在我卡里过夜就没有了！欠的债要还，信用卡也要还！辛辛苦苦一个月，转眼又回到了解放前，发工资的兴奋劲儿持续了不到半天！

        接下来的一个月倒了夜班，天气也逐渐变得寒冷，又到了穿秋裤的时候，而我没秋裤可穿！好在车间有空调，下了班就到了天亮，吃完早饭就跑回去钻被窝睡觉了！由于经常有人离职，小鲜肉们常常净身出厂，宿舍里的被褥丢的满地都是，我顺手捡了好几条，铺在床板上，躺在上面十分地舒服而暖和！

        宿舍离厂区有1公里的路，来回的路上我都是戴着耳机听歌，那段时间一直单曲循环地听着汪峰的《流年啊你奈我何》，每一句歌词似乎都是为我量身打造：

        我不知道我可以坚持多久

        虽然再长也不过只此一生

        不因所有肮脏而玷污我心

        不因全部屈辱而破碎灵魂

        我坐在这片土地上眺望远方

        当一个正直的人带着倔强

        当一颗倔强的心学会坚强

        流年啊 你奈我何

        我不知道我能够执着多深

        虽然我只是钢铁里的丝绒

        不因一场宿命而忘却初衷

        不因一世坎坷而残喘苟活

        我站在这条街道上回望来路

        当一个坚强的人笑对蹉跎

        当一颗蹉跎的心深怀渴望

        命运啊 你奈我何

        ……

        （七）一起吃苦的幸福

        后来老婆也来到了苏州，也进了瑞仪光电，但她被分到老厂区。起初我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俩人重温二人世界，可是考虑到眼下的经济状况只好放弃！

        老婆来后，见我衣着单薄，立马给我买了一套秋衣秋裤，寒冷的初冬瞬间变得温暖如春！

        老厂区伙食最好，而且还提供夜宵，一般都是水果或者花生，我常常下班后坐厂车去老区跟老婆一起吃饭，俩人打不同的饭菜共进晚餐，饭后出去走走，再找个地方一起分享她攒着的夜宵，日子虽平淡，但幸福却是满满的！

      再后来由于苹果6销量不佳，与之合作的电子厂均受到很大影响，我们因此而失去了加班的机会，每天八小时，每周双休，这倒给我们夫妻俩提供了游玩的机会。每到周末的时候，我会带着老婆到附近免费的公园去转转，当然也去了一个收费的千年古镇——同里，这个地方门票100元，而我们可以凭厂牌免费游览！有老婆在身边，随便一角我都觉得是世上最美的风景！那段时间，我常常回忆跟老婆在三门峡沐浴爱河的幸福时光！

        （八）折回郑州

        有了幸福的周末却空了兜里的腰包，由于没班可加，到了次月发工资的时候，我俩加起来还不到五千！

        我深刻反省了自身，觉得去工地、进工厂都太过盲目，也绝不是长久之计，而没学历没经验又很难立足！我应该学点儿东西，有技术在身才不用担心会没饭吃！

      那天周末的时候，我在网吧里呆了很久，在网上翻来翻去看中了一个名叫电商运营师的职位，当下正值电商火爆发展的时代，这个职位也正是缺人之际，必定前途无量。而巧合的是，之前在郑州认识的一个做中介的朋友在空间里刚刚发布了招聘电商运营师的信息，于是打了电话，了解了一番，自我感觉还不错。

      而后跟老婆表明了心意，她也觉得不错，也应该回到离家较近的地方，并且春节将至，也想提前回家，于是我俩递交了辞职书，收拾了行李，连夜坐上了开往郑州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