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学良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人类生活生存都离不开“柴米油盐”等基本生活必需品，从古至今，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概莫能外。当然，“柴米油盐”只是生活物资的代称，是文人们的一种总结历练，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人们所必需的生活物资会略有不同，就小编所在地和经历的生产队时代，也许是地域和生活习惯因素，“酱醋”在农村社员家庭中是可有可无的，而烟和酒，在农村社会和社员家庭中占有重要地位，成了生活必需品，这里我把开门七件事改成“柴米油盐烟酒茶”，今天就来谈谈“烟”。

一直以来，对“烟”没有列入七件事而感到困惑，上网查了下，烟叶属于舶来品，大概是明末传入我国的，而“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之说始于宋朝，时间对不上，如现在重新评开门七件事，“烟”绝对位列其中，可能个别人和家庭不抽烟，但从社会层面来说，“烟”是人们必不可少的一种生活品，生产队时代同样如此。

抽烟的人可统称为烟民，由于经济条件、年纪年龄以及职业身份等不同可分为不同等级，同样，在生产队时期的农村，社员们抽烟的方式、种类也泾渭分明，就抽烟的种类来说，可分为旱烟（烤烟）和纸烟（卷烟）二大类，就抽烟的人群主和方式来说，大概分为三类。

一类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他们是用烟斗抽旱烟，那个时期，农民常年累月野外劳作，人普遍显老，五十岁以上可称呼为老年人了。烟斗也叫烟袋锅，有长有短，长的一米左右，短的一二十公分左右，由烟杆、烟嘴、烟锅三部分组成，烟锅一般多是金属材料，烟嘴为玉石或铜质，烟杆大多为中间打通的竹根之类，烟袋杆上必系一个烟荷包，专门装烟丝，听老人们说，烟荷包最佳材料为牛卵子，杀牛割下牛卵，晒干、浸泡制作成烟袋，经久耐用，最受烟客青睐，当然烟荷包也是爱情的信物，过去男女定亲时，姑娘会亲手绣制烟荷包送给心上人，作为定情礼物，成了爱情和婚姻的见证。

现在看来，用烟斗抽烟是件很拉风的事。烟瘾上来时，从烟袋中捻一撮烟丝，紧紧实实装满烟锅，冬天，为节省火柴，直接将烟锅伸到火堆或用铁钳夹一块火星点燃烟丝，然后用力猛吸一口，烟雾通过长长的烟杆通道进入嘴里，整个人就陶醉了，吸完后，把烟锅往地面或者墙根磕几下，把剩下的烟渣磕净，方便下次装烟丝。不过，用烟斗抽烟也有不便之处，就是不好携带，影响生产劳作。所以用米把长烟斗抽烟的人一般是年纪较大、不用出工或者从事饲养员、禁长老爷之类的社员，平时把长烟斗像搭链一样挂在前胸后背上。而相对年轻、需要出工参加集体生产的社员抽的是短烟斗，平时就系在裤腰带上，要抽烟时，从腰带上取下来，抽完后，往裤腰带一别，抽烟、劳动两不误。

另一类抽旱烟的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社员，一般用纸张卷旱烟抽，俗称抽喇叭筒烟，这一年龄段的社员，抽烟斗好像不够资格，年纪不般配，抽卷烟又抽不起，所以都是自卷旱烟抽。工具也很简单，一般就是一个薄膜袋，里面装有烟丝和裁切成四四方方的薄纸，烟瘾来时，把烟丝放到纸张上，然后斜着卷成一个喇叭筒样，尖头一端放在嘴上用唾液粘紧粘实（像过去用唾液贴邮票一样），点燃后，叭嗒叭嗒吸得溜响。抽喇叭筒烟比较实惠方便，但也有一大难题，那就是卷烟的纸张不好弄，卷喇叭筒烟的纸越轻薄越好 ，报纸、书本课本等纸张较厚实，不但影响抽烟的味觉，更是燃烧得快，往往没抽上几口，烟没抽完，纸张烧到嘴边了，不到非常时期一般不用。但那时轻薄的纸张可不好找，我父亲是生产队会计但不抽烟，用掉的和备用的十行纸（信纸）成了抢手货，每每有社员来我家里找要信纸，当然，实在烟瘾来了找不到好纸张，则也不管不顾了。上小学二年级时，我们在一个生产队的队部就读，课堂作业本晚上就放在队部，一次早上上课时，一位同学哭着找到班主任，说他的作业本被撕掉了好几页，因为先天晚上生产队正好开社员会，老师估计是哪位瘾君子干的好事，当即找生产队队长交涉并约定好，下次生产队开会时，必先告诉老师，老师事前将作业本收齐放到当地生产队的一个学生家里保管，以免类似事件再发生。

至于生产队那些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社员们，则抽的烟又不同，虽然比较穷，但毕竟年轻，在他们看来，抽旱烟是比较掉面子的事，影响形象，甚至还会影响到成家找对象，而抽纸烟则是实力、身份的一种象征，散（敬）烟时，如散（敬）的是纸烟，旁边人都会说：唉哟，抽纸烟了，一脸的惊讶和羡慕。再说，小年轻们还没有扛起养家糊口的重担，财务也相对自由，所以他们不抽旱烟抽纸烟（卷烟），当然，由于不富裕，抽的也是比较低档的纸烟，当时最便宜的烟是《经济》牌香烟，8分钱一包，但这种最低档次的烟，小青年也不屑于抽，他们一般抽二角至三角钱左右一包的香烟，为了适应满足年轻人想抽卷烟、可又常囊中羞涩的状况，那时商店和代销点的卷烟是可以拆零卖的，那些小年轻社员想抽烟可碰到手头一时紧、买不起整包香烟时，花几分钱就可到商店买几根烟，装入干瘪的香烟盒中，又可以过几天的瘾。

家乡把抽烟叫“吃烟”，遇到熟人朋友，递上烟，说的是“来、吃一根（筒、袋）烟”，把抽烟叫做吃烟，我揣测至少两层含义，一是抽烟的方式，那时人们烟瘾大，抽烟时把烟雾全部吸入到肚子，然后再缓缓吐出来，真的是“吃”而不是抽；二是人们对烟叶的依赖和迷恋，抽烟已上升到同吃喝一样的高度。

生产队时代，因社员们普遍嗜好抽烟，在生产劳动中途会专门安排时间抽烟，叫做歇气或者抽烟时间，一般在早上、上午、下午出工劳动中途，生产队队长一声喊：吃烟时间到了，正在干活的男女老少立马放下手上的农具，抽烟的男社员们围坐在田埂上或树木下，腾云吐雾，缓解疲惫和困乏，而女社员们则抓紧时间回家一趟，淘米洗菜剁猪草等，做好家务活准备，待正式收工后就可以节约时间。抽烟最热闹的莫过于生产队开大会的场景，与其说生产队开大会，不如说是抽烟大聚会，特别是冬天时，生产队会议室烧几盆大火，烟民们长短烟枪齐上阵，柴火的烟雾、旱烟纸烟呛人的气味以及抽烟时的咳嗽吐痰声，整个会议室弥漫在乌烟瘴气中，人们眼睛都被烟雾呛出眼泪来。那个时候还没有吸烟影响健康之说，特别是没有认识到吸二手烟的危害，参会的妇女和不抽烟的男社员们也都吸了一肚子的二手烟。

老实说，抽烟肯定会增加一笔不菲的家庭开支。小时候，我家里没人抽烟，有一年我表姐结婚，按习俗春节新人是要上来拜年的，大年三十，父亲提前让我去代销点买香烟做招待备用，刚开始让我买的是1角4分钱一包的《丰收》牌香烟，买回来后又觉得档次低了拿不出手，又打发我去代销点，换成了2角1分钱一包的《菊花》牌香烟，就一年一次买一包香烟、并且只有7分钱的差价就让我父亲很是踌躇，可见当时经济的困难，我们那生产队是盆地地区，宝贵的土地都用来种粮食、蔬菜等，不种烤烟，烤烟一般是山区人们在旱地上种植，烤烟收割后晒干，有的切成烟丝、有的直接把烟叶打成捆到集市上出售，所以队上社员抽旱烟都需到集市上购买，在那个一个工日只值几毛钱（还算经济条件好的生产队）的年代，那些常年抽烟的社员家，家庭开支中要额外准备购烟叶（烟丝）钱，经济上确实是一大负担，也引发一些家庭矛盾。一次，我去上学时路过我一个叔叔家，刚好他们两口子在吵架，婶子嫌叔叔抽烟花钱多，而不管米油等其它开支，我那叔叔赌气说，没有烟抽宁愿不吃饭。当然，生产队是靠挣工分养家的年代，男社员占了天生的力气优势，挣得工分比女社员多，在家里的话语权也重，家庭主妇们尽管不情愿可也只有妥协的份。

生产队时代，是精神贫乏、物质紧缺、生活穷困的年代，然而却丝毫不影响人们对“烟”的喜好和喜爱，对那些抽烟的社员们来说，可以缺吃少穿，但却不可一日无烟。也许正是因为精神、物质、生活的贫困和贫乏，造成了人们对烟叶的迷恋和嗜好，在烟雾缭绕中，寻找、品尝到那个年代不多的精神慰藉和生活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