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迁与种田(十四)颗粒无收
今年的阳光特别强烈,持续时间也非常长,尤为可怕的是中间几乎没有下过雨,除了几次人工降雨带来的零星小雨。
田里的水稻已经长满,正常的水稻在播种后应当进行第二次重新分株,按照一定的规格再栽好才行,二次插秧才时真正的技术活,非常讲究,决定着收成的数量和质量。
而这里的稻谷本来就肩负着不同使命,所以它们是第一次播种后就不再理会、随便生长的,如有娘生没娘养的可怜娃。当下的状态是密密麻麻,有稻有草,虽然水源长期供应,但仍是不足。而正常庄稼在成长期必须的施肥、打药、除虫等管理养护,则完全没有,一切听天由命。
幸好有关部门人员善于现学现用,也在水源那里安装了大水泵抽水,助力加速;然天不降雨,水源也逐渐水少,巧妇难为;在考验人类智慧的时刻,有关部门人员的才华再次得到了充分发挥,他们调来了好几辆洒水车,洒水车停在田边,像大象鼻子那样甩开长长的皮管,对着干涸的山地进行喷洒浇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整个酷热盛夏,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么一付无比壮观感人又兼具喜剧色彩和悲剧色彩的尴尬场景:在绿油油、密密麻麻的水稻田里,一条装了水泵的水管在有气无力的往田里灌水,好几辆大型洒水车在田边进行喷洒式浇灌,水洒完后离去,然后快速灌满水回来继续,有关部门会委派专职人员若干,蹲在田边监督着灌溉情况,劳心劳力;日出而作,暮色方归,在夏日特别漫长的温州,在这个特别酷暑高温的盛夏,对植物和人,还有水泵、洒水车,都是一份难以忍受的煎熬和考验。
喜欢多嘴的村民又开始了各种言论,叽叽喳喳,总结起来的意思是:按这样的成本去种水稻,种十年都收不回本钱,而且,肯定是年年亏的,到时,这稻谷收成有多少难说,吃得吃不得还成问题!
当然,这些大字都没认识几个的村民也就是屁民,屁民说的话,往往和有些人放的屁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风一吹,就没了。
疫情的影响依然没完没了,在有力组织和严格指导下进行了缜密有效的防范,决不能让人民生命安全有丝毫闪失,所以,各种防控措施都相当到位。这样,有些人逐渐变得懒惰、麻木,也不大愿意东奔西走,能宅家宅单位的,就尽量宅着。这样,来“盆景村”观赏的人也越来越少,昔日繁华,风光不再。
正常的稻谷都收割完毕时,山上的稻谷还是青绿开始泛黄;像是拖拖拉拉不会梳妆打扮的晚熟少女。
深秋时,稻谷开始变成黄鼠狼那般的黄色,颜色却没有那样光鲜,涩黄涩黄,稻穗很不饱满,如旧时农村被太多孩子吸干了乳汁的贫穷母亲无力下垂的乳房,活得干瘪无力。
立冬后,稻谷显示出久经沧桑的成熟美,依然屹立不倒,稻穗谦卑地俯首,期待着收割,日复一日。部分稻秆开始生虫、腐败,冬日的枯黄杂草和稻子差不多样子,难辨难分,凹瘪的稻穗,村民们不用手摸,看一眼都会叹息:“造孽啊,这些稻谷,要是收割起来,算算钱, 每一粒稻谷价格可是和黄金都差不多的啊。”
可是,谁会来收割呢?或是,在明年开春要进行再次播种时处理掉它们?虽然这是和黄金差不多金贵的稻谷。
在我写完这篇文章之前,这些稻谷就这样直挺挺的伫立在田间,引来大批大批的麻雀、斑鸠、喜鹊、乌鸦、还有雉鸡和一些不知名的鸟类,它们欢快的雀跃、欢声笑语,充裕的粮食预示着它们可以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冬天,这是人类对它们无比慷慨的馈赠,它们交头接耳、莺莺燕燕,那是对人类最真诚的感激、感恩,世上的人儿啊,不如它!
依然守候在“盆景村”的人们,在“搬迁”事件经历后,早已恢复了平静,与那些已搬迁出去的“盆友”相比,内心深处难免徒生出几许庆幸与落寞;搬迁户们在完成最后一道程序“领取搬迁费”后,也逐渐在新领域里随遇而安、重新计划。
搬迁的、不搬迁的,他们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并在自己的行业里有所成就的人,他们非常熟悉各种规律、规矩,所以,他们都是不容易被打倒的人,即使摔了一跤,也是能很快站起;不计较不抱怨,不盲乱不胆怯,不屈不挠。面对陆离流年,他们早已学会用自己的方式从容应对时事变迁,或荣耀或被羞辱,或安定或被被放逐,都能保持清醒,他们只坚持守候自己的信念和理想,任时光炙烤,在自己认定的世界里,心无旁骛地认真追寻,不管沉舟侧畔;他们有人刚强,有人懦弱,有人豪迈,有人狡诈,但都很清醒,从不迷糊,努力为自己、为家人、为自己所爱的人活着!
这片复活重生的山地,依然一如既往的真实、忠诚,即使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或是被精心粉饰后焕然一新,它依然任由自己的血性,盛产着各种各样的茂密杂草和难以成器的农作物,面对土地征服者,不管软硬兼施,丝毫不做改变。南橘北枳,高粱大米,各有本心,岂由你土地征服者恣意妄为?
冬日渐浓,这里的土地逐渐恢复以前的萧瑟荒凉模样,无人收割的稻谷逐渐倒下,杂草爬满田岸,再过一年,估计没人知道,这里曾经轰轰烈烈的折腾过这么一个宏伟计划“温州盆景村”。